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海。
塔拜躺在吊床上,像是一灘沒抽去骨頭的肉泥,他臉色鐵青,雙眼通紅,不時干嘔著,這個出身東海女真部落的老戰士征戰一生,不曾想面對波濤洶涌的大海時慌了手腳,他已經有些后悔跟隨李明勛出海了。
“嘿,鯨魚,鯨魚!”
巨大的聲音從甲板上響起,夾雜著女真武士額歡呼聲,塔拜聽到了聲音,但是不理解那個漢人詞匯的意思,不多時,一個年輕武士跑了過來,大聲喊道:“瑪法,好大的魚,好大的魚,和船一樣大的魚!”
塔拜掙扎站起身,瞪了自己的孫子一眼,喝道:“胡說什么,怎么會有和船一樣大的魚?”
那武士也不解釋,拉著塔拜跑到了上甲板,塔拜定睛一看,果然,不遠處一只巨大的海獸在與白頭鷹號齊頭并進,那圓滾滾的腦袋看起來碩大異常,如果不是看到它不時撲打海面的尾巴,塔拜幾乎以為那是一塊礁石。
“真的有和船一樣大的魚。”塔拜喃喃自語道,眼前這頭鯨魚只比白頭鷹號稍短一些,但極為胖粗,每一次揮舞魚鰭搖擺身體都會掀起大浪。
李明勛微笑走了過來,對塔拜及其身邊十幾個一起出海的領說道:“是的,這是鯨魚,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生命。”
“您準備怎么做,是要奉其為神明嗎?”一個年輕領問道,不等李明勛回答,那領說道:“我可以把鯨魚作為我的部落圖騰嗎?”
李明勛微微一笑說:“這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干涉,但是我不會奉其為神明,而是要捕殺這頭鯨魚,我想不多時,你們就會吃到美味的鯨魚肉了。”
這話剛一說完,塔拜便是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指著遠處的鯨魚喊道:“壞了,它怒了,它怒了!”
眾人循聲看去,一朵巨大的傘狀水柱從鯨魚頭頂的圓孔里噴薄而出,四散落下,海面上形成了一道彩虹,伴隨著鯨魚低聲的吼叫,倒是真有威勢,難怪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土著如此害怕。李明勛扶起塔拜,說道:“不,這只是鯨魚在呼吸罷了,它和我們一樣,都需要呼吸。”
說著,李明勛深呼吸了幾下,眾領不明所以,只是見李明勛神色平常,也不好再說什么。這個時候,一個年過半百的船員走了過來,這個經驗豐富的老海狗是廣東人,年輕時便作為水手去了南洋,后來加入英國東印度公司,跟隨大衛去過很多地方,當然,現在他已經是商社的正式雇員了。
“動手吧,干掉這只鯨魚,每人二兩銀子!”李明勛說道。
那船員咧嘴一笑,隨著他的命令下達,水手們忙碌起來,兩艘小艇被放下去,而他則親自操縱船艏的弩炮,那是從金橡木號上拆卸下來的,上面有一根兩米長的捕鯨叉,鋒銳的倒刺看起來極為銳利,這種捕鯨叉可以射出數百米,足以穿透鯨魚的皮革、油脂,掛住它的骨頭。
砰!
