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唉！”喝多了的張拓之口無遮攔，理智已經瓦解，要不怎么說酒后吐真言。“官場真不是人混的地方，我喜歡紅顏，可是卻不敢離婚，我喜歡我們的孩子，可是，哈哈，我卻要紅顏去，就在剛才，我剛剛得知她懷孕，第一反應就是打掉它！
老實說，我活著有什么勁啊？連自己想做的事情都不敢做！”張拓之說完，拿起酒杯又是一杯酒落肚，不用當心他的杯子里沒酒，只要張拓之喝一口，歐陽料理就加一口，他喝一杯，歐陽料理就給他滿上一杯。
事情有些麻煩了，歐陽長青望著張拓之醉醺醺的樣子直皺眉，沒想到這個小子占了便宜還不滿足，他還想跟王紅顏廝守一輩子？！不行，他得加快點動作，不能讓事情朝無法挽回的方向發展。
可是，王紅顏這個女人，會認得他嗎？看她剛才的表現，好像認得，嚇一跳吧，這個水性的女子，這么快就給他戴了綠帽子！想找死嗎？！
“張兄，”歐陽長青說。“你后天要帶你朋友去？”
“嗯哪。”
“你親自帶她去？”
“嗯哪。”
“你帶她去不好吧？”
“怎么？”張拓之帶著醉意斜睨著歐陽長青。
“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帶著你朋友去招搖，萬一被你老婆的朋友看到，告訴你老婆，你回去怎么解釋？”
“這……倒是真的，呃。”張拓之打了個酒嗝。他預備帶王紅顏去市人民醫院做手術，那里幾個醫生的醫術是這座城市里最好的，他信得過，可是，麻煩的事情也在這里，那個醫院的婦科主任是他老婆的同學，里面的幾個大夫，也都認識，如果他貿然帶紅顏去，只怕紅顏還在手術臺上，他老婆就來到手術室門外了。怎么辦？別的醫院，老實說，他信不過。
“如果你信得過兄弟的話，就由我帶你朋友去如何？”歐陽長青提議。
“嗯，好主意，好老弟，那后天就麻煩你了？我先跟醫院里的朋友打好招呼，就說是你女朋友，你呢是我最好的朋友！太好了，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哈哈。”張拓之醉酒大笑的樣子實在是有點傻。
“那你現在是不是該上去跟你朋友商量一下再來？”歐陽長青說。
“嗯，要的，要的，老實說，如果沒有喝酒，我只怕不忍心叫她去。”張拓之搖搖晃晃地上了二樓。
推開王紅顏辦公室的門，看見王紅顏就坐在辦公桌前發呆。張拓之說：“紅顏？”
“嗯？”
“你想好了嗎？”張拓之一嘴的酒氣。
“沒有，你不是說這個問題明天再說嗎？”王紅顏沒好氣地白張拓之一眼，這還用想嗎？她絕不會要這個孽種！她皺眉。“一身的酒氣，太臭了，你離我遠點。”
張拓之聽話地走開幾步，他囁嚅：“紅顏，本來……想明天再說的，可是如果等到明天，我今天晚上就別想睡覺，我……我剛剛想了又想，雖然我很想要這個孩子，可是……”張拓之沒有再說，下面的話他覺得太殘忍，要不，讓紅顏說出來吧。
“……”
見王紅顏不說話，張拓之只好自己殘忍，他試探著問：“打掉它？”
“嗯。”
聽到肯定的答復，看見王紅顏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同意了他的建議，張拓之心里突然非常不爽，他的眉宇間閃過一絲不快，語音沉悶地說：“要不，后天我帶你去醫院？”
“嗯。”王紅顏心里有種痛主宰著她的感官，他帶她去醫院，不是為了保胎，而是為了打胎，打掉她的骨肉，也是他的！他和她一樣，根本就不想要……這個男人真狠！
“這么……說定了？”雖然不爽，他還是松了口氣，酒也醒了許些，這會兒他不再義氣用事，他是個已婚男人，已婚男人和未婚男人的區別就在于，在女朋友懷孕時，未婚男人往往選擇結婚，而已婚男人，大多數都會千方百計地勸說女朋友同意。
對王紅顏肚子里無辜的那個肉團來說，很不幸，張拓之屬于大多數已婚男人中的一員，特別是張拓之身在仕途，有私生子對他來說，是個致命的隱患，雖然他常常自嘲，情場得意官場失意，但內心里，還是有**的。也是，哪個當官的年紀輕輕到了他的位置，不想再進一步？有情人沒所謂，反正大家都一樣，可是私生子就不同了，所以，既然有隱患，就一定要排除。
