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厚著臉皮湊近,五人中只有兩人抬了下頭,眼噴怒火,余下三人充耳不聞,理都不理。
楊屆早有思想準備,也不稀罕他們回答,自顧自地往下說:
“諸公聽好了!今晨閣議:原相國陳、尚書江等五人猖狂悖謬,應受天誅,已命閣老陸正青為正監斬官,本侍郎為副,定于后日午時三刻于大校場行刑。
“同時一律夷滅九族,無使孑遺,以免死灰復燃。
“這道詔旨,此刻正在內閣發抄。雖然慘酷了些,然而天覆地載,養茲生民雷霆雨露,莫非君恩!
“爾等為官數十年,受恩特別深重,即到此刻,頭顱不保了,也不應有什么怨言仍應反躬自省,心生感激,伏謝我主隆恩才是!
“若是仍如往日那般桀驁不馴,目無綱紀,信口雌黃,只會更加惹動主怒。難道便因爾等的頑固不化,就要逼得我主再夷爾十族、十一族,將爾等的學生與部屬也一律殺盡才好?
“須知那可是數千、數萬人的身家性命,爾等便忍心因爾五人之過,便叫他們一起殞命法場?太狂悖自肆了!”
一番威脅與挖苦說完,見五人對他的惡毒威脅毫不理睬,他冷笑一聲道:
“本官不猜也知道,盡管心知不冤,汝等還是大不甘心。已經睡在這里了,卻還絮絮叨叨,日夜詛咒,射影含沙,污蔑君上。
“尤其對本部堂。因本部堂親自尋獲爾等之罪惡鐵證并毅然舉發,斷送了爾等之身家,因此無不深惡痛絕,恨不能立即食肉寢皮,弄死本官而后快。
“然而實告訴爾等,爾等身陷大辟,無一不是咎由自取,自干罪戾,休要怨恨本部堂不念情誼,賣了爾等。”
他首先面對著許高樹,惡狠狠地噴著唾沫說:
“南敘伯,你可知道么?你我原是世交,又是一在東路,一在東南,轄境毗鄰,唇齒相依,本應守望相助,做個二代好朋友的。
“誰知那年發洪水,我兄弟境內一片汪洋,洪水退后,田廬半毀,租稅都收不上來。不想你卻風調雨順,光景極好。
“你見我作難,也不說接濟我些,反而自恃富足,輕徭薄賦,收買人心,弄得我境內災民,盡跑去依附于你,你卻敞開關卡,盡數收容。于是南敘愈富,而東閭愈窮,十數年一殿為臣,為人難道好如此以鄰為壑么?
“雖說后來流民漸漸回來,卻一個個都念你的好,說你大方,說我嗇刻。請問:我兄弟有種無收,田稅一空,窮到了極點,能不嗇刻么?
“你卻又沒眼色,如此時候,還將爾那長子派來我兄弟這里任軍校,滿指望立功薦拔。不知這恰好與我機會,弄個手段將其陷罪,逼爾嫁女與我子。
“你也能忍,竟然忍氣吞聲,草草答應,卻又趁劉子巒來查,一計連環,不僅弄走了我已然到手的的女樂朱氏,更把你那不肖犬子脫柙釋械,縱往京城,讓我白費一場心機!
“如此兩次三番,一再侮弄,怎不叫我楊某人恨殺了你這老賊!你還想與我同事,和衷共濟!呸!做夢去吧!
“你對我如此不義,皇天在上!即無他人之事,只你一個,老夫也要為此上告,舉發了你,叫你全家死絕,休想僥幸呢!”
許高樹本來一直咬牙切齒地不理他,聽了這番話,簡直全身汗毛都豎起來落不下去!
天,竟是因為這些!只因一時失了計較,無意中得罪了小人,竟至報復到了全家,真是噬臍莫及。
楊屆噴完了他,又轉向劉侍郎說:
“劉子巒,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知道你與許高樹交好,卻也不能事事都衛護他,卻與老夫我為難。
“五等爵中,侯爵總是大于伯爵,便依禮法,你也不該為他辱我!這還有上下么?
“一日為仇,終生不解!不但老夫,是人都有如此之怪癖!你既不遵禮法,不顧人情,便莫怪報應從速,這般突如其來,加諸你身了!”
劉侍郎聽了如聽天書,人間還有如此強詞奪理的?真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什么都不必說了。但是剛才沈雷疑心他接書不認,這卻不能不剖白清楚,便叫:
“楊賊!你休要走!你且說:什么狗屁書證是你從我家得來?那日你率兵入朝,來我家中商議軍務。
“雖然我以禮相待,延你入我書房,桌案上卻是干干凈凈,片紙也無,你卻從何處取得什么勞什子書信!難道趁我如廁,自行打洞穿窬、撬箱扭鎖了么?”
楊屆到了這時,身為刑部副堂官,附近即便有人聽到,也都是自己的部屬,因此毫不懼怕、也不屑對他們回避,冷笑一聲說:
“劉老賊!你那案頭雖然干干凈凈,窗扇前卻飄落書信一封,厚厚的落在地上。你人坐案后,起身時,那樣一板黃紙卻沒看見,也不知是喝糊涂了還是真瞎了眼睛!
“總之,趁你如廁,老夫我拾起一看,立即收起,你哪里知道身家性命就此便斷送了?此乃你自家糊涂,天要絕你,非我不仁!”
劉侍郎目瞪口呆,仔細回想半天,才隱約記起似乎真有這么一回事。
皆因他眼睛不好,只知地上有字紙,卻看不清,還想著叫書童過后收拾起來呢,不料卻被這賊鉆了空子,還帶累了別人!
他氣堵聲咽,站起來就要向墻上撞,卻因腳鐐太重,拖了兩步就拖不動了,只能撲倒在草薦上,用頭狠命磕地,叫道:
“是我疏忽,貽累了諸公!是我疏忽,貽累了諸公!子巒該死,真真無顏以對!”
楊屆笑道: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事到如今,悔也晚了,求也晚了。實話對你說吧,你五人就是一個朋黨,盤根錯節,黨同伐異,滿朝無人不知。你若有事,他四人,不拘什么罪名也要套了進來,豈可輕縱?
“所謂擒虎易,縱虎難,不帶上他們幾個,也就沒人敢動你了。所以圣天子高瞻遠矚,洞察一切,趁有此揭帖之事,就便一手了卻了你們這一伙驕橫跋扈的竊國之賊!天下人知之,無不拍手稱快!”
他在那里暢心快意,朱品聲在這邊卻是聽得冷汗淋漓。
我的天,原來不但陳江沈許不知情,連劉侍郎也沒拿到那封揭帖!
很可能是小蔣送帖飛臨時,門窗都關著,他只好把信封從窗縫塞進去,卻掉到了地上,主人一時眼錯不見,便被偶然來拜的楊屆撿去了。
本意是請劉子巒閱后分送其他四人,卻不料被楊賊一撿就是五份!
我們怎么這么大意啊?怪道揭帖送出去幾天還無聲無息,原來火根本就沒點起來!
追根溯源,竟是我們累了各位大人了!
一時惶愧無地,她將嘴唇都咬出了白痕,深深自責,痛悔不已。
責無旁貸!這是我們親手造的孽,就一定要由我們來償還。等著吧,我們一定全力救你們出來!
她正頭腦嗡嗡地想著這些,難受得想哭,楊屆又開腔了,這回是對著沈雷。
本章完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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