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說的辦法？”攝圖看著眼前的景致，幾乎都是懸崖峭壁，唯有這面坡稍緩。
攝圖朝坡走了幾步，俯下身子觀察，但見堅硬的積雪已經(jīng)被雜亂的靴印踩爛，巖石縫隙重的積水成了冰，踩在面都打著滑，攝圖黑著臉對庵邏說：“不行，根本攀不去。”
不說別的，就提眼前這個擋路的山巖，這塊巖石寬約十?dāng)?shù)丈，且向前突出兩三丈遠(yuǎn)，仿佛是一道帽檐兒。不要說是人，就是猴子也難以翻越。
矮胖的庵邏騎在馬，根本不下來，對著攝圖撇撇嘴道：“你不行，不代表別人也不行。瞧好了！”
庵邏一聲輕斥，許多穿著比突厥人還野蠻的武士沖了懸崖，準(zhǔn)備攀爬。
攝圖看清了他們的眉目，個個都是十分矮壯的身材，眼距狹窄臉蛋呈橢圓形，有幾個腦后還垂著小辮子，看起來十分彪悍。
“靺鞨人？”攝圖登時就明白了庵邏布置的底氣何在，這些半漁獵半游牧民族的生存環(huán)境十分艱難，與天爭與地爭與野獸相爭才能博出一個活路，故而練就了許多的生存技能。突厥人肯定爬不這個懸崖，但靺鞨人便不一定了，他們更為矯健兇悍更有韌勁，說不定可以爬去。
“還有一些室韋人……”庵邏得意地挑挑眉，說道：“高緯收編了粟末部，安車骨部落便帶著其他的部族投靠了我，這些都是他們主動送來的敢戰(zhàn)之士。我父汗大筆一揮，這些人就統(tǒng)統(tǒng)成了我的麾下，現(xiàn)在我?guī)は碌呐`超過了一萬！”
面對庵邏這拙劣的挑釁，攝圖挑了挑眉，笑而不語。說話間，這些靺鞨人和室韋人便迅速攀了巖石，從一個較為平緩的地方向攀爬。巖石縫里的有一些冰，稍一不慎就會摔個粉身碎骨，但他們畢竟是在險惡的環(huán)境里苦熬出來的，每個人腳下都纏著防滑的草繩，手里捏著鉤撓。
一人先到了半山處，這里攀爬的難度便陡然高了許多，崖壁是幾乎向前傾的，他俯身摸了摸路面，立刻探到幾塊突出的巖石，用手使勁扯動了幾下，幾乎是紋絲不動。
他將鉤撓抓在面，朝后面的人做了做手勢，而后接著這里為中轉(zhuǎn)樞紐，朝著崖壁的邊緣擺去，剩下的人便跟在他后面，有樣學(xué)樣。底下的這些突厥人幾乎都看傻了，正在庵邏洋洋得意之際，兩個人從崖壁墜下來，立時便被摔死在庵邏面前。
庵邏驚得說不出話來。一個頭人急忙解釋道：
“山風(fēng)太大，巖石的裂縫里面也有冰，他們等于是頂著風(fēng)踩著冰去的，一個不注意，很容易就會栽下來摔死……更何況……”
他支支吾吾地說：“您吩咐我們背著柴薪去，難度一下就增加了好多，要爬去就更難了，您看是不是叫他們將柴薪都扔下來再說。”
“不成，我要的就是你們爬去，給我把柴點(diǎn)著了，扔到漢狗們的老窩里去！來一個火燒聯(lián)營！你們把柴薪都扔了，我還要你們?nèi)ジ陕铮俊?br />
頭人瞬間便皺起了臉，這里全是猿猴難攀的懸崖峭壁，越過懸崖，可以看見齊人的軍營，營前營側(cè)都有河流，齊人龜縮在此，軍營呈品字形布置，順風(fēng)點(diǎn)火，可以讓他們的軍營著火燒起來，就他看來，這個主意能不能成功就暫且不去說它了，爬去得要死不少人啊！
正在他滿心失望之際，一旁的攝圖說：
“本身人的重量就不小了，這懸崖如此難爬，還要帶一捆柴薪？他們不是帶了繩索嗎？叫他們先將柴薪扔下來，等去之后，再將繩子拋下來，我們一捆一捆給他們送去就成！”
庵邏黑著臉，感覺自己在攝圖面前就像一個蠢貨。不過他們突厥人的爭斗相對直來直去，沒有為反對而反對這一說，在攝圖發(fā)話之后，也就默許了。頭人在下面喊話，叫他們將柴薪都扔下來，減負(fù)之后他們的攀爬速度明顯有了一點(diǎn)提升。
通過摸索和過去攀巖的經(jīng)驗(yàn)，他們用手撫摸著嶙峋的峭壁，順著巖石的裂縫側(cè)向移動，這條裂縫向他們左手的方向傾斜……他們挪動的地方陡到?jīng)]有任何一塊地方可以擱下一只完整的腳，他們只能一步步試探著把腳擱在稍稍凸起的石棱……就這樣，一步步艱難地往爬……
一眾貴族們看著這一幕，紛紛贊賞有加，庵邏用馬鞭指指那靺鞨頭人的胸口，說道：“你們都是勇敢的戰(zhàn)士，我會向大汗稟報，記錄你們的功勞，戰(zhàn)后，我們將給予你們豐厚的賞賜！”
頭人大喜過望，急忙向著庵邏和佗缽可汗表著忠心。
當(dāng)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天色也就開始放亮了。此時漫天的飛雪已經(jīng)停止，而北風(fēng)呼嘯著撲來，一陣猛過一陣。順風(fēng)，正是采取火攻的好時候。
