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信封靜靜躺在桌子上。
看著這個信封，秦慕那顆早就死寂的心，竟然開始重新跳動了起來。
他拿起這個信封，雖然臉色沒有變化，但是那微顫的雙手，還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這是...婉晴給我的？”
葉子萱在一旁看著他，冷冷的說道：
“這些信，是姐姐在你離開的那四年里寫的。”
“本來不想給你的，但是我覺得，應該讓你看看，她到底為你付出了多少。”
說到這里，她的語氣已經有些不善了。
但秦慕這時候哪里還會在意這個。
他深吸了一口氣，懷著無比忐忑的心情，拆開了這封信。
一入眼，便是葉婉晴那熟悉的筆跡。
“慕，倘若你能看到這封信，那該有多好啊。”
“今年的江海市，沒有下雪，但還是有些冷。”
“今天是你離開的第三十天，也就是整整一個月了，所有人都認為你死了，他們都在勸我放棄，但是我不信。”
“我有一種預感，你還活著？你會回來的，對嗎？”
只是看到這第一段，秦慕就覺得鼻尖一酸，他下意識的喃喃道：
“是啊，我回來了。”
這頁信內容不多。
寥寥數行，卻處處是思念。
在末尾，只有葉婉晴一句堅定而絕然的話。
“如果說這是命運安排的分離，那么...”
“我不信命。”
看到這句話，秦慕抿了抿嘴唇，嘴角微微扯起一絲笑意。
婉晴，始終還是那個婉晴啊...
...
繼續往后翻了幾頁。
這些信，與其說是信，倒不如是葉婉晴的日記。
其中大多數內容，都是一些懷孕的瑣事。
“慕，我能感受到，那個小家伙在肚子踢我呢。”
“另外做家務的時候，彎腰有些困難了，今天去產檢的時候，醫生告訴我，大概率會是個女孩。”
“你說...如果是個女孩的話，她叫什么名字呢？”
看到這里，秦慕的眼中漸漸浮現出一絲欣慰。
他能看出來，為了不影響寶寶的出生，葉婉晴一直保持著一個樂觀的心態。
只是看到了后面，秦慕的笑容漸漸收斂了起來。
“今天又去了一次警察局，還是沒有你的消息。”
“我不止一次想過，如果你真的死了，那我就跟著你一起去。”
“只是一看到肚子里的孩子，我便喪失了這份勇氣。”
“我得活著，好好活著，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因為這孩子，是你在世界上唯一能留給我的東西了。”
“家里的積蓄不多了，我已經想盡辦法在省錢了，但沒有收入，始終是個問題。
“趙元今天送了一些錢過來，但他也不寬裕，總不能繼續向他借錢了。”
“明日我再去外面看看，有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不管怎么樣，我一定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
隨著情況越來越艱難，葉婉晴的字里行間已經多了幾分愁緒。
看到這里，秦慕的心不禁一顫。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葉婉晴，她性格溫柔，骨子里卻是極為倔強。
這從她絕然脫離葉家就可以看出來。
若非不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她是絕不會接受趙元的幫助的。
他不能想象，甚至不敢想象，葉婉晴在這種情況，是過的有多么窘迫。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秦慕越想越覺得心疼，只覺得心中忽然有股悶氣無處發泄。
可接下來的那幾頁內容，讓他的神色再次有了變化。
“今天媽帶著子萱來看我了，最近都沒來得及收拾家務，家里有些亂，見面的時候有點尷尬。”
“她們要帶我回金陵，我沒同意，我說我會在這里，等著你回來的。”
“她們和我發了一通脾氣，說我不值得，但是她們不懂。”
“我覺得值得就夠了。”
而后幾頁，大多都是相似的內容，記錄也越來越少。
顯然葉婉晴對這樣的爭執不厭其煩，有些疲憊。
“家里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一直在勸我回去，我都一一拒絕了。”
“只是媽說的那句話，讓我有些猶豫了。”
“她說，難道你真的想看這孩子死在這里嗎？”
“說真的，那一刻，我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其實心里清楚，如果繼續這么下去，我不確定，是否真的能看到孩子出世。”
“慕，這孩子，是你在世界上唯一能留給我的東西了。”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秦慕的手忍不住開始顫抖了起來。
此刻，葉婉晴的身影似乎出現在了秦慕的眼前。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懷著孕的女人，在昏暗的燈光下，滿臉哀傷的寫下這些話。
她要面對的，是一個極為艱難的選擇。
看到這里，信紙已經只剩下了最后一頁。
秦慕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心情徹底平復下來，然后翻開了這最后一頁。
在最后一頁信紙上，只有短短兩句話。
“老公，你回來吧...”
“我...真的撐不住了...”
信紙微皺，那是被淚水浸濕后又干涸的痕跡。
字跡潦草，顯然葉婉晴寫下這句話的時候，心情近乎于崩潰。
看到這兩句話，秦慕不禁身子一顫。
他抬頭仰望著漫天的星辰，兩只手頹然垂下，嘴唇微微顫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氣氛仿佛在這一刻凝結。
葉子萱一直在他背后靜靜的看著，此刻見到秦慕沒有動靜，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現在你知道，姐姐為了你，為了思思，付出了多少了吧，我告訴你...”
可她一走到秦慕的身旁，就不禁愣在了原地。
因為她看到...
不知何時，秦慕已經淚流滿面。
葉子萱怔怔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秦慕這般模樣。
這個無論是面對何種情況，都無所畏懼，面不改色的男人，在這一刻竟然如此傷心。
葉子萱深深嘆了一口氣，默然無語。
人生天地間，大丈夫淚目，必是心碎時。
秦慕絲毫沒有理會葉子萱的目光，也沒有在意她的心情。
他仰頭望著這璀璨星空，緊緊抿著嘴唇，可是淚水還是不受控制的落下。
痛！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心痛！
他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著心口，試圖用身體的痛楚緩解內心的疼痛。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越來越心痛！
到最后，秦慕放棄了。
他只能凝視著手中這些薄薄的信紙，雙目失神，不斷喃喃道。
“對不起...”
四千年的時光，他經歷過不知道多少過痛苦與艱難！
這些事情，都是尋常人難以想象的。
可直到今日看到這些信。
這信上的每一個字，都宛如世界上最鋒利的利刃，將他的心一刀刀的徹底割碎。
秦慕此刻才算真正明白，究竟是什么樣的痛能夠貫穿心扉，什么樣的苦能讓人臨紙感哽，不知何言。
這才是真正的痛徹心扉。
...
世間文字八萬個，唯有情字最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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