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這端，云嵐挑著眉尖掛斷電話。

    一個飯局換成另一個飯局，這個結果并不是她想要的，不過比起與唐嫣一起吃飯，她自然更中意這樣的安排。

    掃一眼腕上的表，云嵐轉身行進休息室，重新盛了一碗湯坐下繼續吃飯，吃到一半她很自然地端起湯來就是碗喝了一口，放下碗的時候才想起剛才歐陽耀陽也是這樣就著她的碗喝湯。

    間接接吻？！

    腦子里突然蹦出這四個字，抿了抿沾著湯汁的唇，她的心莫名地猛跳兩計。

    三點鐘的時候，云嵐準時行出歐陽大廈，坐進停在大門外的黑色賓利。

    “云小姐，我們去哪里買衣服？！”司機小林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道。

    “直接回家，我換一套衣服就可以！”云嵐簡單地道出自家的地址，她知道歐陽耀陽不缺錢，卻并不習慣拿著別人的卡去商場消費。

    回家換上云錦送給她的套裝和高跟鞋，從學校接上兩個孩子，一行四人在出機口外站定，不過才是四點半鐘。

    “媽媽，你說的是那位冠軍賽車手里奇嗎？！”云天眼巴巴地注視著出機口，再一次向云嵐詢問。

    “你都問了第十九遍了！”云端笑著扯扯云嵐的胳膊，“媽媽，別理他！”

    自從知道云嵐要接的人是意大利的那位創造了無數神話的賽車手，云天就一直在不停地向她確定，這個一向深沉的孩子，馬上就要親眼看到自己忠意的賽車手，也是難掩緊張和興奮。

    終于，在云天急切地等待中，里奇乘坐的飛機抵達D市機場，旅客們魚貫而出，云天一眼便從人群中認出自己的偶像，興奮地晃著云嵐的手掌，抬手指向出機口的方向。

    “媽媽，他來了，他在那，戴白色棒球帽那個！”

    云嵐轉過臉，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心中也是好奇著這位常被云天提起的賽車手會是什么模樣。

    很快，她就看到了他！

    他個子很高，白色棒球帽和寬大的深色墨鏡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露在外面的薄唇邊揚著一抹不羈的淡笑，只是簡單地套了一件T恤和仔褲，行走在人群中卻依舊如鶴立雞群，卓而不凡。

    “媽媽，快點！”眼看著那位高大男子已經行出出口，云天早已經按捺不住，急奔過去，云嵐向著他的背影搖搖頭，也隨之邁開步子迎上前去，禮貌地停在男子面前，嫻熟地用意大利語開口，“里奇先生，您好，我是歐陽集團的云嵐……”

    男子停下腳步，原本向遠處張望的目光很自然地收回落在云嵐臉上，身體片刻僵硬，他緩緩抬起右手，摘下臉上的深色墨鏡，銀灰色的眸子專注地停留在云嵐臉上，大概有十秒鐘都沒有移動。

    他的目光太過侵略，云嵐下意識地后退半步，“里奇先生？！……”

    “Sulli！”云嵐話剛說到一半，男人已經滿帶著驚喜喚出一個名字，猛地將她拉到懷中抱緊。

    鼻尖撞在他硬實的胸膛一陣酸疼，他抱得太緊幾乎要讓云嵐無法呼吸，她本能地掙扎起來，“里奇先生，您……”

    司機小林，被驚得石化當場，云天也是皺著眉頭露出疑惑的表情，云端卻不管不顧地沖上前去，將自己的小拳頭擊向男人抱住云嵐的手臂，“快放開我媽媽！”

    云嵐明顯地感覺到男人的身體似乎是微微顫抖一下，緊擁著她的手臂也微微松動，利用這個機會，她毫不猶豫地發力從他的臂間逃開去，順手拉住云端云天后退兩步。

    里奇垂下臉，目光很快地掠過云端云天，再次移回云嵐的臉，銀灰色的眸子閃過一抹異色，“他們……你的……孩子？！”他說得不是意大利語，也不是英語，竟然是中文，似乎是許久不用，他的語速很慢，發音也不是很標準，語氣稍顯有些怪異，似乎是看出云嵐表情不對，他揚唇露出一個歉意地笑容，“你很像……我的朋友，所以……剛才報歉！”

