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法佐就來到了伊斯坦布爾的港口,按照巴赫德爾規(guī)劃的路線,使團會從伊斯坦布爾港口出發(fā),進入黑海,然后在克里米亞汗國的某個港口登岸,陸地穿過土爾扈特汗國的領(lǐng)地前往帝國占領(lǐng)的哈薩克地方。
法佐的使團并不大,他的仆人、護衛(wèi)和書記官加在一起只有二十個人,行禮也不多,而巴赫德爾的使團規(guī)模就比較大了,足足有一百人,這是因為巴赫德爾的使團也是一個商團,順路進行奧斯曼前往克里米亞的貿(mào)易,來時候帶來了很多奴隸,回去的時候則是奧斯曼出產(chǎn)的各類手工產(chǎn)品。
法佐為自己準(zhǔn)備了一艘船,而巴赫德爾則有四艘船,在港口,巴赫德爾親眼看到一群奴隸把一個個的橡木酒桶搬運到巴赫德爾的商船上,碼頭上還堆積著數(shù)十個,法佐眉頭一皺,雖然天方教徒不許飲酒,但在這個時代,誰也無法真正禁止這種可以溝通神靈的飲料,但是在嚴(yán)酷的法律之下,從未有人敢在伊斯坦布爾這座港口這么大規(guī)模的裝卸酒,而一旁的港務(wù)官員卻當(dāng)成沒有看到,這顯然不合理,因為巴赫德爾這種外國人沒有這種資格。
“這些酒你要賣給哥薩克還是土爾扈特人”法佐走上前,直接問巴赫德爾。
巴赫德爾忙了一個早上,滿頭大汗,搖搖頭:“不不不,法佐大人,這不是酒,真的不是,您誤會了。”
法佐看他真誠的模樣不像是說謊,而且也奇怪,自己站在幾十個酒桶旁,竟然沒有嗅到一絲絲的酒味,這是不正常的,法佐的仆人拔出一個木塞,用手蘸了一下里面的液體嘗了嘗,吐在了地上,對法佐說道:“主人,這是鹽水!非常苦澀!”
“這里面是咸肉呵呵,巴赫德爾,你往大陸方向輸送這些肯定是賠本的。”法佐笑呵呵的說道,直接上了準(zhǔn)備的船只,巴赫德爾也跟了上來。
法佐知道,泡腌的咸肉是海船上必備的物資,奧斯曼雖然海上丟失了大部分的尊嚴(yán),但海洋貿(mào)易仍然很興盛,對此并不陌生,據(jù)說這種用高濃度鹽水泡腌牛肉的辦法還是從帝國那里傳來的。
但這種咸肉也只對海洋貿(mào)易有意義,在克里米亞以及其北面,都是游牧民族生活的地方,鮮活的牲畜到處都是,沒有人會喜歡這些咸肉的,法佐說道:“巴赫德爾,如果你真的沒有商業(yè)資源的話,可以跟我說,我介紹幾個鹽商給你,在黑海沿岸,鹽的利潤很高的。即便在克里米亞,你也可以賺一半的利潤。”
但巴赫德爾卻對法佐說道:“法佐大人,里面沒有肉,只有水。那也不是小人的商品,而是大維齊爾為裕王殿下準(zhǔn)備的禮物,大維齊爾給了小人五百個金幣,讓小人把東西送到裕王殿下的面前。”
法佐聽了這話,更是不相信了,他吩咐仆人弄一些酒桶里的液體出來,不多時,仆人端了一盆進來,而且還說里面確實只有水,沒有其他的東西,法佐嘗了一口,說道:“是海水嗎,似乎比海水還要苦。”
巴赫德爾說道:“是湖水。”
法佐笑了:“湖水怎么這么苦。”
巴赫德爾說道:“是一片叫做死海的湖,在奧斯曼的敘利亞行省,裕王殿下說,他的父親說過,奧斯曼有一個湖叫做死海,人掉進里面都淹不死,會自動漂浮起來,只因為里面有太多的鹽。
在大維齊爾第一次召見我,詢問我關(guān)于裕王的事時,我就講述了裕王講的故事,大維齊爾派人順著約旦河找到了這片湖,然后讓人盛了很多死海的水來,作為給裕王的禮物,因為裕王殿下很想試試,是不是真的可以浮起來。”
法佐聽完了這個故事,說道:“巴赫德爾先生,如果再有類似的故事,你也可以告訴我,當(dāng)然,即便你昨天告訴我,我也弄不到這種禮物,但是你知道的,那只是因為缺乏時間,但或許其他的禮物我可以做到呢。”
巴赫德爾點點頭,他可沒想到穆斯塔法真的弄了這么多鹽水來,就為了滿足裕王的好奇心。
