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情況稍好。他們又經過了一些高檔娛樂場所,還有瑜珈館、桑拿房、舞校、健身房,甚至還有一處拍電影的外景地。
且不論少兒宜與不宜,光是那大群來去的鶯鶯燕燕,就已叫朱品聲防不勝防,心亂如麻,連幾個國內知名的男影星在視界中出現她也無心追看。
萬時明見有機可乘,便刻意擾亂她的視線,不時夸張地大聲報告說甲某怎樣了,然后又叫乙某也怎樣了,竭力沖淡已經形成的尷尬。但朱品聲心有定盤星,堅決不上當,似笑非笑,兩眼半睜半閉,只牢守自家的一畝三分地,時刻扎緊籬笆。
她這樣毫不松懈地監視,別說萬時明,連那兩個小年輕也被弄得想看不敢看,沒看也心虛。總之相比剛進紊流時,一個個更加煩躁無聊,反而覺得還不如沒遇上這些好呢。
面對大量涌現的場景,白思孟細瞅不行,只能粗粗瀏覽。他突然有了做統計的興致,邊觀看邊扳手指頭,在心里大略統計了一下。最后他發現,在被這紊流暴露的東西里面,真正能夠大大方方地亮給人看的大約只占八成半。
剩下一兩成——那種懶相、饞相、兇相和邋遢相,真是不管怎么放寬尺度衡量,都很有些不像話!
得出結論后,他不由在心里驚異:真是的!好好一個人,包括我白老先生自己在內,一旦脫離眾人目光,不堪入目的時候怎么這么多!
可見一個人,還是用面子裹著的好。暴露在人前時,再怎么不自覺,總還像個人,躲進屋里一松弛,立刻就自動成豬了。
這樣一想,有男朋友相隨的朱大小姐,此刻該有多難堪多糟心,也就不難理解了。
嗨,何必呢!他感慨地想。圣人說:“文武之道,一張一弛”,誰能總是緊繃得像待射的弓弦似的?繃久必疲。所以法律才保護人的**,給人留一個寬松自在的角落。圣人尚且如此,常人當然也如此。
或許,這只是他由一個少年過渡到青年的自然的感悟。
當他慢慢把那些以前覺得高不可攀的成年大哥降低到他自己這個高度了,把一切過去看得那么神圣的東西看得平常了,看得自己也能理解、也能參與了,也能與之同沉浮了,他自己才能真正長大。
思考了一番人生哲理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便問:“江叔!不是說泡沫這種異樣空間一般不能侵入密度大的實體嗎?怎么這條紊流見什么剖什么,水泥磚頭、玻璃鋼筋、人體牛羊,全都切豆腐似的,眼睛眨都不眨。難道它又是一種特性?”
“誰說泡沫就什么都挖不了?”江叔感到奇怪,“你的泡沫不是也能透過玻璃嗎?”
“我那是細針、薄片一樣透過的,還要分三個步驟,哪像這樣明目張膽、大開大闔、隨開隨閉!”
江叔一笑,道:“紊流體量巨大,性質跟你那小泡兒當然不可同日而語。不過也別看低了你那小泡兒。一般情況下它挺謙虛,可也有張狂的時候,那時大塊的鐵砧子都挖得動。”
“什么時候?”白思孟倒是化掉過鎖環,也挖過黑板,卻沒挖過真正的鐵疙瘩。
“我本人沒泡沫,怎么說得清!不過它真的能挖掘,只是需要一定的手法。這話我親耳聽郝精粹說過,也見過一個朋友這么做。
“好家伙!那手一伸,先一個花式轉折,隨后嚓地斬下去,呼地一下就把鐵砧劈了個洞,五指全沒。然后他將手一縮,鐵砧頓時又復了原。跟這紊流切割大樓簡直一模一樣。”
嗬!四個年輕人都震驚了。
“真的?”白思孟聽得簡直要流口水,“那人是個什么級別?”
“也只比你們高兩級:預備大士。”
四個人聽了愣了愣,都沉默了。原來泡沫的性質還挺復雜、挺深奧,遠不止自己的粗淺成就所涵蓋的那些。
“好了,好了,別想那些。抓緊機會好好看吧!泡沫幫坐紊流的機會可不多呀。”江叔說。
就這樣走馬觀花,目不暇接,看到最后,大家都支撐不住了。
“算了吧!”江叔捶捶又酸又麻的兩腿,直起腰說,“雖然天高地闊,讓人眼界大開,這么沒完沒了的,也讓人受不了——連續劇也不能這么長啊!反正大致雷同,閱此知彼,閉閉眼休息一下,也不是什么損失。”
說休息就休息。話音一落,他就帶頭打坐,在那散發著清香的微風里,在水波輕輕的悠蕩中,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眾人看了他的榜樣,受到感染,再說也確實沒別的事情可做,便也都瞑目小憩。
但這番閉眼,包括江叔自己在內,都只閉了一會兒,接著便又睜開。
因為樹欲靜而風不止。
靜默中他們突然聽到人聲嘈雜,睜眼一看,紊流已來到一片空地。這兒視野開闊,水泥地面,還砌著看臺,原來是一個什么單位的籃球場。
籃球場座落在一個比較破落的待拆遷區,周圍巷子狹窄,房屋老舊,大多數墻面都畫了白粉圈,里面寫了個大大的“拆”字。
籃球場上如今也停放著一些施工機械,但有一小半場地卻站滿了人,男男女女,密密匝匝。一些人正在大聲說話。
他們先還以為是開拆遷動員會,后來聽了話音才知不對,原來站那兒的是一批剛查獲的搞傳銷的,多數是中青年,有的還是一家幾口。周圍有幾個派出所警察監管著,督促他們站隊。
“鬧了半天,干這個的都躲在了這種地方!”白思孟好奇地嘖嘖嘆道,“以前我一個表姐大學畢業沒找到工作,就被人騙到這種地方去過,好不容易才救了回來。我媽說她頭上身上都長虱子了,那個臟呀。原來住的都是拆遷屋,還睡草墊子!”
“都是你和你媽!”這時候距離貼近,只聽站在最邊上的一個老頭氣哼哼地低聲埋怨,“一家人都騙!”
“還要我再說一遍嗎?”站一起的那個人高馬大、頭發凌亂的青年,顯然就是他兒子,此時兩眼脹紅,咬牙切齒地頂嘴說,“干這個事,從來就是有下家就賺,沒下家就賠,金科玉律!我認得的人都沒錢,你認得的人都有錢,不誆上你,我的血本回得來嗎?”
“你的血本不是我的血呀?你還要我去賣血呀?你個小那個崽子,還——還是人嗎?”
“我小崽子?你老無能!七天了都沒誆到一個!一家人全敗在你的手里!”
“哦——切!瞧這天倫敗壞的……”白思孟牙都酸倒了,“真是個兔崽子!”
細細看去,這兒不少人和他家三口一樣,又沮喪又心有不甘。雖然有人垂頭喪氣,也有人頓感輕松,但至少三分之一仍然兩眼發紅,倔強不服,還以為要不是警察來了,自己馬上就能騙死全國老百姓,把人家的鈔票都摟進自己懷里來。
那股癡迷和一廂情愿,全從那灼灼放光的眼神里噴涌流瀉出來。其渴望之深、向往之殷,真是無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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