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玉帶橫空,杳無盡頭,朱品聲也驚訝道:“是呀!這都第二回了!動不動就顛倒乾坤。不過上回水勢大些流得也慢些,還不覺得怎么險。這卻是一條小河急匆匆地往上沖!
“就是用水槍噴,也該飛一段就落下來,它卻筆直的,長長的,呼呼叫著川流不息!簡直是天上銀河水倒流!”
“那是因為——”萬時明忍不住又要顯示他的空間想象力,“地面的重心在這底下!”他手指左下方的地球中心,“而紊流的重心在那里!”
他的手臂向上移開一個角度:“跟穿過地面的鉛垂線形成一個夾角,大約有三十度。”
他這一指,朱品聲才發(fā)現(xiàn)蹊蹺,原來紊流翹起后,自己的站立也隨即轉(zhuǎn)了一個角度,不是與下面的地面垂直,而是筆直斜立,像是矩形里的一條對角線。
若放在地面,他們這幾人現(xiàn)在就像正在倒伏的麥桿,或者幾支斜插地面的旗桿。
剛跳進(jìn)紊流時,他們也曾奇怪地歪斜起來。但那時是在幾百米高空,感覺遠(yuǎn)不如現(xiàn)在強烈。而現(xiàn)在,地面就在腳下,田地如同千百面鏡子鑲嵌成一體,全都太陽能面板似地傾側(cè)著,這就很詭異了。
人居然可以歪斜三十度角地走,還走得大大方方,不怕摔倒!
“怪不得剛才總感覺怪怪的,原來是這個!”朱品聲驚呼,“這么說我們的重心真的不是地心了?”
“當(dāng)然!人在紊流,就由紊流決定。任何自由落體都天然的趨向重心,盡量縮短與它的距離,我們也不能例外,這水當(dāng)然也不例外。”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現(xiàn)在我們站的地方離紊流的重心遠(yuǎn),那最前面、最‘高’的地方反而離紊流的重心近,所以水就往那邊跑,是嗎?”
“耶思!”
“真是不可思議!”
萬時明笑道:“當(dāng)年人們剛聽說相對論,也是這么說的!”
“看把你能的!”朱品聲白他一眼,笑了。
說話間,白思孟解纜啟程,大家也陸續(xù)下水,書桌們立即箭一樣順流而“上”,風(fēng)聲驟起,在耳邊吹得呼呼的。
“好痛快!”白思孟興奮地大叫。
“你看好前面!”萬時明握緊肚子前方的小木棍把手,不忘留一份小心,“別一高興,就把自己撞散架了!”
“怎么會!”白思孟回頭喊叫,“江叔這設(shè)計沒的說了!再說,我撞散架了,不是還有你們來救嗎?”
“還救?你看這水急的,就像滑冰刀!一不小心追個尾,那就是連環(huán)爆,還有命救你呀!”
“說的也是!”白思孟大笑。“那我小心就是!”
在這樣的急流里漂流,說小心,也太抬高自己了。
實際上,漂流者沒有一點兒自主的可能,小心不小心都一樣。水流在狹窄的河道里簡直是橫沖直撞,動不動浪花飛起八尺高,打得人頭臉皆疼。
當(dāng)那小雹子一樣的水滴如同群蜂一樣撲來時,你最好閉上眼睛,否則不用三五分鐘,包你酸得什么也看不成。
幸好河道兩旁還算光滑,沒有什么石棱石嘴,不然只須三擦兩碰,就能把他們的座騎磕破;抽屜浮箱一灌滿,浮力就要損失一半,那時就只好半身下水,抱著歪書桌同生共死了。
水流兇險之外,這航程還不是一般的長。
大家騎“馬”疾奔,沖波激浪,爽快那是真爽快,在公園里花錢坐過山車都沒這么刺激。但過山車只瘋狂一兩分鐘,在這里卻是無休無止。
水流的去勢真是太猛了,起伏跳蕩,反復(fù)沖激,打出無數(shù)的泡沫漩渦,簡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流體力學(xué)教學(xué)片,什么兇險的運動方式都有,弄得他們左右搖擺,前后俯仰,沒一刻能得到安寧。
因此,在這平平板板的“座位”上,你就是兩腿夾得再緊,也會不可遏止地反復(fù)前移后退。
人時時刻刻都得全神貫注,隨時調(diào)整姿勢和位置,跟打仗肉搏一樣地咬牙死拼。
腿疼還是小事。只過了不大一會兒,高度緊張中的腰胯就又酸又麻地疲憊起來,一陣一陣地不得緩解,怎么平心靜氣地調(diào)適也不管用。
只不過半個小時過去——在拼搏的人感覺中,就像已經(jīng)過了整整一個世紀(jì)——所有人就都覺得,這樣一路疾馳不是個辦法了。
“喂!前面的!”江叔吃不消了,對著朱品聲喊,“叫小白攏一攏,找個地方先靠一靠!”
朱品聲傳話給萬時明,萬時明又傳給白思孟聽。
白思孟回頭叫道:“又沒見個躉船,怎么靠?要想停,怎么也得找棵帶得住桌子的大樹蔸子吧!”
他抬頭往兩邊瞟。此時他們就像落在深溝里,位置太低,一看就看到天空,向兩邊只能看到反向飛奔的青石岸坡。
這岸坡刷刷地比錄音機倒帶還跑得快,連石頭的紋理都看不清。
再往上就是凸起的石岸邊緣,又光又禿,真是童山濯濯,連棵草芽都不長。
沒法回復(fù),就只能耐心等待,尋找機會。
這時也不知是什么運氣,遠(yuǎn)處高空一架銀光閃閃的大飛機正要降落,機頭一扎,徐徐下降,直沖紊流而來。
白思孟一眼看見,不禁嚇一大跳。老天!這么龐大的機頭忽然撲上來,就像一座大廈撲天蓋地地往你身上倒!
這實在是太突如其來了!
他猛然一見,頓時慌了手腳,幾乎嚇傻,全忘了紊流乃化外之地,不但這邊的空管管不了,連原子彈也傷不了自己分毫,還以為就要撞上。
猝不及防的驚駭中,他緊握保險柱的那只手無可救藥地松了開來,條件反射式地一捂眼,頭也本能地避向一邊。
刷!只不過百分之一秒,那龐大的機頭機身便化作一團(tuán)五光十色的光影,黑白粗細(xì)全都混合在一起,電光石火般閃了過去。
毫無疑問,從空間位置上看,白思孟肯定已從它的大肚子里穿過,并從機頭下部一直縱穿到上翹的尾翼,就像孫悟空鉆進(jìn)了鐵扇公主的肚子,卻又被她在眨眼間,很不客氣地拉了出來。
但哪怕他再瞪大眼睛,也看不出任何細(xì)節(jié)。
更為可嘆的是,他左手捂眼,右手那塊夾板還在習(xí)慣性地用力劃動,于是書桌很自然地轉(zhuǎn)了向,對準(zhǔn)左側(cè)岸坡直沖了過去。
也是另一個恰好,這么久他們都沒碰上一處險灘,偏偏這兒水邊突然橫出一塊突起。一處半露在水面,長圓形,光光的,卻又是極硬的石頭。
書桌的左面兩條腿率先撞上,喀噠一聲,前面那條腿先斷,接著又是喀喀兩下,后面那條腿也斷了,和前面那條一起,被強大的沖力一扯,連帶鉸鏈,同時脫離了書桌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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