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船隊出港之后,海闊天空。在籠子里憋久了的灰雁與烏鴉都忍不住撲打翅膀,強烈要求放它們出來。
“不要吵!不要吵!”白思孟視察中路過籠子,因沒得到朱品聲的首肯,不便擅自做好人,就拍拍籠子,叫它們安靜。
朱品聲已經聽到了,出來看看天,說:“還行。眼下無事,讓它們練練飛行也好,不然都懶成家禽了。”
白思孟一笑,順水推舟,啪噠一下打開籠門,讓它們鉆出頭來。
這倆家伙搖搖擺擺走出籠子,高興得大扇翅膀,腳一蹬便一飛沖天,撲啦啦一直飛到極高處才低頭下看。
這時的天與海美如圖畫。
海闊天空,風勁帆飛。只見天際白云如綿,海面白帆點點,上下相映,竟似一塊淺淡的天青色花布,隨意灑布著點點白斑
也像哪里見過的一位佳人,身穿著的那一襲輕盈的素淡裙服,似靜還動,飄飄欲舉,真是要多美妙就有多美妙。
但白思孟此時正全神貫注地安排指點航行中需要辦理的各項雜事,毫無察覺,已回到艙室中的朱品聲卻通過鴉眼看得真真切切。
她一時驚艷,欣羨不已,不由心想:這般好景色,等打完這一仗回去倒要找一下染坊,仔細形容給他們聽,好歹也要教他們染出這樣的好花樣。那時,也做條裙子出來,穿上讓他們看看!
以景入衣并不是她的發明。五代時的后周柴世宗叫人做瓷器時就專門下過指令,叫窯工們:“雨過天青云,者般顏色做將來”。他那是極言天色純凈之美。
唐時白居易詠繚綾的詩則更贊美了絲織物那繁富的織紋花樣,說是“地鋪白煙花簇雪”、“天上取樣人間織”、“織作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草色”。
這就不僅指今天這樣碧空如洗的景致了,還把白云大地都囊括了進來!
真的!自然美有時真能美到人心無可思議處,美到極致。
白思孟忙過第一波回到艙室喝水,見朱品聲倒臥在床,卻睜眼出神,便問偵察到了什么。
朱品聲笑道:“難道非得偵察到了什么你才上心嗎?”隨后就把海天一色的景象仔細形容給他聽。
白思孟笑了,說:“說得跟畫兒一樣,那何不就叫隨船醫生給畫下來。那老秀才書法畫畫都不錯,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著人叫他去!”
“無所謂!”朱品聲笑道,“我一說景色好,你就安排人畫,嘴一張就轉到辦事用人的俗務上去,真是大煞風景!有那些瞎忙,倒不如讓我一個人靜靜地品味品味!”
白思孟摸摸腦袋,笑道:“原來你這么專注。那好,我還是出去,二十二號船的平衡性像是不怎么好,我叫人招它過來看看!”說完急匆匆又出去了。
朱品聲嘆了口氣,心道:這才叫焚琴煮鶴呢!好意跟他形容形容,結果俏媚眼做給了瞎子看!唉,人不同心,良辰美景誰與共?
然而隨著艙門咣的一聲,她馬上又回味過來,驚悟地想到:切!都什么時候了?大軍出征。再平靜無事,也是上了戰陣。
男人與女人不同,首要的是責任與擔當,他不關心風花雪月,那是他指揮官的本份,自己怎能因此便似若有憾呢?也憾得太沒道理了吧?
唉,實在有憾,那那也只能自解。
那就自解了吧!當下她愧怍地一笑,眼再一睜,也起來了。
海上旅行最怕風浪。像上回隨那只桃浦陳二家的大船出海,又是暴風,又是海盜,可真是倒盡了霉了。
不過也真像俗話說的:同一條河流不會踏上兩次。
這次起手便順利,東風勁吹,連續兩日兩夜不停。船帆吃飽了風,昂然直進,不過兩天半工夫,就把船隊遙遙送到了大青銅的東北角。
這一路之上,并未碰上海匪與綠眼洋船,連商船與漁船都沒一只,整個海天空空蕩蕩。
想來桃浦港官軍裝備軍艦、糾集民船的消息早就傳開,眼看帆檣大至,那些不逞之徒早已乘風遠飏,善良船家也寧可躲避,因此海面上才片帆不見,寧靜得跟地老天荒一樣。
白朱二人未免失望。原打算摟草打兔子,一打兩就,干掉幾只自投羅的倒霉鬼,不料消息一傳,嚇也把敵船嚇跑了。
他們只好一路上緊束炮衣,也密封得好好的,準備靠岸后攻城之用。
這天晨起,剛好風勢停歇,天氣回暖,春意盎然,似有晴雨變化之可能,海面上籠罩著一層薄霧,能見度不高。
船隊正對著海岸行駛,距老倉城已是咫尺之遙。但也由于近岸了,各先鋒船只爭搶速度,隊形有所散亂。前面的已經準備減速,落在后面的還連朦朧的岸線都看不見。
對面的情況,朱品聲已經提前通過烏鴉和灰雁偵察了一番,盡管低處有霧氣遮蓋,但由于那兒地勢較高,大致都能看清,就跟白思孟詳細說了一遍。
但她是從空中俯瞰,平面一目了然,于景物的高低上下卻還不是很清楚,白思孟聽了之后還得親自估測。見朱品聲還要出神指揮兩個偵察兵,沒工夫和自己多說,他便走出艙室,來到船頭。
站在自己的一號大船高聳的船頭上,他遙望建筑在前面一帶山崖上的老倉城堞。
這老倉主城距離海灘約有百米遠,處于那一帶低矮山巒的主峰的山腰,就好似被眾多矮而平的金字塔簇擁著的一個大金字塔。逶迤的城墻則似給它圍了一圈黑玉腰帶。
城墻正面當中是一個高聳的城樓,居高臨下,虎視眈眈,很有一股老虎張牙的威勢。兩邊則曲曲彎彎,間雜著墩臺,插著旌旗,就像一個小型的達嶺長城,末端都隱沒在山巒后面。
這是它的南城一帶,南城門也是此城的主要通道門戶。
既然是座城,那么城墻后面當然應該有一片平地,分布著街道房屋,但不會很寬闊,因為后面的山壁看起來離城墻不怎么遠。
朱品聲介紹時也曾說,城里只有兩條橫鋪的大道,其余都是豎向的窄小街巷。
據說老倉城原來也只是一處采礦場,后來山腹掏空,銅礦枯竭,沒了用處,才被回填夯平,蓋起了房屋,作為走海貿易的一個港口。
但是這兒的貿易不太興旺,遠不如二百余里外的銅塢。只是占據著一方形勝,與其說它是一座城市,還不如說是一個軍事要塞。在軍事上的作用比商業上的作用大得多。
之所以這么說,就是因為它不但形勢險要,而且地扼要沖,前堵大青銅東北角的海口,后扼山背后的一大片平原。
這平原可是一處土地肥沃、礦產豐饒的好地方,而且幾乎沒有深入開發,移民們正由海漸陸,逐步向那里遷移置業。
占據了這片海灣,就掌握了移民們與大陸聯系的生命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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