而且，聽岳丈大人說，岳丈認識新來的市高官，關系還不錯。岳丈和新來的市高官關系不錯？這很好！他以為，岳丈退休后，他就沒希望了，沒想到，柳暗花明啊！張拓之心里頭沉睡的**被喚醒了，他的官還有升的可能！這就是他不要私生子的理由。
可是，紅顏為什么也不想要？在張拓之看來，王紅顏是愛他的，正如他愛她一樣，為自己所愛的男人生個孩子，這不是很多癡情女子的愿望嗎？紅顏為什么不要？
王紅顏看著身邊臉色變幻莫測的張拓之，她在心里冷笑，“男人？”哼，果然就像歐陽姐說的一樣，有什么好東西了？為了自己的利益，歐陽云天拋下她逃跑，為了自己的利益，張拓之送她進醫院，而不是選擇離婚，毅哥哥？毅哥哥不能算，毅哥哥現在她眼里只是哥哥，不是男人。
“你。”張拓之欲言又止。
“我怎么？”王紅顏火氣很重。
“你為什么要答應？”
“答應什么？”
“啊！”張拓之沖動地叫。“你為什么要答應？”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王紅顏淡淡地笑。
“沒錯，是我想要你，可是，你怎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應了呢？你難道不想要我的骨肉，你難道不想生下我的骨肉？”老實說，這一刻，張拓之不知道他自己在說的啥。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生下來？”如果是這樣，難道他要離婚？可是，不能！那個不知道是誰的歐陽長青就坐在包間里，她怎么能要張拓之的孩子？
“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難道你不喜歡我們的小孩？”張拓之清醒了點，他囁嚅。
“那你說的就是廢話，我喜歡有什么用？難道要我哭哭啼啼地求你？纏著你，逼著你離婚？然后讓你一臉的不耐煩，煩我，煩我肚子里的孩子？”
“你怎么可以說的這么冷血？”
“如果我不，這就是可以預見的事實，而不是由于我的冷血。”
“……”張拓之不說話了，王紅顏說中了他的要害，說中了做人的要害，人活著，并不是只有愛情。
王紅顏神思恍惚地跟著歐陽長青走下樓梯，歐陽長青就在她的身前，她觸手可及，可是，她不敢摸，他到底是誰？
在小區路邊，有一輛銀灰色的法拉利停在那里。歐陽長青打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這個姿勢，王紅顏看傻了，這個姿勢那么熟悉。
“不上嗎？”歐陽長青問。
“……”王紅顏幾乎是惡狠狠地看了歐陽長青一眼，她躬身上了小車。
張拓之剛剛給她打了電話，說是讓朋友帶她去做手術，他已經聯系好了，王紅顏很不高興，她問：“不是你帶我去嗎？”
“嗯……本來是我要帶你去的，可是，今天局里有任務，我出差了。”張拓之在電話里支吾。
“那我今天不去做了。”王紅顏發脾氣。
“那怎么行？我的小乖乖，我都跟醫生聯系好了，那醫生很有名氣的，找她做手術要提前預約，我找了好幾個熟人才拐彎抹角地找到她，就是為了讓你少受點罪，聽說她做手術一點都不疼，所以今天你一定得去，說好了的不去，下次找她就沒這么容易了，聽到沒。”張拓之的謊話說得語重心長、誠懇動聽。
“嗯……好吧，你朋友什么時候來？”
“就快到小區了。”
“你朋友，我認識嗎？”張拓之的朋友王紅顏認識不少，很多時候，他們會開玩笑地稱她為嫂子或是弟媳。當然，這只是他們口頭上的稱呼，在心里面，還不知道怎么埋汰她呢。
“你當然認識，就是歐陽長青。”
“誰？”王紅顏的聲音激蕩，手里的電話差點就掉地上，她悶悶地吼了一句。“你說是誰？”
電話那頭的張拓之以為她沒聽清楚，他的聲音大了點。“歐陽長青。”
“你……干嗎叫他帶我去？”王紅顏小心地隱藏了她的激動。
“這個，我跟他關系很好，他這個人很不錯的。”確實，那天他喝多了酒，不能開車，是歐陽長青開車送他回去的，聽歐陽料理說，歐陽長青并不是他的親哥哥，但是比親哥哥還親，而且，這個歐陽長青，身價不菲，人家這次回國就是準備投資的，因為認識岳父，所以選擇他做合伙人，這樣一個大老板，居然給他做司機。
“……我不要。”
“我的小妖精，不要任性好不好？他開車都快到你那兒了，怎么能跟他說不要？你就跟他去，聽話，啊？”張拓之軟聲相求。