    “沒關系！”云嵐也回他一個微笑，剛才實在太過突然所以她才會本能掙扎，看到他的笑臉，她卻生出一抹莫名的熟悉感，“沒想到里奇先生還會中文！”

    “好久不用，有些生……疏，不過你們說，我聽……得懂！”里奇優雅一笑，語速較剛才已經流利不少。

    “已經很讓人吃驚了！”云嵐由衷地夸獎一句，這才彎身看向身邊的云天云端，“這是我的兒子和女兒，云天、云端，剛才云端有些失禮，對不起！”

    聳聳肩膀，里奇一臉不介意的姿態，“你的孩子，很可愛！”

    “里奇先生，您好，我是您的崇拜者！”云天早已經從書包里取出一本有里奇做封面的賽車畫報和筆，一臉仰慕地捧到里奇面前，“能請您幫我簽個名嗎？！”

    “當然！”里奇爽快地接過畫報和筆，仔細地簽上自己的名字，送到云天手里，云天仔細看了看，寶貝似地收到書包里，云端卻扁扁嘴，似乎對這位國際知名的賽車手很是不以為然。

    “我們的總裁先生本來準備親自來接您的，無奈實在太忙，所以就由我們代勞，不過他已經訂好了位子，晚上會陪您一起用餐！”輕輕捏捏云端的肩膀提醒她不要失態，云嵐笑著做個請的手勢，“車子就在外面，我們先送您去酒店，然后再去吃飯！”

    “好！”里奇很自然地抬起手掌將深色墨鏡戴回臉上，遮住了目光。

    云嵐倒也不以為異，不管怎么說都是世界知名的賽車手，印象中那些名人總是喜歡這樣低調，大概是不想讓別人讓出他吧。

    司機小林負責行李，一行五人坐上黑色賓利，行駛市區。

    里奇似乎并不是喜歡多言的人，云嵐隨意聊了幾句天氣之類的無聊話題，看對方意興闌珊的樣子也就知趣地閉了口，轉過臉去看窗外的風景，隱約感覺到身后強烈的目光，她下意識地轉過臉，卻見里奇靠在椅背上，臉朝著另一側的窗外，并沒有看她。

    一定是，錯覺吧！

    云嵐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都說西方人看東方人都會覺得長相差不多，他大概真的只是認錯了人。

    車子很快滑進市區，在歐陽集團下屬的帝國酒店外停下，艾琳早已經為里奇在這里安排好房間，出于禮貌，云嵐將兩個孩子留在車內，單獨送里奇進入房間。

    房間是最豪華的總統套房，布置奢華又不失典雅，反手將門輕輕閉緊，云嵐笑著在客廳停下，“你先休息一下，稍晚一點，我們會來接您吃飯！”

    里奇隔著墨鏡看著她的臉，“我很高興能夠再看到你！”

    再看到她？！

    云嵐微微忪怔，難道說他們之前見過，她本欲開口詢問，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釋然自嘲地一笑，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吧，他又不是中國人，想來只是不熟悉的一個口誤。

    轉身走到桌邊，取過便簽紙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她雙手捧著送到里奇面前，語氣客氣不失禮貌，“我也很高興見到您，您有什么事情盡管給我打電話，在您的助理到達這里之前，我會負責做您的翻譯和助理工作。那么，暫時再見！”

    向他微微頜首示意，云嵐轉身要走，里奇下意識地抬起手掌，終于還在距離她的手臂不足半寸的地方停住，緩緩垂下，默默地注視著她走出房門，向他微笑，揮手，離開！

    “這一定是上帝的安排，我就知道，我的天使還活著……”

    摘下墨鏡，里奇銀灰色的眸子里閃爍著狂喜，隱約還有水色晶瑩。

    他在地毯上來回踱著步，捏著那張便簽紙的手指因為興奮而顫抖，突然又停下步子，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張便簽紙，性、感的薄唇帶著無限眷戀吻在上面的一排數字上，仿佛那串數字便是他最在意的那個人。

    “晚餐，哦，我現在就去準備……”

