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們之所以到老太后這兒來陪玩就能有所收益,是因為,老太后打牌用的都不是普通骨牌,而是白玉版嵌金線,攢成花樣的珍物,一塊就要值不少錢,比秀才帽上嵌的普通羊脂白玉金貴多了。
這樣精致的牌,太后的箱子里足有幾百副,都是封疆大員們投其所好、祝壽時上貢孝敬來的。
多了就不心疼。若能哄她高興,討得幾塊拿出去換錢,一冬的小灶和額外取暖就都有著落了。
這比辛辛苦苦繡枕套、衲鞋底,再叫太監悄悄拿到市上去賣,說是宮中手藝,來錢何止高十倍?因此之故,但凡夠得上的,都比賽著跑來趨奉。
老太后此時正樂呵呵地坐在暖炕上首,手拿一手骨牌用心研究。三位老太妃圍著,嘻嘻哈哈。另有兩位挨不上炕,就湊在旁邊出主意。
當然,作參謀的兩位老太妃心思靈巧。時而出個好主意,讓老太后緊張竊喜時而出個餿主意,讓老太后開心得咯咯直笑。總之是盡量討老太后喜歡。
今天只有老太后背后那個人是多出來的,還是個男的。
朱品聲一進太后寢殿就發現了這個怪人。
只見他四十出頭,五官略嫌分散,白皙瘦弱,衣裳卻挺華貴。
別人都坐著或站著,他卻慵懶地斜躺在太后身后,一條胳膊支撐著上身,歪著頭看老太后手中的牌,嘴里不時說上幾個字。
他另一只手卻在暗中撩撥給太后捶背捏肩的宮女,弄得人家又羞又惱,很不舒服,卻又不敢發作。
這是什么人?朱品聲從沒見過。但看他與太后間親昵隨便的態度和華貴的衣飾,可知一定是個宗室親貴。
也許是侄,也許是甥,總之跟皇帝有極貼近的親戚關系,不然決不敢這么晚了還呆在太后宮里。
“致兒,向后坐些,擠著哀家了!”老太后理好了牌,不想再聽背后這男子的點撥,就向后扒拉他,叫他不要插嘴。
男子無奈,就挪開了一些,卻說:“麗兒,也給我腿上捶捶!太后這一手好牌究竟贏不贏,還得孤王打起精神幫她老人家緊緊看著呢!”
一個老太妃不服氣地說:“怪道老神仙總是贏!背后有個門神頂著腰呢,這樣子誰個打得過!”
老太后笑道:“我不靠他。要眼紅他帶來牌運,叫他去你們后面站著!致兒,你欣姨叫你呢!”
被稱為欣姨的老太妃忙笑起來道:
“罷了罷了,咱老婆子哪敢勞動七王爺!這還說不定是老神仙遣的小鬼。我要應許他來看牌,就是請老神仙自己來看了!不干!不干!”
被稱為七王爺的孫致也笑了,說:
“欣姨平素最疼我,今日為一局牌,便把我罵成小鬼!幸虧打的還不大,要是大,還不知怎么說呢!罷了,欣姨說吧,明日杞林湖進凍魚,要幾簍?我叫御廚送菜的給帶進來!”
欣太妃笑道:“這還差不多,一冬天總算還想起一回給欣姨送點東西。那就三簍吧!幾個小廚房分分,我也不想多要。吃你的多了,今后還不知怎么麻煩我們幾個老太婆呢!”
說的幾個老太妃都笑了。朱品聲暗想,這個親王倒也和氣。不過聽人說過,他是個瘸子,人身殘疾,不愛出門,所以和幾個媽媽輩在一起,才能這么自在。
正想著要走,卻聽宮人來報:“張貴妃來看老神仙了!”
早晚問安是宮眷伺候老太后的規矩,不過應該晚飯后過一會兒,就大家一起來這時才來,稍晚了些,還落了單,不是常有的事。
老太后也不計較,頭也不抬說了聲:“請張家的進來吧!”
張貴妃尚未進殿,七王爺已經一骨碌爬起來,退向里墻,正襟危坐,兩眼下視,還他小叔子見嫂子的規矩。
張貴妃進來,見七王爺也在,有些詫異,卻也不表露,問太后安后還笑著說:“七爺也來了?不見七妹。”
七王爺靦腆地說:“她在府里收拾過年,今兒不得來。嫂嫂好!”
還沒說上兩句話,便聽到遠遠的太監傳報:“御駕到”
不一會兒,皇帝便龍袍冠履地走進來,一見張貴妃,不由略感意外,待再見到蜷縮在墻角的老七,臉色就不好看了。
問過太后安,他便說:“老七不在家好生歇著,又來母后這里鬧!”
老太后知道他兄弟感情淡薄,便說:“知道他腿腳不便,又滑跌一跤,我不放心,叫他過來瞅瞅!還好走得,倒叫你這做哥哥的操心了!”
皇帝知道太后對他不滿,便陪笑說:
“原來母后知道。那雪車原是街巷里頑童們玩的,他卻弄了幾輛在府里,和小太監一起,一次次從坡上往下滑,大笑大吵。不僅褻尊,瞧!現在還弄出事來,要母后擔心!”
七王爺不待母親再替他說話,便說:“皇兄教訓記著了!今后再不敢了!回去就叫他們把雪車弄出去。”
皇帝道:“這才對了。”又說了幾句話,便即告辭,臨走時瞅了張貴妃一眼。
張貴妃自然知道,也告辭跟了出來,笑問:“皇上萬幾,今兒歇在哪里呀?”
皇帝心領神會。一笑哂道:“你說朕去哪里歇?都到太后那里堵我了,不就已經下了閫令嗎?”
張貴妃一笑,也不言語,遂上了小輦,尾隨前面走的皇帝,一路御駕直往自己住的翠華殿而來。
朱品聲非常吃驚。難道老仙兒的女兒是張貴妃?這不可能呀!
滿宮嬪妃中,她雖然長得最美,真可謂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性情卻是直率過分,不善逢迎,不大討皇帝喜歡。
她調查過,皇帝每年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最長不超過二十天,跟韓、陸都曾有過的那什么“春從春游夜專夜”比起來,真是有限、可憐得很。
惟一說得過去的,只是由于她生得極為美麗,皇帝是真心愛慕她,被別人拉住時也會不時想念到她,這點誰都看得出來。
韓陸二人時常在皇帝面前鬧點小脾氣,往往就是為了皇帝的心不肯專屬,偶爾還要流露出來。
不過,眾人因此,頂多也只想著有氣而已,并不會跟她真格過不去,因為她根本就不屑跟你爭。
你要爭寵,她瞧見了,立馬躲到一邊去偶爾一次佯裝要爭也是沒情沒緒的,連皇帝都不領她的情。這樣子,誰還能吃她的醋?
太超然物外了!好像不是吃人間煙火食長大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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