“嗯……好吧。”該來的就一定會來，歐陽長青為什么要帶她去醫院？他到底是不是歐陽云天？為什么他的臉那樣白？就像是白種人，為什么他的改變那么多？
王紅顏頭痛得要死，要問他嗎？可是怎么問？王紅顏偷偷地瞄一眼正在開車的歐陽長青，她瞄了一眼又瞄一眼，從上車開始，他們就一直在沉默，不，她不想再沉默下去，她一定要問，再這么憋在心里，會把她折磨死的。可是，從哪里開始呢？
“那個，我有一個朋友。”
“什么？”
“我是說，我有一個朋友跟你長得很像。”
“是嗎？”
“是的，除了你的膚色比他白，你的嘴唇好像比他厚點，臉上多了顆痣，其他的地方，你們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天底下還有長這么像的人？”歐陽長青在微笑，在王紅顏看來，這代表他不信她的話，難道他不是？不然，他的神色怎會如此平靜？管他，豁出去了，再試探一次。
“真的，我沒騙你，不相信我？那我介紹你認識一個人，保證他看見你也會跟我說相同的話。”
“沒興趣去認識，我很忙。”歐陽長青一幅拒人千里的態度。
“……”談話真的沒辦法進行下去，難道還想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哼，他不愿意見就沒辦法了嗎？她可以打電話，叫毅哥哥來認一認，到底是不是他！這個電話，什么時候打呢？現在打肯定不合適，她不想讓毅哥哥知道她。本來，昨天她陪毅哥哥和李緬君玩的時候，打算告訴毅哥哥這件事的，只是李緬君在身旁，她一直找不到機會說。
梁醫生先是帶王紅顏去做檢查，她是這所醫院的婦科主任，如果不是張拓之拜托，她不會親自做檢查，好朋友的老公鄭重其事的拜托，不能不給面子。
檢查完畢，梁醫生對王紅顏說：“為什么不結婚？”昨天張拓之給她電話時說，是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的女朋友，好朋友的朋友，也是好朋友，對好朋友，她自然比一般人更關心，話也更多。
“嗯？”
“有小孩了就應該結婚嘛，對你的身體不好。”
“啊，這個，目前我們結婚還有點困難，結不了婚。”
“不是經濟方面的吧，我看你男朋友的樣子很有錢。”
“嗯，不是的，只是他父母還不同意我們的婚事，所以只好……”王紅顏的臉上**辣的，說謊的滋味很不好受。
“哦……”梁醫生了然，她不再關心王紅顏的私生活。“你等下的話，是做全麻還是局部麻醉？”
“這兩者有區別嗎？”王紅顏不懂。
“嗯，做全麻的話，你感覺不到疼痛，做局部麻醉的話，會有點痛。”
“那就全麻。”
“我建議你做局部麻醉。”
“為什么？”
“全麻對身體的損傷更大，雖然局部麻醉有點疼，但那點疼可以忽略不記。”
“這樣啊……那就局部麻醉。”
“嗯……嗯！”這是一點疼嗎？
醫生說不疼？或許要死了，就死在手術臺上，可不是，她已經失去了痛感，全身上下一陣輕松，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回光返照？死，未免太容易了吧。
可是緊接著梁醫生告訴她：“好了，一切都過去了，你感覺還好吧。”
原來她還活著，她睜開緊閉的雙目，面無人色地朝梁醫生笑笑。她想爬起來，梁醫生按住了她。“等等，等個兩分鐘再起來會好受一點，反正現在人不多。”
或許是為了減輕她的痛感，梁醫生同她拉起了家常。她說：“你男朋友和你很般配。”
“嗯？”
“聽說是海外華人？”
“嗯。”王紅顏胡亂地應著，心想這梁醫生可真八卦，歐陽長青，歐陽云天？她還要問的，她一定要弄清楚，哪怕他把她當成神經病。
“好了。”醫生的話打斷了王紅顏的思緒，就聽梁醫生說：“現在你可以出去了，到外面的床上躺上半個小時再走，噢。”
“嗯。”
看見王紅顏臉色臘白地走出手術室，歐陽長青連忙上前扶住她，一臉緊張地發問。“怎么樣？還好吧？”
“嗯……”王紅顏抬頭看著他，就是的，她絕不會認錯。
“扶你女朋友到那邊床上躺會兒再回去，以后啊，你要負點責，不要讓你女朋友跑到這來受罪，聽到沒有。”一般來說，醫生都喜歡訓斥病人的家屬，梁醫生也不例外。
