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圣玉是方寸圣物,我含絕不會做出一些出賣方寸的事來滿足一己私欲!”
“喔,是嗎?”施澈笑,是閔駕在別人之上的笑,“如果我說,是長老允許的呢?”
含一怔,然后沉默不語。施澈像勝利者一般,繼續道:
“而且,很多年前,不正是因為我答應了大長老一些條件,才讓圣玉重歸于一的嗎?你應該知道,第一次使用圣玉力量的,是我。”
閔知行震驚,圣玉之事,她不過是最近才知道,而施澈竟然已經使用過圣玉的力量?!究竟還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不,不是你。”含道。
“是我,已經沒有區別了。”
“你知道使用圣玉的下場,你會后悔的。”
“如果,”施澈緩緩道,“不使用圣玉,我才是真的后悔。”
“即使賠上你的性命?”
“含公子過慮了,我有把握,絕對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
“笑話!到底是什么可以讓你那樣自大?”
“我從不自大,只是相信自己。”施澈的嘴邊是自信的笑容,“含公子,扯遠了,我們還是回到正題吧,圣玉到底在哪里?”
“哼,長老一說,本公子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無論真假,你都是要說的,不是嗎?”
含臉色更冷了,原本才順下來的氣,現在再次呼吸急促,臉色開始潮紅,額頭滲出一層薄汗。他要病發了。
感覺到含的呼吸變得紊亂,閔知行開始擔心,但是她又害怕被施澈認出來,只好繼續低著頭,假裝不知。
姬玉到底是回過神來了,他急忙奔到含身邊,輕拍他的背部,幫他順氣。
“你的病又嚴重了。”施澈淡淡道。
“壞人!還不是你害的!走啦!這里不歡迎你們!快走!”姬玉生氣地喊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打擾了,含公子,你好生養病,我會再來的,告辭。”施澈看了一眼在大口喘氣的含,然后轉身離去。
“這里布了陣,你們這些壞人以后想都別想進來!”
“哦,是嗎?你這句話,說得太早。”施澈停住腳步,“還有,要是含公子你愿意說出圣玉的下落,你的病,我有藥,源源不斷的藥。至于你的腿,雖說不能行動自如,但我也能讓你不再依靠任何人。
”
含完全怔住了,他的眼瞳不自覺地收縮,嘴巴張大,連呼吸不順暢的難受感也感覺不到了,滿腦子都是施澈說的話他有藥,有能讓他不再依靠任何人的方法,有他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
自施澈走后,已經過了三天。這三天,三人是心思各異。期間,姬玉問了閔知行一個問題。
“閔,你有兄弟姐妹嗎?”
“沒。”閔知行搖頭。
“如果有個兄長的話,會是什么感覺?”他的聲音有點低,閔知行幾乎都要聽不到了。
“不知道。”這是她僅能回答的。
“其實,也不能算是兄長。”
“啊?”閔知行奇怪地看著姬玉,姬玉看著搖擺的竹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而含的倔強,閔知行也認識到了。
那天天色陰陰沉沉的,姬玉出去找吃的,含像往常那樣坐在竹屋前面,閔知行則坐在窗前發呆。
突然,天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當雨絲飄在閔知行的臉上時,她才反應過來。想起含還坐在外面,她正欲去抱他進來時,可一抬頭,卻驚訝地看到,含,方寸受人尊敬的知者,孤傲如他,此刻正趴在
地上,用手臂的力量,一下一下地,爬向竹屋。
閔知行像做賊一般猛地關上窗。他明知道自己行動不便,卻依然不愿向人求助。
含爬進屋子后,靠在門檻上,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淤泥。閔知行神情復雜地從房里走出來,她很想扮作看不到,可是含卻先開了口: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不需要。”
“你以為我是什么眼神?”
他掃了閔知行一眼,然后冷笑:
“同情?憐憫?還是活該?也對,像我這樣的廢人,除了像狗一樣爬外,我還能做什么?”
“含,你是自己作踐自己!我在這里呀!”
“我寧愿像狗一樣爬,也不會向任何人求助!尤其是女人!”他倔強地說著。
“我明白了,所以,你最后的決定是,你愿意說出圣玉的下落?”
