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勛站在北大年要塞的頂部,俯瞰著正沿著海邊道路返回的軍隊,各色各樣的旗幟勾勒出斑駁多彩的畫卷,把深綠的叢林和淡藍色的大海撕裂開來,士兵們很疲憊,隊伍也不那么的整齊,軍容顯的有些邋遢,最關鍵的是,很多人被擔架抬著,奴隸用扁擔挑著大大的筐子,里面全是瓷瓶,裝著陣亡將士的骨灰。
合眾國陸軍用兩個半月的時間大體征服了馬來半島,七個小國被毀滅,他們的財富進入了合眾國的國庫,他們的子民成為奴隸,他們的土地未來將是中華民族的生存空間,然而,軍隊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陣亡的將士只有六百七十人,但死于疾病、蛇蟲的士兵多達千人,這馬拉半島濕熱的作戰(zhàn)環(huán)境對合眾國士兵來說是巨大的考驗,士兵們減員嚴重,在未來十天內,還會有不下百人的士兵死于各類熱帶兵,這也是李明勛命令焚毀城市,撤回北大年的原因,在濕熱的熱帶叢林里,嚴酷的天氣比土著的毒箭更為致命。
“您的謹慎是沒錯的,如果我們用同樣的方式攻打巴達維亞和馬六甲,不知要死多少人!”陸戰(zhàn)隊司令在一旁躬身說道。
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李明勛的謹慎不僅在于限制合眾國與荷蘭人打慘烈的圍城戰(zhàn),還在于其他方面,在北大年,合眾國新招募了兩個營伍四千人的新兵,他們來自與呂宋、暹羅、緬甸和婆羅洲,一群退伍士官和葡萄牙雇傭兵充當了這兩個營的骨干,但大部分的士兵都是南洋土著,他們比漢人更適合南洋惡劣的叢林環(huán)境。
而在另一方面,李明勛耐心的用親筆書信聯(lián)合本地區(qū)與荷蘭人有仇怨的蘇丹國和部落,大把豐厚貴重的禮物撒出去,還有以百萬計數(shù)的金幣和銀幣,而現(xiàn)在,終于收獲了成果,爪哇之王,馬打藍蘇丹國站在了合眾國的這一邊,一起圍攻巴達維亞。而周邊的幾個蘇丹國都選擇了中立。
“元首閣下!”侍從官走到了李明勛的面前說道:“馬打藍蘇丹國的使者到了,已經(jīng)安排在了會議室。”
李明勛微微頷首,走下了要塞城堡,騎馬進入城市之中,在北大年的行政大樓的主會議室,李明勛見到了馬打藍蘇丹國的使者,馬打藍的樞密顧問阿魯沙,樞密顧問是馬打藍蘇丹三位咨詢會議成員的一員,僅次于蘇丹、天方教長老和首相,四個人決斷馬打藍的一切軍政宗教事務,由此可見馬打藍蘇丹國對于結盟共抗荷蘭人的重視。
馬打藍蘇丹國是地區(qū)強國,甚至可以認定為南洋地區(qū)第一強國,這個國家擁有三百萬以上的人口,占據(jù)了富饒肥沃的爪哇島,是合眾國第一糧食來源,其也有著規(guī)模巨大的軍隊在二十二年前,上一任蘇丹阿貢組織了兩次對巴達維亞的圍攻,其中一次規(guī)模尤為巨大,光是士兵就超過了十萬人,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在阿貢手里,馬打藍崛起,打敗了除了巴達維亞和萬丹之外,所有的爪哇領主,只是這位英主在六年前就去世了,現(xiàn)在的蘇丹阿芒是第四代蘇丹,繼承了阿貢蘇丹蘇蘇胡南的稱號,即為天方教最高教長和君主。
“我代表蘇蘇胡南陛下,對您和您偉大的軍隊致以崇高的敬意,元首閣下!”阿魯沙躬身施禮,微笑說道。
其他代表也是站起來,會議室里一片安靜,每個人都用欽佩的眼神盯著高大強壯的李明勛,在他們的記憶里,殖民者一旦遭遇攻擊或者拒絕,就會立刻用軍艦和士兵攻打上門,但是對合眾國,荷蘭人選擇了龜縮,能讓殖民者畏懼的,必然能得到這些人的尊重,哪怕他是一個異教徒,哪怕他剛剛把十幾萬同教兄弟變成了奴隸。
“謝謝你,阿魯沙先生,等您回去的時候,請代我向蘇丹殿下問好,當然,也不要忘了我們送給蘇丹的禮物。”李明勛說著,打了個響指,侍從官打開了一旁的窗戶,窗外的空地上有兩頭大象,個個奇特。
一頭是高大魁梧的非洲公象,正值盛年,高大的身軀之下,所有的南洋大象都是侏儒一般的存在,兩根象牙鑲嵌了金箔,前半身披滿了鋼片綴成的甲胄,在陽光下極有氣勢。而另一頭則是本地的大象,卻是從暹羅尋來的白象,這頭白象全身雪白,靈動的眼睛散發(fā)出異域的風情,神秘的氣息遠遠傳蕩。
強大的非洲公象象征著武力,而原本專屬于暹羅的白象則是高貴的象征,這非常符合馬打藍蘇丹國的傳統(tǒng),由此可見李明勛對馬打藍王國的期許。
“您的禮物真是令人贊嘆,為了回報您,蘇蘇胡南陛下也會在未來的戰(zhàn)爭中派遣足夠的士兵作戰(zhàn),為戰(zhàn)爭我們共同的敵人,來自西方的惡魔異教徒。”阿魯沙認真回答道。
李明勛示意阿魯沙落座,李明勛問道:“如果我們的軍隊抵達巴達維亞,你們能派遣多少兵馬參戰(zhàn)?”