捕鯨叉射出去,強烈的震動之后,帶著繩索的捕鯨叉射在了露出水面鯨魚的后背上,繼而又是兩根射出去,全部命中。
鯨魚深藍色的后背氤氳出幾片紅色,繼而就是出了震天動地的咆哮聲音,然后猛地扎向了水下,掀起的巨浪拍打過白頭鷹號船舷,潑灑了眾人一身,而劇烈的拖拽則人船艏猛地下墜,讓船上的人摔的七葷八素。
鯨魚拖拽著滑輪飛快旋轉,而船長則大聲傳達命令,不斷改變白頭鷹號的航向和度,用船的重量消耗著鯨魚的體力,不多時,憋悶許久的鯨魚躍出水面,兩艘小艇立刻靠上去,上面的水手不斷擲出矛槍,冒著掀起的巨浪和漫天的大水攻擊著,操縱小艇的水手小心避開繩索和鯨魚的尾巴,圍繞著鯨魚滑動著。
吃痛了鯨魚奮力潛入海面以下,但無法擺脫白頭鷹號上的鐵鎖,當憋悶不住浮上來的時候又一次遭遇了攻擊,如此周而復始,隨著體力的消耗和鮮血的流失,鯨魚的反抗越來越衰弱,最終經受不住圍攻,死在了海面上。
“竟然真的捕殺了鯨魚。”塔拜瞪大眼珠,雙手緊緊握住繩索,不敢相信的呢喃。
“能夠捕殺這種巨大海獸,定然是強橫的勇士,足以和獵殺黑熊、老虎的巴圖魯相媲美,李大人,您真是一個偉大的人,不然也不會有這么多勇士追隨于您。”年輕的領萬分崇拜的說道。
一群領也圍著李明勛恭賀不斷,塔拜看了那個高大的身影一眼,恍然明白,李明勛之所以邀請自己這群人上船觀看捕鯨,便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強大,更好的收服東海女真的部落。
“是時候做出決定了。”塔拜心中告訴自己,他知道,在李明勛與清國尚未分出勝負之前做決定是一個冒險的事情,但是更清楚,如果等形勢明朗,就不會有更多好處了。
兩天后。
白頭鷹號停泊到了庫頁島上的一處海灣,之所以選擇這里是因為水手們在海上看到海灣里有無數的海豹棲息在岸邊,而李明勛也相中了這片海灣,這里距離世界上最大的漁場北海道漁場很近,周圍到處是鯨魚、海豹,而海灣海水很深,可以避風,島上的木材可以用來修補船只,更關鍵的是,桑巴爾已經探明這里有一處鐵礦,還是含鐵量過一半的富鐵礦。
李明勛愜意的坐在棚子下面,喝著美酒看著周圍忙碌的水手,在東北亞這片地方,有的是土地和資源,無論是身處的庫頁島還是南面的蝦夷地北海道,都是成就霸業所在,這片區域的土著要么原始落后,要么實力弱完全可以施展一番抱負。
不消多時,塔拜走進了棚子下面,里面抬頭看到了那張又黑又瘦的臉,他知道,塔拜變成這個樣子不僅是因為暈船,更多的是這段時日內心的掙扎,而臉上那雙散精光的眸子則告訴李明勛,這個男人已經做出選擇了。
“塔拜領請坐,這里有烤好的鯨魚肉,龍蝦粥,您可以嘗一嘗。”李明勛笑道,正說著,廚子把一只臉盆大小的螃蟹端了上來,正是后世有名的北海道帝王蟹,李明勛毫不客氣的擺在自己面前,大口吃起來。
塔拜沒有動桌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獨獨叉起一塊未曾炙烤的鯨魚肉,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即便是現在,他也難以相信那種巨大海獸的肉落入了自己的嘴里,然而,這一幕卻被李明勛看在眼里,李明勛對廚子吩咐了幾句,廚子把一碟醬料放在了塔拜面前。
“建議你切成片蘸這醬料吃,這是倭國人的吃法。”李明勛笑道。
塔拜卻是食之無味,他想了許久,才問道:“李大人,您帶上我們這些人出海捕殺鯨魚,不只是為了震懾和展示實力吧。”
“鯨魚肉的味道也不錯,對嗎?”李明勛指了指冒著香氣的肉塊,笑問道。
塔拜微微一愣,不知該說什么,李明勛吃完了飯,領著塔拜來到了岸邊,那里的水手已經把宰殺完畢的鯨魚拖上岸邊,岸上一片血紅,切割成塊的鯨魚肉,一張張的鯨皮,還有架起的大鍋,里面正在熬制鯨油,固態的鯨油呈現出乳白色,極富美感。
“看到沒有,這是鯨油,可以制作蠟燭,作為燃料。而鯨皮則是上好的皮革,而一條鯨魚的肉則可以讓上百人吃用一個冬季,這些都是上好的買賣。”李明勛笑著說道。
塔拜跟在李明勛后面,小心打量著周圍的一切,聽完李明勛的話,他俯低腦袋,問道:“李大人,有什么能讓我為您效勞的嗎?”