“哦，我會的。”歐陽長青笑笑，笑容里滿是關心之色，他扶王紅顏上床躺好，細心地掖了掖被子，王紅顏一直在盯著他看，他現在的樣子無比溫柔，跟剛才在車上的他有著天壤之別。
從醫院出來，歐陽長青攙著王紅顏上了車。
“那個，陪我說說話吧。”王紅顏不想在沉默，一直沉默的話，她就沒辦法消除他們之間的疏離。
“嗯。”
“你怎么會認識張拓之的？”
“這么想了解張拓之？”歐陽云天笑，但看在王紅顏眼里，怎么看都覺得他是冷笑。
“唔，能說嗎？”王紅顏心里有股沉悶的氣憤，她差點沖口而出我想了解的是你。
“這個不是秘密，告訴你也無妨，我是通過他岳父認識他的。”
“他岳父？哦，”王紅顏譏刺地說。“這么說他娶了個好老婆。”
歐陽長青的目光閃了閃。“嗯，他老婆賢良淑德。”
王紅顏心中大怒，這個混蛋，是想說她沒有婦德吧？她開口罵道：“見鬼！”聲音有些發抖。
“什么見鬼？想讓他老婆見鬼？你好扶正？”
扶正？這是什么口吻？他瞧不起她！她的心頭一陣刺痛，盯著歐陽長青，凌厲的眼神里溜過一絲痛苦。他在笑，當然，他是開玩笑，但有些玩笑開了就是侮辱！深呼吸，忘掉他的侮辱，記住她的目的。“你……認識他岳父多久了？”
“你要知道這些干嗎？”
我要知道，我要知道你的來歷！
“嗯，我好奇。”王紅顏看著歐陽長青英俊又冷漠的側臉，她說：“你既然是他岳父介紹的，跟他岳父關系應該比跟他好吧？為什么？不把他養外室的事情告訴他岳父大人？”
“我不想破壞他人的家庭幸福。”
“你的意思是我破壞了他人的家庭幸福？”
“這是明擺著的事嘛，和我的意思有什么關系？”
“你……”
“我怎么？你不會就想這么跟他過一輩子吧？”
“我是不是想和他過一輩子，有必要告訴你嗎？”
“嗯，這倒沒有，不過，就我認知的他夫人，雖說賢良淑德，但為人也有潑辣的一面，萬一她要是知道了你的存在，會怎么對你？”
“只要你不多事，這個問題我就不擔心。”王紅顏蹙眉，這事想著就可怕，真要出現這事，她怎么應對？
沉默，還是沉默，王紅顏和歐陽長青各懷心思，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已經到了。”歐陽長青說。
“哦。”
“我扶你下車，你慢點。”仿佛是理所當然，歐陽長青扶王紅顏上了樓。
王紅顏陶鑰匙開了門，她說：“進來坐會兒再走吧？”
“可以嗎？”
“這有什么不可以的，進來吧。”王紅顏很高興歐陽長青沒有拒絕她的邀請。
她為歐陽長青沏了杯上好的龍井，茶葉在半透明的白玉瓷杯中緩緩散開，每個獨立體都是三片葉，整齊碧綠，隨著茶葉的張開，茶水也慢慢地變成了淡淡的黃綠色，空氣中則彌漫著上等龍井特有的清香味。
“很香。”歐陽長青笑著吸了吸鼻子。“真是好茶，味道非常地道，看樣子你還是蠻懂得享受的。”
“你過獎了，這是別人送給張拓之的貢品，聽說是正宗的特級龍井，這種茶葉，每年每戶茶農也就生產一到兩斤。”
“張拓之？”歐陽長青品著茶，似笑非笑地看著王紅顏。“不錯，不錯，他福分不淺。”
王紅顏的心咚咚直跳，血在加速流動，這就是他！她沒有認錯！她仿佛中邪一般死死地盯著歐陽長青，突兀地輕聲喊了一句：“歐陽云天？”
歐陽長青手一震，杯子里的水被晃了一點出來。
里，正在放送著梁朝偉的一支老歌，你是如此難以忘記。
“……早已不再相信所謂天長地久的結局，所以我習慣了一個人的孤寂，所以我習慣在人來人去中保持清醒，所以我習慣戴上面具，不再為誰付出真心。但為何還是把你藏在心里，但為何還是等待消息……你是如此地難以忘記，沉沉浮浮地在我心里？……”
歐陽長青笑了，有一點點酸澀，帶著卸下面具的輕松，他說：“淑女，你……到底是喊我了。”
王紅顏的腦袋翁地一下，徹底不知道身在何處，他竟然直承其是，他竟然這么爽快地承認，哦，天啊天，這幾個月來，天天入夢的混蛋！
“你……”王紅顏伸手指著歐陽云天，她顫抖著說不出話，“你……”她想罵他，罵他狠心，她想抱他，她糊涂著，她清醒著，她有種絕望的羞愧，她現在的身份，已經不再是他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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