“有何不可?”他負氣地說。
“那姬玉呢?他不是也要圣玉嗎?”
“哼,你還不明白嗎?笨女人!既然是大長老讓他來的,那么玉想要圣玉,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什么意思?!”閔知行怔住。
“所以我就說,女人這么笨,憑什么要讓她們來統治男人,上天真是不公平!”
“不要岔開話題!”閔知行快急死了,每次說到姬玉的身世時,都是說一半不說一半,害人干心急。
“笨女人,玉的阿娘,就是大長老呀!方寸的最高統治者,真神的使者!”
閔知行瞪大了眼睛,她萬萬沒有想到,姬玉的身份如此特殊。
“那姬玉豈不是地位很超然?”
“哼,這是女人統治的世界,縱使玉的阿娘是大長老又如何?更何況,玉還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
“為什么?”她想起,姬玉曾經說過,他被他阿娘親手推進蛇窟里。
“因為,玉的阿父。”
“啊?莫不是,姬玉是紅杏出墻的證據?”
“你這女人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含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他阿父,是我敬佩的人。”
“啊?”這世上竟然還有連含也敬佩的人?!
“他阿父,是方寸百年來少有的天資聰慧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敢于反抗!”
“反抗?”
“嗯,盡管方寸把他當成了叛徒,可在我看來,他是英雄!要不是被家族所困,估計我也和他一樣,為不屈于女人的統治而反抗!”
閔知行明白了,敢情姬玉的阿父是男權運動的先行者,而含是男權運動的擁護者。他們的骨子里有著濃濃的反叛精神,要擱近代,就是類似于女權解放運動。只是,在兩千年前,這么一個封閉的地方,
太過激烈的反抗,終究沒有好的下場。
“所以,姬玉是犧牲者?”
“算是吧。”
“那他的阿父,即使被他反抗成功了,他也是一個失敗者。”
“為什么?”
“難道不是嗎?連自己的孩子也保護不了,還談什么反抗?”
“……”
“這個不負責任的人,現在在哪?”
“已經,不在方寸了。”
心里咯噔一下,閔知行腦海里冒出一個人來姬先生!
“從方寸離開的人,多嗎?”
含眼里閃過一絲明了,他隨即說:
“不多,百年來,除了奉命的十童子,就只有一個。”
“你的意思是?!”
“呵,我想你已經遇到他了。”
天啊!這未免太巧合了吧?!
“姬玉知道他阿父的事嗎?”
“不知道。這里的孩子,無論男女,都不需要記著自己的阿父是誰,只需要記得,阿娘是誰便可。除了,阿娘早死的。而且,想必大長老不會愿意讓玉知道自己阿父的事情。”
“為什么?就因為他阿父是叛徒?”
“不是,”含搖頭,“因為,他阿父,是被大長老搶來的。”
閔知行冒冷汗,記憶中姬先生是個老頭子,總留著山羊胡子,老說著故弄玄虛的話,看不出哪里值得堂堂一個大長老去搶回來。
“含,我有點糊涂了,你讓我消化一下。”閔知行像含那樣,靠著門檻坐了下來。回想起這十五年來的經歷,不禁有點唏噓。原本只是七年之約,沒想到一拖就是又一個七年。可是,她不明白了,要是
姬先生真的是叛徒,那為什么他從不隱瞞方寸的事情?還一直在尋找著方寸的入口?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閔知行泄氣地把自己蜷縮起來,靜聽屋外的雨聲。
直到雨停了,姬玉也沒有回來。
“出事了。”含道,他把手放在腰間,那里藏著圣玉。手上的灼熱感,由圣玉傳來。
“什么?!”閔知行驚道。
“玉的身上有圣玉,圣玉可以預知主人的兇吉,而我從我的這塊圣玉,感受到了玉的那塊傳來的躁動。所以,他一定是出事了。”
“那怎么辦?不行,我要出去找他!”閔知行著急地說。
“等等!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嗎?!更何況你人生地不熟的,你出去只會幫倒忙!”
“那怎么辦?”
沉思片刻,含不情不愿地說了聲:
“背我。”
“啊?!”
“快點!沒時間了!”