李明勛回頭看了塔拜一眼,呵呵一笑,堆滿雜物的大堆里取出一根三尺長的板狀物體,上面的鬃毛被清理了一番,但是仍有殘留,李明勛遞給塔拜,說:“這是鯨須,你感覺它能用來做什么?”
塔拜不知道鯨須是什么,把那薄片折了折,現其極為堅韌又不失彈性,他忽然眼睛瞪大,問:“弓!這鯨須可以用來制弓!”
也無怪塔拜如此激動,在東海女真與建州部無數年的爭斗歷史中,東海各部一直是被征服、欺壓的對象,并非東海女真缺乏勇氣,而是在諸如生產力、組織能力和技術方面落后,其中技術的落后尤為明顯,而在武器方面,東海女真不僅缺乏足夠的鐵,還缺少強有力的弓。
女真各部都習練弓箭,物質資源缺乏的東海各部尤其如此,如果四五歲的孩子不能用軟弓射殺松鼠、野雞這類小型獵物,就很有可能餓死,但是東海各部的弓都無法與東虜、朝鮮等敵人的相媲美,究其原因就是缺乏造弓的重要原料水牛角。
塔拜激動的握住鯨須,又撿起一塊鯨骨,現其極為堅硬,也是制造弓臂的好材料,他感慨道:“李大人,這鯨魚全身上下都是寶貝呀。”
李明勛微微點頭,塔拜的雙眼瞇起來,笑瞇瞇的說道:“李大人,我們部落可以和您合作。”
“呵呵,塔拜領,您想多了,我應該向諸位介紹過,軍械制造是核心產業,只能由我來掌握,滿足我麾下軍隊的裝備之后,才會依次向親藩、內藩輸出,所以您不用惦記這些鯨須、鯨骨了。”李明勛微笑道。
塔拜臉色微變,想了想說:“大人,巴海與您相識最早,安林與您并肩作戰過,如果輸出這些資源的話,恐怕早就被他們先搶走了,對我們來說實在是不公平。”
李明勛搖搖頭:“我的選擇向來不被親疏遠近所左右,我只看哪個部落對我的貢獻大,巴海助我守衛海參崴,安林為我攻打普祿鄉,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軍功,你沒有抓住這些機會,但這二人不僅為我作戰,還在其他方面支持我,比如巴海在普祿鄉新建的伐木場,短短兩個月為我提供了近三百根大木,而安林部落的露天煤礦也投入開采,他們征服的蠻子也都賣給了我,這些你也可以做,但是你沒有。”
塔拜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李明勛說的這些他哪里是不想參與,而是一直不想過早站隊罷了,巴海和安林的部落為李明勛提供大木、煤炭等資源,不僅可以換取各類物資,還能從周獲得一些特殊利益,比如開礦和伐木都需要大量的鐵器,這些鐵器可以用來開礦伐木,但是熔煉之后也可以做成鐵箭頭。
“以前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現在小人已經完全明白了,希望可以成為您的內藩盟友。”塔拜放低身價,俯說道。
李明勛微微點頭,問:“塔拜,你很識時務,既然你愿意接受內藩的協議,那么從現在開始也會得到內藩的待遇,如果你愿意把部落從黑龍江左岸遷徙到這個港口的話,我愿意支持你建造一個腌魚作坊。”
塔拜微微皺眉,正當遲疑的時候,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年輕武士在他耳邊說道:“瑪法,鹽!”
塔拜的臉瞬間好看了,心道自己實在是過于貪心不足了,竟然忘了鹽這個重要東西,說起來,在女真部落區域,鹽巴與糧食、鐵一樣都是硬通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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