法佐與巴赫德爾乘船,離開了伊斯坦布爾,開啟了一段一生難忘的旅途,在路上,法佐與巴赫德爾聊的最多的就是帝國和要去見的李君威,其實巴赫德爾了解的也不多,但法佐對任何一點很感興趣,哪怕只是道聽途說的。
船隊在克里米亞汗國上岸,法佐會見了當(dāng)?shù)氐馁F酋,替巴赫德爾解決了貿(mào)易問題,還籌措了車輛運輸那些盛滿鹽水的酒桶,當(dāng)然,法佐也從當(dāng)?shù)刭F酋的口中了解到,最近幾個月與土爾扈特人的沖突確實少了很多,而且雙方交界的緩沖區(qū),也不再見到成群結(jié)隊的土爾扈特騎兵。
而從韃靼人口中了解到的關(guān)于第聶伯河畔的戰(zhàn)事則與在伊斯坦布爾了解到的就相差很大的,戰(zhàn)斗對于奧斯曼真的很不利,而且第聶伯河畔的主戰(zhàn)場早已停戰(zhàn)了,與沙俄軍隊和哥薩克們脫離接觸,現(xiàn)在戰(zhàn)爭全都指著韃靼人能突破敵人的防線,去攪亂俄羅斯人的后方。
而包括法佐和奧斯曼的臣民一直卻認(rèn)為,士兵們在第聶伯河畔一直在廝殺,與異教徒的戰(zhàn)爭進行的越發(fā)慘烈。如果韃靼人沒有說謊,那這兩年一直用于戰(zhàn)爭的大量軍餉去了哪里呢
法佐只能把這個問題埋在心底,隨巴赫德爾的大商隊一起出發(fā),因為擁有奧斯曼、韃靼人和帝國發(fā)放的通行憑證,巴赫德爾得到了很多商人,尤其是猶太商人的認(rèn)可,很多商旅加入進來,浩浩蕩蕩的進入了土爾扈特人的領(lǐng)地。
在那里,使團得到了不錯的接待,當(dāng)發(fā)生沖突的時候,一些黃帽僧人會站出來解決問題,還有僧人加入了商團之中,一路為其服務(wù),派憂解難。
等到商團渡過烏拉爾河時,法佐看到了大量的哥薩克人在游牧墾荒,他們會對巴赫德爾高舉的帝國旗幟表現(xiàn)出尊敬,沒有任何劫掠騷擾的意思,反而不斷有騎兵護送他們過境,過了烏拉爾河,大大小小的商旅離開了使團,巴赫德爾開始往南走。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裕王殿下不在小玉茲嗎”法佐問道。
巴赫德爾說道:“一個月前,殿下就在烏拉爾河畔,解決了哥薩克與土爾扈特人的爭端,可現(xiàn)在天在變冷,殿下去了咸海一帶。”
“去希瓦汗國了嗎”法佐問。
“閣下,很抱歉,這個國家已經(jīng)不存在了,事實上,我去伊斯坦布爾的時候還有,但我在哥薩克人那里聽到的消息,希瓦汗國不存在了。”巴赫德爾無奈的說道,這讓他很震驚,因為希瓦汗國老早就是帝國的藩屬了,為帝國出兵哈薩克草原還出力了,但它就是不存在了,或許當(dāng)哈薩克都已經(jīng)征服之后,帝國已經(jīng)不想再有一個天方教的小藩國了。
法佐問為什么,巴赫德爾給不出解釋,事實上,希瓦汗國就是李君威隨手滅掉的,沒有任何理由,這不是帝國的處理藩國問題的風(fēng)格,帝國從來是講究出師有名,但李君威在大哥李君度那里學(xué)到卻是先做,做完再找理由。
“為什么裕王會選擇居住在咸海,在那里過冬。”法佐問道。
巴赫德爾說道:“據(jù)我所知,是因為南面比較溫暖。”
“他怕冷嗎”
“不,是他養(yǎng)的寵物怕冷。”
等到法佐抵達目的地,看到李君威居住的藍帳后,才知道,這位裕王殿下的寵物是蜜蜂,而這片咸海周邊的土地上全都是盛開的野花。
法佐以為,取得李君威的接見是非常復(fù)雜的事,會耗費時間,也需要大量金錢會賄賂他身邊的人,但是法佐沒想到,自己抵達的第一天,裕王就接見了自己,一起參加一個美食會,但參加者必須帶上一道美味而有特色的食物,而法佐帶上一道廚子制作的甜點,拔得頭籌。
