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雅玲咬著牙,一步一步走到劉宛心跟前,落座。
兩人誰也沒有開口。
“你不是在沈陽嗎?怎么回深圳了?”劉宛心終于打破沉默。
“怎么?不能回來嗎?”
“是因為你女兒在深圳工作嗎?”
“你應該很清楚,我為什么留在深圳。”
“我,我怎么會知道?”劉宛心顫抖著嘴唇。
“不知道嗎?真的不知道嗎?”何雅玲冷冷一笑,“好,那我告訴你,是因為一個在二十七年前失信于我的男人,是因為一個將我血淋淋地拋棄在雨中的男人。因為他,我才回到深圳。你不知道他是誰嗎?”
劉宛心臉色大變,聲音不知不覺提高了幾度:“二十七年前是你,二十七年后是你女兒,為何你們母女倆總跟曹家的男人過不去?”
“說我總跟曹家的男人過不去,為什么不說是你劉宛心總跟我過不去?二十七年前逼迫我和啟臣,二十七年后逼迫我女兒和你兒子,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
“你想怎么樣?何雅玲,你到底想怎么樣?只要你離開深圳,我也許可以考慮憶何和你女兒交往。”
何雅玲沉默,久久開口:“不!”
“什么?”
“我說不!我是不會離開深圳的!”
劉宛心的聲音突然尖銳:“用不用我叫啟臣來這里?是不是這樣,你才會徹底死心?”
“好啊,你叫啟臣過來,我現在就去洗手間補妝!”何雅玲站起來,轉身往洗手間走去。
“你……”劉宛心氣的渾身發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隱忍了二十七年的怒氣終于爆發,“齷齪的女人,勾引別人的男人開心嗎?”
“非要在這里撕破臉嗎?要不要出去說?”何雅玲不以為然地一笑。
“你還知道丟臉啊?”
“我的臉在二十七年前就丟盡了,現在還有什么好怕的?”
“你,你竟然還這么理直氣壯?”劉宛心銀牙咬碎,突然上前一步,扯住何雅玲的長發。
何雅玲拼命掙脫,退了一步,瞪眼看著劉宛心,不敢相信昔日溫潤如玉的女人竟然會做出潑婦般的行徑。
“瞪著我看又怎么樣?你,就算把你撕碎了,也不解我的恨!你這個爛女人,勾引別人的男人很開心是嗎?”劉宛心有些歇斯底里。
“是,我是爛女人,二十七年前被你們聯合起來踩成爛泥的女人!如今像瘋子一樣的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都到這個地步了,還這么理直氣壯啊?你算什么東西?你算什么東西?你算什么東西??”劉宛心尖叫起來,掄起手里的小坤包朝何雅玲頭上砸去。
何雅玲狠狠挨了兩下,第三下的時候,她一把甩開,冷冷道:“你,覺得我在你面前是個罪人嗎?你,覺得我理所當然該遭受這些痛苦嗎?你,覺得自己才是世上最委屈的那個人嗎?毀掉何雅玲一生的那個人是誰?是你啊!是你啊!劉宛心!你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惡毒的女人!”
“你胡說!”劉宛心不由后退一步,身體靠在盆栽上。她不假思索,折下樹枝,劈頭蓋臉地朝何雅玲抽去。
“啪”一聲,清清楚楚,樹枝抽打皮肉的聲音聽的人頭皮發麻。
“筱筱”何雅玲驚魂未定地看著護在她身前的人。
來人正是顏筱柔,她不放心何雅玲一個人回家,便一直悄悄跟在后面。一路尾隨何雅玲走進咖啡廳,誰知竟看到這么一幕,想也沒想便閃身擋在了自己母親身前。
顏筱柔扭頭看了一眼淌血的肩膀,什么話也沒說,清冷的目光箭一樣射向劉宛心。
“你……你就是顏筱柔?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所作所為簡直如出一轍。”劉宛心強撐著怒氣騰騰的架勢。
她沉默,久久開口,“媽,我們走!”
“身為這種賤人的女兒,不覺得丟人嗎?”身后傳來劉宛心的嘲諷。
她渾身一僵,慢慢轉身,一步一步走回劉宛心身邊。
“臭丫頭,你……你瞪眼看什么?”
話音剛落,顏筱柔突然一拳打過去。
“啊!”劉宛心尖叫一聲,下意識地伸手護住臉。那沉重的一拳沒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落在了她身后的墻壁上。一道血水順著墻壁流下來。
“這種生活,你要不要活一次試試?”顏筱柔的聲音冷漠地能凍結成冰,“為了生存,勾引無數個男人為了生存,在臺上強顏歡笑為了生存,一把年紀了還搔首弄姿。骯臟也忍了,下賤也忍了,撒嬌也忍了,奉承也忍了,什么都忍了。這樣的生活,你要不要試一下?”
