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三十六年的二月二十四日,休達港。
“都穩(wěn)當(dāng)一些,把這些東西搬到上層貨倉里去,這可是上等的染色布,是丹麥古茲曼子爵的訂貨,千萬不要弄潮了。”汨羅號的船長周賢信大聲招呼著甲板上的工人。
蒸汽吊機把貨物吊運上船,而工人們則運到指定的貨倉里,一系列工作井然有序。
“船長,汨羅號不是前往斯德哥爾摩的嗎?”哈特作為貨主代表,站在一旁,皺眉問道。
周賢信笑哈哈的遞給他一壺水,說道:“是啊,汨羅號就是去斯德哥爾摩的。”
哈特問:“那為什么我沒有看到瑞典人的貨物?”
“喲,那是您來的不是時候,從前天早上到現(xiàn)在,裝的都是瑞典商人的貨。走,我?guī)コ虺蛉ィf實話,若是看在古茲曼大人在哥本哈根有權(quán)有勢,我們公司還未必愿意經(jīng)停丹麥呢,實在是貴國的檢查太多了,生怕雞蛋里挑出骨頭來。”周賢信一邊嘟囔著,一邊帶著哈特到了進入貨倉。
中層和下層貨倉里堆滿了貨柜和大桶,借助外面射來的光線還能看的清楚,周賢信說:“哈特兄弟,你雖說在西津留學(xué)過,可到底學(xué)的不是航運專業(yè)。這裝船可是一個技術(shù)活,重的貨物要往中間往下放,輕便的往上放,這樣才能讓重心更低。
若是裝不好,不僅不安全,而且還費煤,船操作起來還費勁。去年夏天的時候,就在休達,一艘法國船就因為經(jīng)驗不足,直接翻覆在了港口里。”
哈特問:“這都是瑞典訂貨?”
“也不全是,也有普魯士和波蘭的訂貨,但都是在斯德哥摩爾卸貨。波羅的海周邊的國家呀,定的糧食、機械、酒水多些,都是沉重貨物,所以要早裝些,今天早上裝的是瑞典定的棉紗,和古茲曼大人的染色布在一塊。”周賢信介紹說。
哈特笑著說:“那我住在哪里啊。”
“喲,隨船可不行,這不合法。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了貨主隨船押貨的規(guī)矩了,古茲曼大人的貨都買了保險了,到了哥本哈根,盤點之后有錯漏,直接找保險公司賠就行,當(dāng)時公司的經(jīng)理為了你們理賠方便,還專門買的阿姆斯特丹一家保險公司的保險呢。
放心就是咯。”周賢信話說的相當(dāng)客氣。
哈特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一條香煙遞給了周賢信,說:“幫幫忙啦,省的我再去坐郵輪。”
周賢信看了看那一條香煙,一咬牙就答應(yīng)了,在船上給哈特找了個艙室暫時安頓,可是等貨物都安置完畢驗收的時候,周賢信又提著香煙找到了哈特,滿臉歉意:“老弟,真是對不住,答應(yīng)你的事辦不到了。”
他低聲在哈特耳邊說道:“正好有公司代表去斯德哥摩爾,要讓他們看到我私自載運客人,我這船長位置就保不住了,對不住,對不住。我已經(jīng)讓人打聽過來,明天就有一條前往阿姆斯特丹的船,您可以乘坐那艘船,到了荷蘭再找船回國就是。
說起來,汨羅號還得七天后出發(fā)呢,您能早一步到哥本哈根。”
哈特連忙請求,但周賢信這回是鐵了心。哈特只能選擇不跟船,但是想到瑞典人的貨物已經(jīng)確定上船了,也就沒有什么值得擔(dān)心的地方了。
哈特被周賢信打發(fā)走了,他夾著那沒有歸還的香煙,忐忑不安的向著船長室走去,越靠近,腦袋上的汗就越多。他這先答應(yīng)后拒絕,既不是良心發(fā)現(xiàn),也不是真的有什么惹不起的公司代表,而是差一點就因為這點貪念丟了工作。
敲了敲船長室的門,門被打開,開門的是段毅。
“大人經(jīng)理,那個丹麥人打發(fā)走了,這香煙他不肯拿回來。”
坐在沙發(fā)上的中年人微微點頭,說:“人家不要,你就收下吧,以后啊,外國人的禮可以收,事不要辦。”
“是,是。”周賢信眼見這位大人物不怪罪了,立刻點頭。
船運公司的經(jīng)理起身,照著周賢信的后腦勺就是一個耳光:“是個屁是,以后既不能收禮,也不能辦事。再有下一次,你就滾蛋吧。”
“是,不收禮,不辦事。”周賢信立刻回應(yīng)。
段毅呵呵輕笑說:“周經(jīng)理,這周賢信船長是你親戚吧。”
周經(jīng)理點頭:“大人說的極是。賢信是我叔叔家的堂弟,從小一起長大的。論其經(jīng)驗,他也跑了瑞典航線三年了,還學(xué)會不少當(dāng)?shù)氐难笤挕U撃芰Γ谖覀児臼畮讉船長里,也是排名前五的。