阿魯沙誠懇的說道:“如果在五月到十月的之間,可以派遣七萬人,如果十月到第二年的五月,那只能是三萬到四萬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爪哇島上的士兵多是半農半兵,他們五月可以收獲糧食,而十月要回家播種,農閑時自然可以派遣充足的士兵,農忙時就少一半。
顯然,在這位阿芒蘇丹治下,馬打藍蘇丹國的實力在下降,已經(jīng)不復阿貢蘇丹時候的雄風,這與荷蘭人不斷打壓有關,也與阿芒蘇丹本人有關,這位蘇丹好大喜功,喜好奢華,在國內橫征暴斂,直接促進了國力的衰落。
但是無論怎么說,馬打藍提供的兵力都是充足的,李明勛重重點頭,又說道:“事實上,除了圍攻巴達維亞的陸地作戰(zhàn),我們還需要你們在海上的支持,當然,支持是相互的。”
阿魯沙點點頭:“這也是陛下所憂慮的一點,我們之間合作的基礎是你們可以在海上取勝,不知您是否有把握,當然,在您的港口,我看到那雄偉的戰(zhàn)艦和強大的火炮,只是不知道您的艦隊何時能與異教徒開戰(zhàn)呢?”
李明勛笑了笑:“這也是我要說的,您看,這是爪哇海一帶,荷蘭人選擇了龜縮在巴達維亞一帶海域,只派遣少許船只到馬來半島一帶襲擾,我想他們的目的應該是通過收縮迫使我們的艦隊在海上消耗,合眾國的艦隊疲憊破爛的時候,再出港與我們決戰(zhàn)。”
顯然這是當年西班牙人在馬尼拉灣采取的戰(zhàn)術,荷蘭人也是效仿了,雖說示弱于敵是兵家大忌,卻是最穩(wěn)當?shù)淖龇ǎ蛟S荷蘭人還希望通過拖延,得到本土的支持。
就像當年合眾國在馬尼拉與西班牙作戰(zhàn)之時選擇了蘇比克灣一樣,此次與荷蘭人作戰(zhàn),也需要一個前線港口的支持,這個港口不僅要停泊下合眾國遠征艦隊的船只,還要擁有一定的修船能力,至少能有一段平坦的沙灘供戰(zhàn)艦清理底部的水生生物。
“您的意思是得到港口支持,這一點,陛下也想到的,只是不知道您希望是哪座港口呢?”阿魯沙問道。
李明勛道:“最好的港口自然是泗水了,哦,也就是你們說的蘇臘巴亞。”
“這不可能,閣下,蘇臘巴亞并不在我們的選項之內。”阿魯沙很直接的拒絕了,根本不給合眾國一方討價還價的機會。
蘇臘巴亞此時還是一個不大的港口,卻是后世印度尼西亞第二大城市和港口,下場的蘇臘巴亞海峽把港口保護在深處,而本地區(qū)也有發(fā)達的農業(yè)和手工業(yè),但之所以被阿魯沙拒絕,是因為蘇臘巴亞所在的東爪哇是馬打藍蘇丹國一個特殊的地方,這里曾經(jīng)是巴拉安班王國的領地,這個王國在十二年前被阿貢蘇丹所滅,更讓人不放心的是,巴拉安班王國是印度教國家,目前為止,這片土地上還有眾多的印度教徒,其勢力之大,逼迫馬打藍蘇丹國實行帕提制度,即蘇丹直接派遣太守統(tǒng)治核心區(qū)域,而在這些新征服的了你該,則有親王領有,實行半自治半分封。
離心力較強的富饒地方和一個強大的外來勢力,怎么看都對馬打藍蘇丹國的統(tǒng)治不利。
阿魯沙未免李明勛提出更苛刻的要求,說道:“蘇蘇胡南陛下不建議您在爪哇一帶選擇港口,而陛下為您準備了三個不錯的選擇,邦加島、巴東港和蘇卡達納港,您可以自擇其一。”
李明勛只聽說過邦加島,其余都沒有詳細的了解,他立刻招來統(tǒng)帥部中熟悉南洋的參謀,詢問了許久。