“你……”劉宛心臉色發白。
“因為有一個壞脾氣的女兒,因為有個自尊心極強的女兒,不得不一次次搬家,不得不一次次換學校。有這樣一個偉大的母親,就算是被世人唾罵,我也覺得幸福!”
“照你說來,難道對別人的丈夫糾纏不休也有理了?”
“活著就一定會有一個想要抓住的人,與其后悔放那個人走,不如選擇愛他的痛苦,就算盡頭是地獄,也要去嘗試一下!”
一句話,叫何雅玲和劉宛心同時一怔。
劉宛心氣得渾身發抖:“這,這是你身為女兒該說的話嗎?怎么會有你這種人?太荒唐了,實在太荒唐了!”
何雅玲一行淚落下:“如果,如果我真的選擇做個罪人,筱筱,你有信心不恨我嗎?你有信心不后悔嗎?我真的,真的可能做出那種事來。”
“媽,只要那個人也像你一樣深愛著,我絕不后悔做這個決定。從這里出去后,不要再哭了,開始笑吧!”
“瘋了!瘋了!”劉宛心歇斯底里地大喊。
咖啡廳門口站著兩個警察,“是你們幾個在這里鬧事嗎?走,跟我們去警局。”
做完筆錄,已經是中午時分。一個俊朗的中年男子出現在警局門口。
“啟臣!”劉宛心眼淚奪眶而出。
何雅玲說不出話來,怔怔地看著劉宛心撲到曹啟臣懷里。
“宛心,你沒事吧?”曹啟臣壓根不看別人,只看著他最關心的人。
“啟臣,我們走!我不想看到這個女人。”劉宛心哽咽。
曹啟臣點點頭,二話不說,拉起她的手,徑直往門口走去。
瞧著如此,何雅玲一行淚滑落,顫聲道:“啟臣,我好想念你!”
曹啟臣渾身一僵,站住了。
劉宛心銀牙咬碎,緊緊抓著他的手,渾身輕顫。
曹啟臣一直沒有回頭:“何雅玲,你還不明白嗎?我拋棄你了,沒有如約去火車站就是最好的證明。所以,就像我拋棄你一樣,你也拋棄我吧!我和你,活著的時候,不要再見面了!”
“為什么只對我這樣,對別人總是微笑,為什么只對我這樣?為什么?”何雅玲終于失聲痛哭,“到這世上,同樣是活一輩子,同樣是短短幾十年,為什么我何雅玲要過這種生活?為什么要把我的人生毀的這么徹底?曹啟臣,我們愛過嗎?真的愛過嗎?”
曹啟臣沉默片刻,平靜地開口:“愛情這東西對我來說太奢侈了,愛上你的罪,讓你痛苦的罪,到了地獄,我會還的!雅玲啊,你就當我死了吧!”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往車子走去。
劉宛心折回何雅玲身邊,冷冷一笑:“賤人,聽到了嗎?現在死心了吧!以后好好做人!”
何雅玲淚光盈盈,忽然笑了。
“你還敢笑?”劉宛心一腳踢向她膝蓋。
何雅玲悶哼一聲,一下子跪在地上。
“你干什么?”顏筱柔沖上去,卻被何雅玲一把拉住。
“媽,你這是干什么?忍氣吞聲,到底是為了誰?難道為了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嗎?”
劉宛心居高臨下看著何雅玲:“賤人,我會一直看著你,直到我死。只要我劉宛心活著的一天,絕對不會讓你和曹啟臣破鏡重圓,死也不會!”說罷,扭頭離去。
這一幕,曹啟臣在后視鏡中悉數看進眼底,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骨泛白。
劉宛心坐進副駕,“砰”一聲關上車門,胸口劇烈起伏。她盯著前方的路面,根本不看曹啟臣一眼。
車子緩緩啟動,后視鏡中的何雅玲和顏筱柔漸行漸遠,而他那顆心似乎也漸漸沉了下去。
“想她想的血液快倒流了嗎?想她想的快發瘋了嗎?”劉宛心突然尖叫。
曹啟臣一言不發,嘴唇抿得發白,狠狠一腳踩下油門。
“到現在為止都還忘不掉那個女人嗎?到現在為止都還活在對她的愧疚中嗎?那我算什么?替代品?犧牲品?本以為有了憶何,你會有所改變……我實在是太傻了,像個傻子一樣整整做了二十七年的美夢。哈哈哈……”劉宛心突然沉下臉,咬牙切齒,“曹啟臣,你和我,就一輩子活在地獄般的世界里吧!”
