東廂,施澈與韓嫣相對著席地而坐。一靜美一,就像平靜不起波紋的湖面,旁邊還開著一樹灼灼桃花。
美妙不可言,閔知行大飽了眼福。難怪會有女尊文的大熱,原來女人都有成為狼女腐女的潛質,左擁右抱是沒有性別界限的。只是,這個世界哪來真的女尊?閔知行不禁笑自己剛才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知韓公子屈尊到來,在下未有迎接,失禮了。”施澈在竹簡上寫著。
“不敢當,不敢當,你身子弱,惹人垂憐,嫣兒看了也心疼得很,又怎敢勞駕你出來相迎呢?不過是尋常的走動罷了,你莫介意。”施澈客氣地問著,韓嫣也客氣地答著。閔知行甚為滿意,心想或者她撮
合一下,這兩人興許還能成為朋友。
閔知行打定主意,正想采取行動時,冷不防韓嫣說了一句話:
“對了,這里裝潢挺不錯的,花了不少銀子吧,趙少爺?”
韓嫣故意放慢語速,把“趙少爺”三個字咬得特別清楚,然后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等著看施澈的反應。
韓嫣原以為能讓施澈露出馬腳,讓閔知行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沒想到施澈還是一臉平靜,倒茶的六琴也沒有倒泄,反倒是閔知行尷尬得很,忙拉著韓嫣低聲說:
“嫣兒,叫錯了,他姓施,不姓趙。”你該不會真的是來搗亂的吧……
“韓公子,閔小姐說得對,全長安城的老百姓都知道,我們少爺姓施。”六琴說,表面上謙卑有禮,內心卻得意得很:好在昨晚四方把那黑衣人捉住了。
兩雙眼睛看著他,施澈事不關己地繼續輕啜著茶,韓嫣知道自己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處于劣勢,而剛才也只是試探,于是他選擇了最明智的方式裝傻。
“啊,實在很抱歉,最近忙壞了,連叫個名字也叫錯,前幾天都是趙侍郎和嫣兒一起忙于公事,于是一時口快,叫錯了,還望施少爺見諒。”
“韓公子言重了,貴人事忙,叫錯也是人之常情,我們少爺自然不會怪公子您。”
一陣廢話后,閔知行擔心韓嫣繼續說錯話,于是沒坐多久,就借口府上還有事,下次再來。施澈也不挽留,像往常那樣在窗口靜靜看著閔知行他們坐上馬車離開。
待他們走遠后,施澈用他那暖暖的嗓音,說著冷冷的話:
“此人必除。”
“少主子,那密室里的那個黑衣人……”
“他招了嗎?”劉彘,你在查些什么?你懷疑到了哪個地步?你又知道了些什么?
“沒有,嘴硬得很,是條漢子,不如試一下烙刑,說不定……”
“放他走。”施澈淡淡說。
“啊?”六琴一愣,一時之間猜不透施澈的意思。
“然后派人一路伏擊他,記住,要穿上精衛閣特有的衣服。”六琴恍然大悟,施澈繼續布局,“漢人重義,尤其是這些所謂的精衛,可為知己者死,我們要好好利用這一點。”
“少主子英明!六琴這就去安排!”
施澈輕笑,說:
“還有,既然皮肉之苦他受得了,那么我們就攻心為上,以名以利以色誘之。”
“是!”
一間堆滿雜物的廢舊倉庫里,老鼠爬行,灰塵鋪地,暗無天日。洪留在全身劇痛中慢慢醒來。
這是哪?我暈了多久?洪留想起在暈倒之前,與一個短發少年激戰,不小心中了陰招,失手被抓,被蒙上眼睛后去到一個地方,被施以暴刑。但絕不是這里,那個地方有著淡淡的香氣,而不是這里的發
霉味。
洪留拖著布滿傷口的身軀站了起來,心想是因為自己守口如瓶,所以對方打算放了他嗎?不管了,當務之急是馬上進宮稟告陛下,自己在查施澈的事時,遇到當年神秘少主子的其中一個手下,縱使他樣
貌發生了改變,可那把寶刀洪留還是認得的,施澈極有可能就是那個少主子!