巴東港位于卡里馬塔島上,蘇卡達納則位于婆羅洲的西南側,這兩個港口是馬打藍蘇丹夠在爪哇之外的飛地,蘇卡達納雖然位于婆羅洲,但港口條件很差,根本不足以停泊大型戰(zhàn)船,卡里馬塔島上的巴東港也是類似,如果不是本地有容易開采的鐵礦石,冶鐵業(yè)也小有規(guī)模,這個島嶼和港口根本毫無意義。
剩下的就是邦加島,這是位于蘇門答臘島旁的一個大型島嶼,其地理環(huán)境與馬來半島類似,熱帶雨林區(qū)、磚紅土壤,沿海多沼澤,沒有很好的錨泊地,但是李明勛卻知道,這里不僅出產胡椒和肉豆蔻,在風帆時代,這個島嶼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錫礦產區(qū),此外還有鉛、銅、鐵礦,是一個礦山島,但邦加島卻是最適合的作為前沿軍港的地方,這里曾經(jīng)是明朝舊港宣慰司管轄的區(qū)域,即便是十七世紀,仍然有大量的華人聚集,而且其處于巨港蘇丹統(tǒng)轄之下,而這個蘇丹國因為香料貿易爭端與荷蘭人齷齪不斷,在九年前,還與馬打藍組織聯(lián)合艦隊,可惜慘敗。
“這么說,巨港同意加入我們的聯(lián)盟?”李明勛在了解之后,選擇了邦加島。
“可以這么說,實際上,巨港和占卑的態(tài)度是一樣,不公開支持,但可以提供各類方便,邦加島是其中之一,另外就是以優(yōu)惠的價格提供物資。”阿魯沙回應道。
李明勛點點頭,畢竟荷蘭人未倒,巴達維亞周邊的勢力沒有一個敢于輕易表態(tài)的,包括與其接壤且有仇怨的萬丹蘇丹國。
“那您選擇邦加了?”阿魯沙問道。
李明勛說道:“這是我唯一的選擇,不是嗎?”
阿魯沙在心中長出一口氣,他生怕李明勛堅持在爪哇群島獲得一個港口,畢竟馬打藍不想有趕走猛虎又來惡狼的結局。
實際上,邦加島比泗水更為適合,把前沿軍港定在這里,就意味著把錫蘭、馬六甲與巴達維亞的聯(lián)絡切斷,只要控制好婆羅洲與蘇門答臘的幾條水道,就把荷蘭艦隊的勢力范圍壓縮在了爪哇海,這對于減少戰(zhàn)爭對合眾國的損失尤為重要。
“這也是最佳選擇,那就祝您旗開得勝了,蘇蘇胡南陛下與他的大軍會在巴達維亞城外等候您的到來。”阿魯沙恭敬說道。
李明勛微笑點頭,送走了這位特使,馬打藍的陸軍支援也只能是合眾國取得制海權之后見效,李明勛心里非常清楚,海戰(zhàn)的成敗會徹底改變南洋地區(qū)的政治格局,這一仗只能勝不能敗。
阿魯沙走了之后,李明勛問道:“英國人怎么說?”
林河說道:“英國人拒絕了我們結盟的要求,他們答應在印度海岸暗中幫助葡萄牙,其余沒有任何承諾,甚至不愿意說服萬丹蘇丹支持我們。”
“那我交代你的話。”李明勛頗為不滿。
林河道:“我已經(jīng)跟英國使者說明白了,不要想著我們與荷蘭人分出勝負之后再加入進來,這次拒絕了結盟,日后不會再有機會了,但是英國人很孤傲,認為我們在虛張聲勢。”
李明勛搖搖頭:“他們會明白的,也會后悔的,我李明勛可不是賣后悔藥的。”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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