庵邏叫下屬下去開始準(zhǔn)備，黑壓壓的突厥狼騎開始移動，準(zhǔn)備去佯攻齊軍大營，也許是受了寒風(fēng)的刺激，戰(zhàn)馬群竟然都刨著蹄子，咴兒咴兒長嘯起來。聽到馬的嘶叫聲，側(cè)面寨欄處的齊軍立即鳴鑼報警，接著擂響戰(zhàn)鼓，頃刻間，驚叫聲、怒罵聲、兵甲碰撞之聲、鬧鬧哄哄的集合聲次第傳來……
齊軍的防御次序有條不紊，盾兵、弓弩手、刀斧手、使槊手相互配合，滾石、檑木也全數(shù)備好，在兩側(cè)營門，還藏著數(shù)百騎兵，一俟突厥人敗退，便立即追擊砍殺！突厥人則不需要如此精密的展布，他們只需要靠人數(shù)優(yōu)勢，黑壓壓的一大片攆來就是了！
“可憐了這些奴隸，好不容易攢了一點(diǎn)，這些全都要交代在這里了。”庵邏看著被驅(qū)趕到最前面，即將做為炮灰沖陣的奴隸，小肚腩都心疼的一抖一抖的。
攝圖看他一眼，說道：“打敗了高寶寧、高延宗，你沒了多少奴隸就都可以搶回來，用不著那么心疼。反正到最后大汗一定會給你補(bǔ)齊的，說不定還更多。”
當(dāng)敢死隊(duì)全部登崖頂后，清點(diǎn)了一下人數(shù)，有八個人在攀爬過程之中墜崖而死，剩下的還有二十七人，點(diǎn)完數(shù)之后，他們各自找了避風(fēng)的地方隱藏歇息待命。剩下幾個人將繩子綁在一起，讓下面的人將中途扔下去的柴薪一捆捆提來。
經(jīng)過大半夜的攀爬，就算是靺鞨人這種野獸一樣的體格也感到了疲累，行進(jìn)過程中還不覺得，如今一停下來，頓覺四肢酸軟，周身酸痛，往地一坐，倦意便漸漸涌來。不過他們知道現(xiàn)在還不能睡，他們躲在幾塊巖石后，朝齊軍軍營俯瞰下去。
無論是左前方的寨欄、拒馬還是正對面的箭樓，無不門窗緊閉，連接各寨的通道也空無一人，齊軍都被突厥人的佯攻給吸引了過去，他們目測了一下距離，弩箭是夠不著的，得要他們靺鞨人喜歡用的長梢弓才行，但是攀爬過程實(shí)在太過艱險，因此就沒有帶過來。
一個靺鞨人用胳膊肘頂了頂同伴的腰側(cè)：“你看，哨探有幾個？”
“沒有，全都走了……”同伴瞇著小眼睛，齜著一口黃牙，目光跟老鷹一樣銳利。
“確定？”
“剛才還有兩個，一個在寨欄，另一個在箭樓。可能是突厥人的攻勢很兇猛，所以把他們都吸引過去了。”
“唔，好，我們等一下沿著坡滑下去，到處都點(diǎn)一把火再走。只要我們動作夠快，完全可以從容退下去，這個時候順風(fēng)，后面的火可以一路燒到前營，到那個時候，哈哈……”
這些人一手抱薪、一手持斧，悄悄地摸了下去，盡管這里地勢要比爬過來的時候更加輕松安全一些，但他們依舊不敢大意。
這種環(huán)境下，無依附，下臨無底，何況又是在冰坂，哪怕有萬分之一的不慎，他們都會粉身碎骨！所有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小心，盡量把身體的重心往前挪，這樣可以避免在下去的過程之中一個沒站穩(wěn)栽下去，按照老規(guī)矩，依舊是那個最擅長攀爬的人在前面先摸出一條路來，其余人跟著就是。
一寸又一寸，一點(diǎn)又一點(diǎn)，他們騰挪的十分艱難，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最前面那人終于到了底下，又是疲憊又是興奮，朝著后面的人瘋狂揮手。一群人都露出了如釋重負(fù)的笑容。
忽然，一支箭不知從何處躥出來，將那人瞬間射殺當(dāng)場！隨即，一群齊軍從兩側(cè)的灌木之中呼啦啦涌了出來，端著弓弩在下方排好陣勢，朝著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的靺鞨人攢射過去。其余人見到同伴被突然射殺，個個都驚目瞪口呆，當(dāng)下扔了柴薪紛紛往回跑，可那里還來得及！
他們懸在此處，正是天無路、入地?zé)o門！連一塊大一點(diǎn)的巖石做擋箭牌都尋不到，只得將后背給暴露齊人，全都給齊人的弓弩手當(dāng)成了活靶子，一個個射殺在崖壁之，場面一度十分血腥，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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