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孟伸出頭去,想目視送別江叔,但看了一會兒,只能搖頭道:“下面起了霧,看不到。”猛然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牢牢地抓著,抬眼看時,卻是朱品聲。
直到拉他退回安全地帶,她才面色嚴重地埋怨說:
“看你!江叔才說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就瞎探頭,還隨口亂說話!這要是掉下去,可不就應了他的話!倒像是他有意給你下了個咒,你傻不拉嘰,倒上趕著幫他來兌現預言了!”
“噢,朱姐,這——這我倒沒留意,只是想看著他開傘!”
“開傘!開傘!他開傘,你開跌,那才好看呢!”
一下子少了一個人,還是作為主心骨的老成人,石梁上頓時冷清了許多。
四個人互相望望,一時都沒說話,氣氛有點孤凄,有點寂寞,眼神中透露出同樣的心神不定。
現在,老人家去了,一切都要靠我們自己了!
靠自己,怎么靠?誰做頭兒?江叔沒說。誰拿主意?還是沒說。那么,是大家商量,還是各行其是……
片刻間,便有無數的思緒在眾人心頭掠過,但說出來卻又那么的不合適。
說不出就別說,就先按江叔說的,繼續下行吧!
駐足若干分鐘,算是給江叔送了行,一行人便又乘桌入水,急馳快跑。
由于知道快到終點,人人都格外容易興奮,很快就拋開一切,開始來勁地說說笑笑,不停地劃水導向也不覺得累。
二十里,走路少說兩小時,水流速度驚人,只二十分鐘就到了。
這里又是一道青石梁。與之前不同的是,石梁張開兩翼熊抱過來,完全沒有缺口,水流激蕩著往上撲打,它卻巋然不動。
水流無法突破,只好轉頭左向,原地打轉,形成一個不停旋轉的淺淺的漩渦。漩渦中心下陷,將水不斷吸入,一起向著底下不知什么去處奔流而去。
“到了!”白思孟邊操縱著龍頭轉向邊說,“小心點攏邊靠岸,可別讓漩渦纏住。”
“好嘞!”小蔣愉快地答應,配合地把他的龍尾一擺。
一字長蛇巧妙地避開一根隨著漩渦旋轉的浮木,斜斜行去,輕輕觸岸。
這兒岸上,果然遺留有人工設施——幾根打入石頭的鐵棍,既是拴馬樁,也是繞纜柱。
小蔣撈起繩頭就要跳上岸去。白思孟看見,連忙向他搖手,意思是不要忙。
“干嘛呀你?”小蔣問。
白思孟狡黠地一笑。
“叫朱姐和老萬先上!”他鬼鬼祟祟地帶笑說道,“咱倆都進進出出過,他倆卻還沒有。讓他們先上岸,看咱們怎么鉆出去!”
一個“鉆”字,令小蔣頓時悟出真諦,不由笑了,連連點頭道:“也是,也是!哎,朱姐,你們請——”
朱品聲笑道:“怎么?是很神秘還是很好看,非要我們先出去?總該不會人一出去就立馬變妖怪了吧?”
說著話,萬時明已經先上去了,向里面伸過手來。她抓著,一躍就登上了石稜,然后轉身回頭看他們兩人。
白思孟要搗鬼,就彎下腰,緩慢而小心地把頭一下子伸出去,身子卻還留在里面。
朱品聲一出紊流就看不到里面的水和人了,上下左右,只有山坡和虛空。驀然回首,人已不見,這情景果然新奇。
她正驚訝中,忽見腳前多了個東西,定睛一看,竟是白思孟的人頭,圓不溜丟的,就在那空氣中,離地兩尺,一悠一悠地懸浮著。
她嚇得往后一個踉蹌,不由叫了聲媽呀。
這也是出其不意。白思孟要是接著就爬出來,也就沒事了。偏偏他促狹,還就地側轉來了個大翻身,硬是讓紊流邊緣把他繞頸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環切。
于是還是那孤零零一個人頭,閉著雙目,卻已經轉而朝上,就像曹操在盒子里看到的關羽的頭顱一樣。
一個光人頭竟然還會自己翻面!
這就太過分了!朱品聲盡管有思想準備,還是嚇得花容失色,啊地一聲,一個退步,倒在了萬時明的手臂上。
“不看不看!”萬時明趕緊扶住她安慰道,又抬腳去跐白思孟,說,“起來吧你!就喜歡裝神弄鬼!再不起來,我就一腳把這狗頭踢到山下去!”
白思孟哈哈一笑,這才鉆了出來。接著小蔣又來,半天只伸出條單腿來,就那樣在半空中懸著,光著個臭腳丫子,幾個趾頭亂動。
但朱品聲先已嚇夠,這會兒已經不怕了,抬腳便是一踢,說:“滾出來吧!就你倆花樣多!”
小蔣也哈哈笑著,一頭鉆了出來。
在荒山野外跑了那么遠,終于又回到了有人的地方,真叫人有種浪子回家的溫馨感覺。他們心情愉快地舍舟上岸,做好系泊,然后查看石梁,尋找那個大下坡。
四面張望才知道,這里就是個高大的山頭,下面群峰聳峙,云遮霧罩,完全看不出山腳在哪里。看了一圈再回過頭來,紊流已經不見蹤影。
人一旦走出紊流,便再也看不到它的樣子,他們心中都知道,但感覺上還是有些異樣。
現在,明知這紊流仍在向著石梁之下的地層鉆進,眼前卻只能看到那兒的一片荒草和碎石矮樹,除此之外,連個老鼠洞也找不到。
他們不由在心里暗暗驚嘆大自然造物的雄奇詭異、鬼斧神工。
“別了,‘晴空天塹’!但愿還有再見之日!”
他們默默地向這陪伴自己好幾天的紊流告別,心中充滿依依不舍之情,然后才回身尋找下山的那一條滑道。
原以為大下坡就是由山脊斜伸下去的一大片邊坡,看上去應該既高峻又寬闊,卻不料這兒根本不存在這樣的地貌,就只有亂石小丘中往下延伸的一條雪橇滑道,細細長長,蜿蜒曲折。
它當然是人工開鑿,人工鋪設,起點就在前面百余米。
下坡的豁口旁邊有一座鐵皮小房子,門口沒有牌匾,里邊空空如也,桌椅皆無。只有幾個磚頭壘的坐墩,圍著一張古舊的小茶幾,上面放著幾只空玻璃瓶。
這景象,很像是有人在這里喝過酒,喝完了就拍拍屁股走掉,連雞骨頭都不帶掃一掃。墻角旮旯到處都是大片的蜘蛛網,地面積灰盈寸,似乎很久都沒人來了。
“這兒地勢太高,又不是滑雪季,肯定沒人愿意呆在這兒!”萬時明看了看,縮回頭來說,“自己滑吧!”
滑道起始處是塊平坦的石頭平臺,臺面上有一道道增加摩擦的鑿痕,應該是為了防止有人滑倒。
平臺連接著鐵皮做的一個凹槽。那凹槽早已打磨得發亮,就是閑置了一年,銹跡也沒把它完全覆蓋住。
再往下,就是石頭鑿的,磚頭砌的,木板鋪的,不一而足,總之是一條因地制宜,巧妙利用,看上去倒還行,就不知道滑起來怎么樣的簡陋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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