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敏的生物電波剎那間傳遍京城。
那一剎突如其來,一只一身烏黑的鳥兒被刺激得差點摔下樹來。
原來烏鴉小奇午飯后,眼下正呆在午門外一株大檜樹上剔腳爪,聞訊一驚又復一笑,招呼同伴說:“我主人和三位爺回來了,卻是回得快!”
“他們不是到西海去了么?”同伴問當然用的是鳥語。
“誰說不是呢,所以才有些奇怪!”
朱品聲輕聲打斷它,道:“別說那些沒用的這兩天宮中打斗了沒有?”
烏鴉正有話想報告,立刻快活地說:
“我天天去的。打架沒見著,卻見抓了好多人。宮城左近的那些什么營,一天到晚有人飛馬奔出,氣勢洶洶地捉這個逮那個,總共抓了幾百人,都關進刑部天牢了。”
“朝廷議事時都有什么動靜?”
“什么動靜?”烏鴉歪著頭想了想,“算不上什么大動靜。就是那天在金鑾殿右手的日勤堂,皇帝把幾個閣老召進去說了說。
“我見他們急匆匆的進來,就跟上去看了看。只見沒說幾句,一個個就哀聲大作,所有老頭兒全哭了,咬牙切齒說要皇帝做主給他們報仇。”
“報什么仇?”
“說是殺女之仇。”
“哦,全是國丈呀!”
“也不全是國丈!”烏鴉說,“我學學舌頭吧!那皇帝當時就說:老七狂悖,與蘆河的孫濟里應外合,趁朕不備,猝然作亂,殺害貴妃并及皇后。只是已經當場擊死,無可再殺,就交給你們去四馬分尸好了。
“各家嬪妃一律厚葬,并優加撫恤,并準將與老七內外勾連,密謀廢立的陳江諸人交與你們嚴審,務要審出切實的逆狀,這才好置諸極刑,為爾等女兒報仇!
“卿等不要耽擱,這就去辦吧!那些閣老就出來了。
“其中有兩個女兒不是嬪妃的很知趣,走到中途就告辭離開,還說:一切拜托!老大人們看著辦吧,到時候我等畫圈就是了。
“聽聽!不問就畫圈,你說這還審什么?無非是提出人犯來狠揍一頓,讓他們幾個老國丈出氣。眼看陳江劉許幾個老犯人都打得皮開肉綻,走著進來,躺著出去了。”
朱品聲痛恨地罵了一聲:“老仙兒匹夫!爺倆好陰毒呀,殺了人還全栽在別人頭上!這移花接木移得好!移得好!”
想想別無良策,只有劫人之一途。但是法場劫人,戒備森嚴,風險極大,能不能在獄中劫人呢?
她便問烏鴉:“那幾個人你都見過了,再見能認出來嗎?”
烏鴉笑道:“怎么不能?不吃聰明藥,我們也是最聰明的鳥兒了,何況吃了。認個人有什么難的!”
朱品聲道:“這就好。這樣,你現在就飛到刑部大獄去,把那幾人找到。我來親眼看一看,有沒有什么辦法混進去,把他們救出來!”
烏鴉很高興,說:“又要打架了是不是?太好了,我這就去。”
它拍動翅膀,急忙飛離皇城圈,直朝三條街外的刑部大院飛去。
朱品聲仔細分辨街道走向,現刑部的四面都是寬闊的大街,正夾在居民區中,很好接近。
烏鴉又飛了一會兒,就直奔那s區域的東南角,那兒就是所謂的天牢。
從空中俯瞰,這牢房是正方加一個突起的小方塊。小方塊既是通道,又是獄卒集中區,臨時審訊室也設在那里。
“這好得很嘛!”朱品聲想,“要想救人,只須飛越兩道高墻,直接空降就行了。”
烏鴉有認人的任務,這時只管往里飛,飛到這兒落在墻頭瞧一瞧,飛到那兒蹲到樹上看一看,最后停在一個高高的小窗上。
這是個裝有鐵欄桿的氣窗。站在窄窄的窗臺上向下看,五個重犯手銬腳鐐戴齊,都痛苦不堪地斜躺在草薦上。
鐵欄外坐著的獄卒坐在長凳上無聊地閉目養神,很長時間才抬頭看他們一眼,態度已經是漫不經心。
五大臣睡在那兒,彼此間也早就沒什么可說的了,都靜靜地兩眼看著牢房頂板,各想各的心思。
怎么都沒想到,上頭一見揭帖就抓人,根本不問知不知情。
怎么都沒想到,一抓起來就受刑,狠抽狠打,剝盡人的臉面。
怎么都沒想到,皇帝竟然先下指控詔,詔旨一下就算定讞。
那劈頭一頓,打的真是皮開肉綻。
刑不上大夫是給臉,刑一上就是撕破臉。
臉撕破了縫也難縫,按皇家規矩,這就無須再留了。
于是他們不問也知道,這回的罪名是你認也好,不認也好,都無所謂。
就是把手指頭都咬掉,他們也能拿你的腳趾頭去代按手印,然后照樣砍你的頭。
于是各人都不作活命的指望了,只祈盼家人不要受太大的牽連。
但就連這一點,他們也知是奢望謀反是何等重大之事,豈有不滅九族的?
后天上刑場,決不會就他們區區五人,至少也是一支幾百人的隊伍。
白頭父母,髫齡稚子,姻親鄉黨,都難免跟來挨這一刀!真是慘酷至極,一顆心其痛何如哉!痛何如哉!然而也只能嘴里叫天,徒呼奈何。
惟一令他們不忿的,是據說,這次參與密謀的一共是六人,卻只逮下了他們五人。
還有一人,就是那個背叛同僚、為虎作倀,潛地告密,希求富貴的大混蛋!他把大家都給出賣了!
然而他們卻都是絕頂的冤枉。因為他們根本不知情!不是一個,而是每一個人都不知情。更何來什么密謀!
有兩三天了,躺在破爛的草薦上,他們怎么都想不明白,那密謀廢立的話是從哪塊天上掉來的。
陳相國認為這不過是有人誣陷,恰好迎合上了皇帝的倒閣之念。
皇上春秋富,用膩了一批人,中途想換馬,這也是政治生態上的平常事。
有人揣摩出圣意,投其所好,精心構劃,突然上了一本,就把自己像一棵腐朽的老樹一樣拉倒了,順便還砸倒與己氣味相投的幾個重臣,這就是真像。
真像如此,那就是天要絕我,非戰之罪也,個人無須赧顏。
此時惟一要反省的是:自己怎么就不中皇帝的意了?
四十年宦途起起伏伏。捱到這個皇帝手上時,自己已是部院大臣,一干又是二十多年,入主中樞也有近十年。
國事繁雜,君心易變。雖然謹小慎微,也不免時常出錯。
積小嫌為大惡。不才明主棄,此其時矣。
想到這里,他覺得自己只不過跳進了歷史的循環怪圈,一切掙扎努力都完全無用,所以只能在心中微微嘆息,后悔宦途得意時沒有急流勇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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