巴克拉瓦,一道擁有幾千年的甜點美食,在奧斯曼只有上流人士才能享用,而法佐那個曾經(jīng)擔(dān)任蘇丹御廚的廚子恰好會做這種甜點,而廚子的高超技藝,顯然促進了法佐與李君威的關(guān)系,法佐才知道,裕王對美食毫無抵抗力,尤其是從未吃過的異域美食,這一點,他遺傳于自己的父親,而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當(dāng)然,李君威并不是什么都喜歡,尤其對所謂的土耳其咖啡嗤之以鼻,他不是沒有喝過咖啡,但是濃到水牛都無法下沉的咖啡他還是第一次喝。但李君威從中體會到了一些政治意義,因為現(xiàn)在的蘇丹是禁止咖啡這種‘有傷風(fēng)化’的飲品的,而法佐卻依然飲用,足夠說明很多問題了。
但是李君威很少與法佐討論聯(lián)盟和進軍俄羅斯的問題,除了一開始,二人確立了結(jié)盟之外,甚至從未提及過穆斯塔法的名字,但顯然,法佐不想這么做。
這一日,法佐來到了藍帳,看到李君威正在收拾他的蜂巢,與普通人養(yǎng)蜂人為了得到蜂蜜不同,李君威喜歡觀察蜂巢內(nèi)蜜蜂的生活,所以他的蜂巢是用昂貴的玻璃制造的,而且很多都是李君威自己制造的。
“法佐閣下,您來的真是時候,這一次帶來了什么美食”李君威一邊低頭收拾,一邊問道,馬上要到冬季了,李君威要把寵物們越冬用的蜂箱制作出來。
法佐笑著說道:“主食是土耳其風(fēng)味的羊肉手抓飯和肉餡餅,飲品則是蘭莖甜品,我讓人從奧斯曼帶來的,只有安納托利亞山脈的蘭莖花才能制作,您絕對沒有品嘗過。至于甜點,營可以品嘗一下雪葩,仰仗于您的仆人從雪山上帶來的冰塊,才能在這個時候品嘗到它。”
李君威坐下來,享受法佐帶來的東西,不住的夸贊:“每個民族和國家都有自己擅長和特殊的東西,在美食方面也是如此,您知道嗎,我的父親寫信來,最羨慕的就是我可以在這里享受異域的風(fēng)味,而他卻只能享受不到。
他和我一樣喜歡美食,在不當(dāng)皇帝之后更是親自下廚,也喜歡舉辦美食大賽,向百姓展示宮廷美食,對了,為什么您拿來的許多東西,巴赫德爾先生都沒有在伊斯坦布爾見到過呢,甚至沒有聽說過。”
法佐說道:“那是因為蘇丹們保護他們的食譜,不許御廚把食譜記錄在書本上,所以也就不存在流傳出來的可能,而我身邊這個廚子是蘇丹賞賜給我兄長的,在他死后,他追隨了我。”
“那可太遺憾了,許多有創(chuàng)造性的美味肯定會因此失傳。”李君威有些懊惱。
法佐嘆息一聲,說道:“殿下,我最近看到了很多哈薩克人、土庫曼人被送往南方,據(jù)說是次大陸,這些人都是天方教徒,我很疑惑,為什么帝國不能接受他們呢,這些人是很好的仆人,如果您能接納他們,現(xiàn)在麾下就有十萬鐵騎,我們的計劃現(xiàn)在就可以進行。”
李君威搖搖頭:“我們?yōu)槭裁匆務(wù)撨@個令人傷心的問題呢”
“我只是好奇而已,在我們奧斯曼有幾百個民族和十幾種宗教,他們臣服于蘇丹,獻上忠誠與稅收,就可以生活的很好,我希望這一點可以對您有所啟示。”法佐說道。
李君威笑了笑:“是的,你說的是實話,但我們帝國的歷史更悠長,在帝國強盛時,宗教、民族生活習(xí)慣都不會影響一個國家的興盛,而當(dāng)這個國家衰落時,那些曾經(jīng)獻上忠誠,托庇于你的人就會第一個站起來造反。”
“所以,上位者要做的就是讓自己的國家永遠強大。”法佐咬牙說道。
李君威搖搖頭:“世界在進步,你能統(tǒng)治他,就會影響他,他就會進步學(xué)習(xí),學(xué)的越多,對你越不利,沒有人永遠喜歡臣服于其他人。”
見法佐不以為然,李君威指了指身邊的蜜蜂:“閣下,介意我用蜜蜂向你演示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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