洪留強撐著,走出倉庫,發現自己竟身處郊外,眼前是一片樹林。根據經驗,他按照樹木生長的特征很快找到了方向,一路小跑。
樹木向后倒退,身邊的景色不停變換,突然,洪留停住腳步。他感到濃濃的殺氣。陣風吹來,樹木搖曳,葉子飛舞之時,四個黑衣人從天而降。他們左邊胸口的衣服上,繡著金葉圖案,那是精衛閣專職殺手的標志,特別刺眼。
“你們是誰?誰派你們來的?”洪留提高警惕,暗暗運氣。
為首的黑衣人冷笑:
“執首大人有令,命令我們來收拾叛徒。”
“胡說,洪某對精衛閣一直都忠心耿耿,何時做了叛徒!”
“你落入敵人手中卻活著出了來,若非你出賣了精衛閣的秘密,哪換得來此刻的茍活!”
“一派胡言!我洪留做事對得起天地良心!我服侍陛下和小姐那么多年,一向盡心盡力,小姐又怎會輕信他人言,欲置我于死地!你們分明就是假冒的!”
“假冒?哼,那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什么!”黑衣首領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塊金葉子,高舉空中,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金色的光芒。那上面,還是他和詹其一起吩咐工匠打造的“”標志。
“怎么會這樣……”洪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金葉子,是除了菊牌外的最高信物,韓菊作為下一任執首就擁有一塊。
“廢話少說,拿命來!”黑衣首領大喝一聲,其余眾人紛紛向洪留展開攻勢!
夜幕降臨未央宮。閔知行規規矩矩地坐著,看著窗外的月亮,心想:月圓之夜,正是狼人出動之時,此乃不祥之兆呀!她小心翼翼地偷看對面的劉彘,發現對方暫時沒有化身為狼人的傾向。
“知行兒。”低沉的嗓音,閔知行心里一個咯噔,忙狗腿地說:
“小的在,陛下請吩咐。”
劉彘覺得好笑,于是說:“寬衣。”
閔知行一聽,忙雙手護胸,一副誓死不從、就知道你會這樣子的表情。劉彘不覺笑了出聲。閔知行頓時有種被耍了的感覺,狠狠地瞪著他。
“好了好了,知行兒莫氣,開個玩笑罷了。”劉彘捏捏閔知行鼓起的小腮包,說,“今兒叫你來,是想給你看樣東西。”
劉彘拿起案幾上的書簡,遞給閔知行,閔知行打開一看,開頭就是異常醒目的“淮南子”三個大字。
閔知行一愣,淮南子她自然知道,也看過很多次,這是淮南王劉安進獻給漢武帝的,梁啟超曾稱譽其為“漢人著述中第一流”的劃時代巨著。只是她不明白,為什么劉彘要特意拿給她看。
“這書怎么了?”閔知行隨意看著。
“怎么你好像對它很熟悉的樣子?”劉彘試探地問。
“你什么意思?”閔知行覺察到異樣。
劉彘看著她的眼睛,說:
“據聞淮南王有個天資聰敏的愛女叫劉陵,她潛伏在長安城里,刺探朝中內情,為她父王日后造反創造有利條件。”
他說得很慢,聽不出情緒。
“你懷疑我?”閔知行怒了。劉彘搖了搖頭,說:
“我只是好奇,為什么里面的故事,你小時候都跟嫣兒說過?”
閔知行怔住,當初她說這些故事時就想到了后路,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這些故事又不是淮南王自己寫的,不過是他和一眾門客搜集記錄的民間傳說,我為什么不能知道?”
她說得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卻讓劉彘感到絲絲心痛,很明顯,閔知行沒有說實話。
“是的,民間傳說,那你又怎樣解釋為什么連一些淮南地區特有的傳說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們初次相遇是在建元村的破廟里,然后你就一直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邊,這些故事你又如何得知?”
“小彘,你究竟想問什么?”
“知行兒,你從哪里來?”
洪留已經忘了是和第幾批黑衣人廝殺,只知道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但卻并不致命。處于劣勢,他無心戀戰,只盼殺出重圍,尋到閔知行問個明白。
又是一輪惡戰,此次的黑衣人異常強悍,洪留功力早不比之前,一個不慎,手上的劍被擊飛,回頭時,黑衣人已經舉起大刀,眼看就要落下。洪留不甘心,自己真的要背負叛徒的罵名就這樣死去?
就在這時,一把長劍破空而出,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著劍花,只需一招,剛才還危及洪留生命的黑衣人已經倒地不起,血液汩汩而出,而那劍刃竟滴血未沾。
“是你?!”洪留瞪大了眼睛。
“是我。”施澈翩然落地,淡淡一笑,聲音如叮咚清泉般悅耳。
洪留一聽,頓時指著他大叫:“你果然不是啞巴!”