    語無倫次地說著，他緊捏著那張便簽紙沖進浴室，片刻又急步行出來，將那張便簽張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移過桌上的金屬鎮紙仔細地壓好，里奇彎著身子，目光依次仔細地劃過那一串字跡剛勁不失飄逸的阿伯拉數字，似乎是在確定他看到的并不是幻覺。

    許久。

    “時機未到，Sulli，我的天使，你還要再耐心地等待！”

    海堂居，D市名流中深得人心的私房菜館，原是D市有名的一位古詩人的舊宅。

    青磚琉瓦，雕花木窗，院中小橋流水，金鯉嬉戲，高掛的燈籠映著塘中初綻的荷花，行走其中，只讓人不自覺地生出穿越之感，仿佛重回幾百年前的時光。

    歐陽耀陽與里奇兩個人都換了介于正裝和便裝之間，稍顯正式的休閑打扮，同樣的素白上裝，卻自是穿出不同的風韻。

    一個沉穩高貴，一個張揚倜儻，并肩行于院中回廊，似乎也成了海堂居中流動的風景，引得不少來往的女顧客們頻頻回首。

    云嵐一左一右牽了云天云端，不緊不慢地隨在二人身后。

    穿過被百年海堂覆著的庭院，幾人一路隨在套著簡潔漢服的女子身后，緩緩行進海堂居最高端的雅室――賦棠居。

    歐陽耀陽優雅抬臂將里奇讓到門內，“早就聽聞里奇先生十分喜歡中國文化，希望您能喜歡！”

    笑著走到窗邊，里奇的銀灰色眸子淡淡落在窗外那株海棠樹上，竟然淡淡吟出一首詩來，“褪盡東風滿面妝，可憐蝶粉與蜂狂。自今意思誰能說，一片……”

    說到一片二字，他似乎是忘掉了后面的詞停頓下來，俊臉上露出一分苦惱之色。

    “一片春心付海棠！”云嵐笑著接過后半句，“沒想到里奇先生竟然還會中國古詩詞，真是讓人驚嘆！”

    轉過臉向她露出一個感激的笑意，里奇眼中微有感傷，“這首詩是很多年前一個中國女孩教給我的，其實我不過就只會這一首詩而已！”

    “看來里奇先生與中國很有緣嗎！”歐陽耀陽笑著拉開主賓位的椅子，“現在就來堂堂地道的中國菜吧！”

    幾個人齊齊走到桌邊坐下，云嵐很自然地坐到歐陽耀陽身側，套著漢服的清秀女子便將精致的菜肴一盤一盤地端上來。

    青花瓷器、玉酒杯、象牙筷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極具中國味。

    隔桌看著里奇看向筷子的目光，云嵐忙著招手喚來一位侍者，“麻煩你，給這位先生取一套西式餐具！”

    不等侍者答應，里奇已經笑著豎起右手手掌。

    “不用，我會用筷子！”仿佛是怕她不相信似的，他當真拈起面前的筷子，姿勢優雅地夾起面前不遠處盤子里的一塊魚肉，穩穩地送到嘴里，品嘗，咽下，這才向云嵐揚起唇角，“很鮮美！”

    “簡單無法想象！”云嵐滿臉地驚嘆，“如果不是您的發色眸色，我真的會把你當成地道的中國人！”

    里奇聳聳肩膀，“事實上，我喜歡中國的一切，食物、文化還有像云小姐這樣美麗的中國女子！”

    云嵐臉上微紅，歐陽耀陽掃一眼里奇的臉，眼底卻閃過一抹不易察覺地異色，臉上卻依舊笑得不露聲色，捧起酒來，舉起里奇，“之前沒有親往機場相迎，還請里奇先生見諒，這一杯，我敬你！”

    看二人舉杯，云嵐也自然地捧起杯子來，哪想剛抬起手，歐陽耀陽的手掌已經握住她的腕，順勢將她的杯子從指間奪過去，“你胃不好，喝些暖胃的米酒就行了！”