最重要的是,您安排的是機密事,旁姓外人我也不敢用。說實話,若不是您安排,賢信就要從船上退下來,當(dāng)我的副手了。”
“好,那就是他吧,日后兩條船都交給他。周經(jīng)理,你放心,辦好這件事,日后你們就是瑞典國王的座上賓了。”段毅拍了拍周經(jīng)理的肩膀,陪同著李君威離開了船長室。
“二哥,這是誰啊,好大的氣場。”
“你他娘的真沒眼力見,那個段大人是裕王身邊的人,你說那是誰。”
周賢信眼睛瞪大,問道:“這差事這么重要啊。”
周經(jīng)理哈哈一笑說道:“那是,知道嗎,很快瑞典就要和幾個鄰國打起來。”
“這誰不知道,休達那些老板囤貨那么多,就等著打仗呢。”周賢信說。
周經(jīng)理點頭:“告訴你,等瑞典和其他國家打起來,在帝國訂購的一切武器裝備,都由咱們運輸,王爺看重的就是咱們公司能過松德海峽這一能力。”
“難怪,難怪安排那么復(fù)雜。”周賢信一想起從去年開始的安排,心里立刻明白了其中關(guān)鍵。他問道:“那我是不是這一趟就不去哥本哈根了?”
周經(jīng)理擺擺手:“還是要一切如常,我們的正常航運全都是為秘密行動做掩護。”
帝國三十六年三月七日下午,松德海峽。
已經(jīng)是三月,松德海峽里還可以看到大塊的浮冰,周賢信率領(lǐng)的小船隊在海峽西部只看到了少量的漁船。
哥本哈根港位于西蘭島的東南方向,也就是松德海峽的南面末端,海峽最窄的地方不到四公里,除了很少的大霧天氣,在哥本哈根就可以看到海峽全貌。現(xiàn)在的丹麥國王在上一場戰(zhàn)爭失敗后,丟掉了斯堪尼亞的土地,克里斯蒂安五世下令把王宮朝向海峽的窗戶全都封上,以免看到對面瑞典人。
“四點了,船長。咱們加快速度,天黑之前就能入港。”一個船員走到在甲板上抽煙的周賢信面前,說道。
“怎么,你在哥本哈根有婆姨么?”周賢信回頭問這個第一次上船的小老鄉(xiāng)。
船員哈哈一笑說道:“那倒是沒有,就是天太冷了。”
周賢信遞給他一支煙,說道:“小子,記住了,以后咱們過松德海峽,就等天黑之后過。”
船員抽著煙想了一會,恍然大悟的模樣,說:“船長,我明白了,我聽說丹麥人在這里收過路費,咱們晚上沖過去,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能省一大筆錢呀。”
“你傻呀,回來的時候也沖出去嗎?萬一被逮住,丹麥人是要扣船和貨的。”周賢信說道。
“那咱們?yōu)槭裁赐砩线^海峽,這海峽這么窄,危險的很吶。”
周賢信說道:“這你就別問了,咱們船上都是老鄉(xiāng),要的就是可靠,可就算是老鄉(xiāng),也盡量少打聽。”
船員點點頭,周賢信說:“給前面的資江號發(fā)燈號,然后資江號與我們一起減速慢行。鍋爐開始熱機,準備采用蒸汽動力,引水員要先休息,我們要在晚上進入哥本哈根。”
這個船員立刻跑到船頭,用小旗向五海里之外的資江號發(fā)信號。此后他就值守在船頭上,一直到下午五點半的時候,船員對船長喊道:“船長,資江號說,有軍船靠近,三條桅桿,還有一層炮甲板,是海軍軍艦,看不清旗幟,不知道是丹麥海軍還是瑞典海軍。”
“下來吧,那是丹麥人的海軍,也是緝私船。”周賢信招呼老鄉(xiāng)下來,他自己則親自登上了后桅桿的桅盤,點燃了一盞燈,過了一刻鐘,滅了燈后,才下到甲板來。幾個新上來的船員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伸長脖子往后看去,沒有看到什么船,但是也不敢多問。
不多時,丹麥戰(zhàn)艦西蘭號靠了上來,周賢信主動登上了對方的船,與艦長寒暄幾句,贈送了禮物,說道:“長官,汨羅號的蒸汽機還未預(yù)熱完畢,又是第一次入港,有些困難。能不能請您先帶資江號入港,讓另外一艘船來引導(dǎo)我們。”
“這位長官說,海峽里只有他們一艘船,而晚上港口的引水船也無法出來。”翻譯說道。
周賢信說:“那請帶資江號入港,等蒸汽機預(yù)熱完畢,我們靠燈塔信號入港,如果做不到,就下錨,明天早上天亮再進港。”
丹麥艦長和手下商議了一會,才做出決定,翻譯說道:“這位長官同意了您的建議,但是要留下幾個人協(xié)助我們,說這是一位子爵的照顧。”
周賢信問:“古茲曼子爵?”
