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許久之后，車門終于打開，白衣女子從車中踏出，依舊是面無表情，一步步走回樹林，開始收拾起了行裝。

    馬車突然動了，在車輪滾滾聲中，大批騎兵衛護著馬車遠去，最終樹林附近只剩下他們三個人，四周一片空空蕩蕩，就像那些人從來都沒有來過一樣。

    冰姣歡快地跳起來，跟著收拾行裝馬匹，催著廖殘生上馬，一路向南行進。

    廖殘生挑挑眉，雖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內情，不過看起來似乎沒什么危險，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說起來心里也有些好奇，不過也沒法詢問——裝啞巴就是這個好處，不想回答的話，一個字都不用說。

    在路上，冰姣的騎術開始出現了明顯的倒退，騎馬速度越來越慢，用了好久才走了十多里路，看著太陽都往西斜了。

    這一路上，廖殘生騎馬在前面探路，以免遇到襲擊，也好及時應對。

    因此，他也就沒有看到，在自己的身后，那兩個人在悄悄地打著眼色，用無聲的方式進行交流。

    ——果然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都說漂亮的眼睛會說話，哪怕天生聾啞也無法阻止人類互相交談的熱忱。

    前方遠遠地可以看到一個城鎮，按照廖殘生的意思，就該遠遠地繞過去，不要到城鎮中惹麻煩。

    可是冰姣卻撒起嬌來，堅決要求去住客棧，說是已經受夠風餐露宿的生活了。

    廖殘生倒也不是很擔心城鎮中的危險，前秦的治安管理一向不太嚴格，要說進個城鎮就會被當成逃兵抓走，那也不至于。

    對于冰姣的要求，其實也不算過份，現在他真的有點把冰姣當成了小妹妹，像對妹妹那樣寵她，心中充滿憐惜。

    從跟了他以后，冰姣就沒過過什么好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整天在生死之間打滾，可是從來都沒有叫過苦。直到現在才提出這么一個小小要求，要是這點要求都不答應，那真是枉為男人。

    可是心里總是有些奇怪，看著她爍爍閃光的雙眸，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他們踏入城鎮，看到鎮中的行人衣衫破舊、面黃肌瘦，不過似乎還是勉強可以活得下去的樣子，比餓殍遍野的慘景要好得多了。

    在城鎮中，居然還真有一個客棧，而且招牌還是嶄新的，像是剛開業沒多久。

    一看到那個招牌，冰姣就雙眼閃閃發亮，伸手指著客棧，歡笑道：

    “哥哥，我要到那里去住！”

    廖殘生也沒什么意見，而且現在他經濟上也很寬裕，自從搶劫殺害了劉雄和幾個氐族士兵后，從他們身上搜出了好些銀錢，應該也是在羯族城鎮發的橫財，現在都歸了他。

    三人踏入客棧，要了幾間住房，冰姣和白衣女子忙著整理床鋪，廖殘生在屋里巡視一遍，就走出門去，在客棧中到處巡察，看看有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出門在外，總是小心為上。要是遇到一家黑店，那可就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了。

    房間也不大，冰姣脫了鞋，盤膝坐在床榻上，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骨碌碌的，上上下下打量著白衣女子，眼神極為狡黠。

    那白衣女子冷冷地跟她對視，良久之后，突然開口，漠然發問：

    “你是女子？”

    對于啞巴開口說話，冰姣一點意外的表現都沒有，只是扯動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聲：

    “呵呵！”

    “嗯？”

    “我給你講一個電影——不，是一個故事，故事的梗概是這樣的。。。”

    ……

    第二天早上，三人依舊上路，就像昨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也確實沒發生什么，除了廖殘生被冰姣趕出了房間，拒絕再跟他睡一張床以外。

    ……話說他們也從來沒睡過同一張床，從前風餐露宿的時候雖然一直是他摟著她睡，可都是睡在地上的，從來沒有同床過。

    不過廖殘生從搶劫殺人之后腰包鼓鼓，出三間房的房費還不算什么，也沒想過賄賂店家，謊稱只剩一間上房，好借此占美女的便宜。

    這一天時間向南趕路，一路無話。廖殘生還是騎馬走在前面，預防路上可能會有的埋伏、襲擊。

    探路需要的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廖殘生在馬上四面觀瞧，觀察著哪處地勢比較險要、哪里可能會有埋伏，卻沒有注意到，地面上、樹根下哪些地方留下了暗記，就算注意到了，以他的知識儲備，也認不出那些暗記代表著什么意思。

    ——誰說穿越者就該無所不知的？像這種東西，哪怕拿了幾十個博士后后后，該不懂還是不懂。

    一路向南行進，到了晚上，遠遠望見一個城鎮，打扮得像個男孩的冰姣立即就來了個“牧童遙指杏花村”：

    “我要去住大酒店！”

    “……酒店沒有，客棧興許還能找到。”

    廖殘生也沒什么可說的，帶著她們進了城鎮，到客棧又要了三間上房，就像昨天一樣。

    進了客棧，冰姣又吵著要香湯沐浴，店家趕忙給他們燒了一大鍋開水，又搬了三個大浴桶到三人各自的房間里，供他們自行使用。

    這讓廖殘生不禁慨嘆，果然是更繁華的城鎮，客棧的硬件設施和配套服務比頭一天的客棧高了不止一個檔次，簡直都能評上四星了——少給一星是怕他們驕傲。

    可惜，事實總是那么殘酷，后來他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啊！

    ——果然臉變年輕了也會有副作用，心態也變得年輕，對人心險惡的防衛終于還是掉以輕心了。

    可是不管怎么說，在洗澡的時候，廖殘生是幸福的。能在趕了一天路之后，洗上一個熱水澡，恍惚間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生活平靜的現代，簡直就是感受到了人道主義的光輝，感覺自己終于活得像個人了一樣。

    洗完了澡，又歇息了一陣，廖殘生穿好衣服，出門去看看兩個同伴過得怎么樣，有沒有遇到危險，如果一切平安，他也要去睡覺了。

    輕輕敲響冰姣的房門，呼喚兩聲，聽到里面傳出小女孩迷迷糊糊的聲音：

    “哥哥，我困了，睡了，別吵我睡覺……”

    聲音漸低，最終消失無聲，像是又去夢見周公，接受他的教導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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