    他語氣溫柔，寵溺之態不言自喻。

    沒有召喚在外面隨時聽候差遣的侍者，歐陽耀陽隨手喝掉她杯中的茅臺酒，換上原是為兩個孩子準備的甜米酒。

    云嵐心中感激，向歐陽耀陽側臉一笑，接過了她遞過來的酒杯。

    將二人的目光交流收在眼里，里奇目光微黯，銀灰色瞳孔里隱有殺機，捏著玉杯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啪！

    上好的玉質酒杯，應聲碎裂。

    所有人不約而同向里奇轉過目光，云嵐和歐陽耀陽不約而同地起身，繞過桌子奔到里奇身側，門外云嵐先一步扶住他的胳膊，“里奇先生，您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里奇淡笑著聳聳肩膀，“這玉杯很美，可是也很脆弱！”

    注意到他掌間溢出的血色，歐陽耀陽微微皺眉，“看樣子是割傷了，我們還是上醫院處理一下！”

    “真的不用，只是小傷口而已！”里奇無所謂地聳聳肩膀，隨意抓了桌上的小毛巾抹一把手掌，“良辰美景上醫院不是太煞風景了，沒關系，咱們繼續吃飯！”

    “那怎么行！”不等歐陽耀陽開口，云嵐已經探手過去小心地捧住里奇的手掌，“就算不上醫院，也要清潔傷口包扎一下，萬一留下碎渣在傷口里很容易感染的，耀陽麻煩你到外面去讓服務員取酒精棉和紗布來！”

    她微皺著眉，一臉關切。

    聽著她喚他的名字，歐陽耀陽微愕，旋即面色一柔，轉身行出房門。

    急救包很快拿進業，仔細地清理傷口，用鑷子拔出刺在傷口間的細小杯渣，用紗布包扎，云嵐的動作輕柔而仔細。

    自始至終，里奇的目光都膠著在她的臉上，就連消毒時酒精擦過傷口，也仿佛渾然不覺疼痛一般，眉頭都沒有皺上半下。

    “傷口不深，明天再換一次藥，應該很快就會愈合！”仔細將紗布兩端在里奇的手背上打成一個漂亮的小蝴蝶結，云嵐一手托住他的手掌，一手小心地試試紗布的松緊度，確定松緊適宜，這才抬起臉來向里奇笑著提醒道，“這兩天盡量不要讓傷口沾水，以免傷口發炎影響恢復，另外，我想我還是讓服務員給您準備一把叉子吧！”

    柔和的燈光下，她的笑容溫柔中透著一抹頑皮，注視著那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和久違的笑容，里奇瞬間失神，感覺著她要抽走手掌，他本能地收緊手指，想要將她柔滑的手掌捉住，傷口受到牽引，刺疼將他的理智喚醒，他迅速松開手指，任她的手掌從他的指尖滑脫。

    用左手端起服務員新送上來的杯子，里奇一臉豪爽，“這點小傷沒關系的，來，大家干一杯！”

    五只玉杯輕碰在一處，小小的“杯具”插曲，并沒有影響到整個晚餐的順利進行，只是偶然間里奇左手的叉子劃過精致瓷器，讓這段純中式的晚餐顯得有幾分怪異。

    晚餐結束，四個人先送里奇回酒店，然后再轉向云嵐家的小區，車子太大，無法開進小區，雖然云嵐一再表示不必，歐陽耀陽仍是堅持護送三人穿過馬路，走向小區入口。

    兩個孩子蹦蹦跳跳地跑進小區，云嵐卻在小區門口頓住腳步，“總裁明天還要到現場主持動工儀式，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歐陽耀陽答應一聲，卻沒有立刻轉身離而，而是正色看向她的臉，“我還是喜歡你叫我的名字！”

    路燈昏黃，燈光下的他微勾著唇角，目光熾熱。

    云嵐片刻失神，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歐陽耀陽已經走到人行橫道，雪亮的車燈將他的高大身影鑲上一圈光邊，耀眼地讓人不敢逼視。

    一定是自己的錯覺吧！

    抬手拍拍有些發燙的頰，云嵐轉身向兩個孩子的方向追了過去。

    轉身，目送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漸行漸遠，歐陽耀陽緩緩抬起雙手，插進褲袋，急步穿過車流。

    坐到賓利汽車寬大的后座上，歐陽耀陽隨手抽出一只煙來在指間把玩，許久沒有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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