“是的,就是古茲曼子爵。”
雙方愉快決定之后,西蘭號引導(dǎo)資江號入港,船上的信號員還登上了哥本哈根的燈塔,引導(dǎo)汨羅號入港,但汨羅號嘗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最終還是于第二天早上入港。
“周船長,你們終于來了,可是比預(yù)定的時間晚了四天。”哈特來到碼頭,握住了周賢信的手。
周賢信說:“沒法子,阿姆斯特丹那邊剛解凍,進出的船只很多呀,我們預(yù)定航道多花了幾天。又對本地航道不熟悉,又耽誤了一個晚上。”
但是哈特并未真的生氣,說道:“我們?nèi)ヒ姽牌澛泳舭伞!?br />
周賢信被帶到了哥本哈根城外的一處小莊園,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根本就沒有見到古茲曼子爵,只是被招待在會客廳喝茶,一直到下午三點也都沒有見到正主,一開始以為是古茲曼傲慢,后來才察覺不對,于是派遣手下去港口,卻被擋了回來,周賢信確定自己被軟禁了。
他仔細回想了自己的安排,確定一切按照計劃做的,昨日的燈號也確認無誤,又心安了。也就是這個時候,古茲曼的手下又把周賢信和兩個手下帶去了碼頭。
“周船長,貨呢,貨呢!”哈特沖到了周賢信面前,揪住了周賢信的脖頸。
周賢信距離老遠就看到,靠港的資江號和汨羅號都被軍隊控制了,大批的士兵上上下下檢查,尤其是汨羅號,碼頭工人正把貨物一件件的卸下來。
“出什么事了嗎?我昨天還檢查過,古茲曼子爵訂購的染色布只有兩件被污損了,其余沒有問題。難道就因為兩件貨的損失,就這樣對待我們嗎,更不要說,已經(jīng)購買了保險。”周賢信瞪大眼睛說。
哈特吼道:“我說的不是古茲曼閣下的貨,是瑞典人的貨物。”
“都在船上,無一缺損。”
“為什么沒有看到野戰(zhàn)炮、燧發(fā)機和硝石,為什么!”哈特吼道。
“為什么要有野戰(zhàn)炮、燧發(fā)機和硝石!這是軍事物資,我們是商船,不能參與運輸。這不是你們給松德海峽定的法律嗎?”周賢信不卑不亢的反問。
哈特怒道:“我和古茲曼閣下親眼看到瑞典人定了這些東西,讓你們的船運輸。我本人更是親眼看到偽裝成糧食和酒的貨物裝填進了汨羅號。”
“你們這是污蔑,是誹謗。”周賢信怒道:“既然你親眼看到了,就搜吧,只要在汨羅號和資江號上找出任何的違禁品,我周賢信自當(dāng)負責(zé)。若你們找不到,休怪我把這件事上報帝國政府,一切引發(fā)的外交后果,你們承擔(dān)!”
這個時候,古茲曼子爵從港口的一間房子里走出來,他拍了拍周賢信的肩膀,冷笑幾聲,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哈特哈哈大笑:“周船長,你有骨氣,可是你的手下卻有的是軟骨頭,有個人告訴古茲曼閣下,你們在阿姆斯特丹把一部分貨物卸到了荷蘭商船馬車夫號上,而這艘船很快要到了,到時候事實如何,自見分曉。”
周賢信冷笑:“看來讓我們替古茲曼運貨就是個陰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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