“哦,哦。”閔知行起身,背起含。
“先出陣,然后照我的話去做。”
“嗯。”
兩人難得地配合起來,出了陣,七拐八拐,周圍的樹木由高到矮,再由矮到高。不知道是不是這里真的有什么日月精華,靈氣匯聚,閔知行的輕功愈發得心應手,約摸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在一戶人家
門前停下。
“進去吧。”
“哦。”閔知行向大門旁邊的圍墻走去。
“你做什么?”
“找矮一點的墻翻進去呀,你不是要進去嗎?從大門進去太危險了,會被發現的!”閔知行滔滔不絕地傳授經驗,含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笑話,你做這種事做得太多了吧?我含做事從來都是光明正大的,你給我敲門去,就說含公子來拜訪。”
“呃,不好意思。”閔知行訕笑。她理了理面紗,然后去敲門。視線不經意地看著旁邊的圍墻,其實,她也只是爬過梨園和未央宮的圍墻,而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門開了,出來一個一身素白的女子。
“小的有禮了,我家含公子前來拜訪,還望通傳一聲。”閔知行粗著嗓子,扮作男聲。那女子一聽,恭敬地行了個禮,然后說:
“公子請隨我來,大長老正好在明堂。”
大長老?!閔知行吃驚,含怎么也不說一聲就讓她到這里來?看得出來,這里排外意識很強烈,萬一被人知道她是外面的人就糟糕了。
含看出閔知行的顧慮,可他也懶得理會。那女子在前面帶路,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明堂。
滿世界都是獸皮,地上鋪著的,墻上掛著的,屋頂吊著的,每一張獸皮的背后都是野獸撕心裂肺的呼喊,而坐在明堂正中央的中年女子,那莊嚴的神情,剛毅的臉龐,看破世上萬事萬物的雙眼,不怒自
威,儼然就像是萬獸之王,站在世界的頂端,俯視群雄。
她,就是方寸的大長老,統領著四大家族,以及其他數十個小氏族,她是真神的使者,奉天命而為的姬蕹!
姬蕹用她銳利的雙眼掃了一下閔知行,閔知行馬上感到不寒而栗,連背脊也僵硬了。
“大長老,恕含身子不便,不能向你行禮。”含禮貌地說著,連點頭的意思也沒有。
姬蕹把目光移向含,用威嚴的聲音說:
“免。”
“謝大長老。”
“你來得正好,本長老正打算找你。”
“不知大長老有何吩咐?”
姬蕹看了一眼閔知行,含會意。
“放我下來,你出去,知道嗎?”他在閔知行的手臂上掐了一下,希望她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閔知行也不笨,現在正是找姬玉的大好時機。把含安置好后,她慢慢退了出去。見沒有外人了,姬蕹才道:
“你的來意,本長老清楚。”
“是,含知道,什么事都瞞不了大長老你。”
“那你應該明白本長老的意思。”
含沉默。
“玉,他只能嫁給女子,哪怕是奴隸,那也是他自己的命,真神的安排,你明白嗎?”她語重心長地說著,儼然一個慈愛的阿娘,在為自己的孩子打算著。
“大長老,你多慮了。”他的手,緊握成拳。
“真的嗎?”她深深地看著他,眼里有精光閃過,“這樣最好,你也不想身為知者卻被人詬病,在背后指指點點的。”
“大長老說得是。”
“明年之前,讓真神做主,讓領長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入夜。不知道是不是這里治安太好,閔知行一路都很順利。當然,順利的意思,是指沒有遇到侍衛之類的,估計也沒人會像她一樣大膽,敢在大長老的住所里走來走去。至于姬玉,她找了好幾個地方,都
找不到。
莫非含猜錯了,姬玉并不在這里?閔知行找得又熱又累,她把面紗摘下來,額頭的汗水把臉上的草藥化開了,成了一塊一塊的污跡,黏糊糊的貼著難受。尋了個水池,閔知行忽略掉旁邊寫著的“圣水蓮池
”四個大字,痛痛快快地洗了個臉,往日光潔的皮膚慢慢現形,露出姣好的面容。
“舒服。”閔知行用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水跡,突然,身后傳來開門聲。閔知行嚇了一跳,她回頭一看,怔住了
那隨風飄舞的銀發,不是施澈,又是何人?怎么辦?被他發現了她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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