“不得無禮!”七贏說。洪留的大呼小叫,在他看來是對施澈的冒犯。
“無禮?”洪留冷哼,“不敢拿真面目示人,只會在背后出陰招,這樣的人,值得我洪某有禮嗎?”洪留一副瞧不起施澈的樣子,把他歸為了下九流一類。而施澈臉上依然波瀾不驚。他笑了笑,說
:
“四方頑劣,我替他賠個不是。”
“不必!洪某受不起!你此番來到,想必是想把我捉回去嚴刑拷問吧!反正洪某也不想承你的恩情,你還是把我殺了吧!”洪留啐了一口血,一臉的不在乎。仿佛剛才說的不是死,而是生。
“洪兄,事到如今,為何還要執迷不悟,死守那些不值分文的所謂的秘密?要知道,那些人是想要了你的命,而少主子是救了你的命!孰是孰非,難道你分不清嗎?”七贏道。
洪留愣住。他還是無法接受,在精衛閣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經過大風大浪,卻換得一個追殺令,怎樣讓他甘心!
“我不相信,小姐不會那樣做的……”他自言自語地說著。
“難道剛才追殺你的精衛都是假的嗎?你在精衛閣那么多年,又怎么會認錯?”
七贏的話,擊碎了洪留心中的幻想。那個金葉子信物,不是一般人能拿到,既然出現了,就代表了閔知行。
七贏再下一劑猛藥:
“洪兄,世上不是只有一個精衛閣,少主子建立的暗衛軍,雖資歷淺,但在少主子英明神武的領導下,也足以媲美。既然精衛閣已容不下你,以洪兄的絕等武功,何不改投暗衛軍的門下,一展所長,實
現抱負?七贏在此不敬,替少主子作出承諾,只要洪兄進了暗衛軍,必定讓洪兄擔任右翼將軍一職!”
但凡男人,都喜好功成名就,七贏這招是以名利引誘。只是,他打錯了如意算盤。洪留不屑地說:
“哧,右翼將軍?免了,這些于洪某來說不過是浮云!”
七贏一愣,在他看來,漢人不是最在乎名利的嗎?他想游說,一旁的施澈云淡風輕地說:“你走吧。”
洪留和七贏同時一愣。洪留戒備心頓起,他一點也不相信施澈的話:
“你放我走?你想玩什么花樣?”
而七贏卻安靜地不發一言,他知道,少主子無論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他能做的就是等著少主子嘴角那抹了然一切的笑。
施澈輕笑,說:
“我從不做勉強別人的事。你既無意,我也不強求。”他瀟灑轉身,對七贏說,“走吧。”
“是,少主子。”
看著兩人越走越遠的身影,洪留還是不敢相信:他真的那樣就放我走了?他救我不是另有所謀嗎?他不怕我把他的秘密告訴小姐嗎?
一個又一個疑問涌上心頭,洪留定了定心神,決定先回到韓府再說。
樹林的另一頭,施澈不緊不慢地走著。偶爾有樹葉落下,他都會駐足觀望。就像踏青一般。
“七贏,你不好奇嗎?”施澈好聽的聲音在靜謐的樹林里響起。
“好奇,但是七贏相信少主子自有安排。”七贏恭敬地說著。
施澈嘴角漾起笑容,他說:
“沒有安排。”
“啊?!”七贏一怔。
施澈嘴角的笑意加大:
“閔知行身邊有個叫韓菊的婢女吧,四方似乎惦記得很。”他伸出手,接住空中飄落的葉子。看著上面延伸的脈絡,突然手一緊握,然后張開,晚風吹起了一手的碎末,紛紛揚揚的,不知歸往何方。
你從哪里來?這是一個哲學性的問題。要是以前,閔知行會很有耐性地和劉彘討論,可是現在,劉彘嚴肅的樣子讓她知道此時開不得玩笑。
“你真的想知道?”閔知行沒有回避,她直視劉彘的眼睛,她知道如果現在躲躲閃閃的話,只會招來帝王的猜疑。
劉彘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他癡癡地看著面前的佳人。
閔知行深吸了一口氣,與其藏藏掖掖,不如順水推舟,雖然她不知道劉彘能否理解,會不會把她當成瘋子。
“我來自……”兩千年后還沒有說出口,劉彘突然一把上前,緊緊抱住閔知行。他把頭埋在閔知行的頸窩里,哽咽著說:“不要說,不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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