從警局出來后,顏筱柔和何雅玲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
“媽,為什么一定要過這種生活呢?為什么一定要活得這么卑微呢?本以為你和那個人是兩情相悅,所以,就算變成罪人,就算愛的盡頭是地獄,我也支持你去嘗試一下!可是,你沒聽到嗎?那個人說拋棄你了!同樣是活一輩子,同樣是短短幾十年,你為什么要活得這么卑微呢?媽,你清醒一點吧!”
何雅玲什么話都聽不進去,只是失魂落魄地喃喃,“就算是死了也會愛,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放開他。明知道那樣做不對,明知道這樣會變成一個罪人,可是,我不能放開他。”
“我不管你了!”顏筱柔氣得直跺腳,頭也不回地穿過馬路。
沒走出兩步,身后傳來一陣尖銳的急剎車,隨即是“砰”的一聲巨響。
顏筱柔馬上回頭,看到的是何雅玲被撞飛的情景。
她呆了幾秒,終于從喉嚨里發出一個聲音,“不”她沖過去,抱著血泊中的何雅玲,顫抖著手,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大喊,“叫救護車啊,快叫救護車啊!!”
深圳市北大醫院,何雅玲進急救室已經整整五個小時了。
顏筱柔靠著墻壁,慢慢滑下去。向來堅強的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助過。
“你是何雅玲的家屬嗎?”一個護士過來問。
“是,我是她女兒!”顏筱柔有些無措地站起身。
“馬上交二十萬塊錢的急救費。”
二十萬萬?顏筱柔顫抖著嘴唇。她每個月掙的工資,除了日常開銷外,剩顏的幾乎全部用來還顏老四的賭債了。她哪來的二十萬?
一對男女經過她身邊,那個女的罵罵咧咧地說,“交了那么多年的人身意外保險,出交通事故卻只拿到五十萬賠償。五十萬還不夠我家老頭子住院費呢。”
這句話如醍醐灌頂,顏筱柔打了個激靈。
天色已暗,顏筱柔站在斑馬線上,交通信號燈剛剛由綠燈變成紅燈,汽車一輛接著一輛從她身邊擦過。
她眼睜睜地看著一輛泥頭車迎面駛來,司機“嘀嘀嘀”按著喇叭。
“媽,謝謝你把我生下來,下輩子,我還要做你的女兒。”她閉上眼睛。交通意外的保險應該足夠母親治病了。
泥頭車近在咫尺,來勢洶洶,剎車已經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黑影從街對面沖向斑馬線,一把抱住她,兩人順勢滾向路邊。泥頭車呼嘯著駛過。
時間仿佛停止了,世界真安靜啊!
顏筱柔驚魂未定地抬頭,望進一雙憤怒的眼眸。
來人正是慕容嘯俊,他開車經過這里,看到了顏筱柔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原本不想理會她。誰知,她一動不動地站在斑馬線中間。一輛泥頭車沖過去。
那一刻,他的心跳仿佛停止了,想也不想便沖下車,飛奔過去。
“你找死嗎?”他拉她起來,責備她的時候,他的身體在輕輕顫抖。
這么溫柔的慕容嘯俊,讓她突然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似乎回到了十年前,她對他不冷不熱,忙著自己的事,學業、打工。嘯俊就在她忙碌的縫隙插進來。那張羞怯的笑臉,讓她在之后的每一個午夜夢回,隱隱地心疼。
現在,她好像又看到了那樣的慕容嘯俊。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他嗓音沙啞。
顏筱柔的眼睛突然就濕了。
慕容嘯俊嘆了口氣,二話不說,將她攔腰抱起,往自己的奔馳走去。
“不要浪費時間跟我說你要下車之類的,說,你要去哪里?”他啟動車子。
“北大醫院!”她小聲地說。
他也不多問,一打方向盤,直接往北大醫院駛去。
加護病房內,何雅玲戴著氧氣面罩,陷入深度昏迷。
探病時間已經過了,顏筱柔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慕容嘯俊站在她身邊,簡單的襯衫長褲就一身英氣。
他的臉色看來很差,也對,剛剛從泥頭車下救了她,雖然有驚無險,誰都不會開心。
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顏筱柔輕輕地開口:“謝謝你幫我交了住院費,我一定會還給你的。很晚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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