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

    王曦他們在這陌生的陰間呆了已經有兩天了。

    然后，十分違和地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們將這片土地征服了……

    在這兩天里，亡靈大軍已經把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探索完畢，沒有遇到一個敵人……

    甚至連普通的鬼魂都沒有遇到。

    誠如楚江王所猜想的那樣。

    整片大地，就像一個巨大的太極，忘川河從中流淌而過，繞出兩個完美的弧形。

    但搜索仍在繼續，目前為止，并沒有發現奈何橋以及鬼門關這種建筑。

    楚江王已經將這些發現，全都送回了地府，并傳抄里院。

    因為這是第一次異界作戰，除了武力支持外，還需要大量理論支持。

    所以，現在又有不少生前頗具盛名的佛道兩家高人，也前來一探究竟。

    當然了，雖說高僧不忌道，高道不忌僧，但看到這副場景，道家肯定是有些得意的。畢竟整塊版圖都是太極的模樣，更加傾向于道家的理論。在以前，反倒是佛家要略勝一籌。因為佛家堅持說，地府的大圓盤在忘川河周而復始的驅動下緩緩旋轉，明顯代表著輪回的意思。這下好了，打平了。

    但楚江王讓大家來，不是又來進行佛道之爭的，主要是把一些研究的東西留給他們去做。

    他目前的首要任務，還是不變，找到鬼門關！

    這個陰間如此的空蕩蕩，肯定不對勁，他擔心再次中了人家的計謀。

    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即使是陰兵也不例外。

    他已經敏銳地察覺到，麾下的士兵們較之剛到這邊時，士氣明顯要低落了不少。

    這種情況很好理解，卯足了勁，卻沒有發揮的機會，時間一久，就容易懈怠。

    于是，現在的情況就是，人家沒有費一兵一卒，就把這三十萬大軍給釘死在這兒了。

    雖然知道不對勁，知道是人家的陽謀，但問題是，這么大一片地盤，送給地府，地府要不要？

    要，當然要啊！

    那行，既然想要，那就得留下足夠分量的兵力來守著。

    而且，要了這塊地盤，地府經營不經營？

    怎么經營？

    方案一，就猶如人口遷徙一樣，也可以將大量的游魂遷徙到這邊來，建立城鎮據點。

    方案二，找到鬼門關，讓此處的陰陽輪回重新步入正軌。

    因為既然已經曉得了魂飛魄散最終代表的是什么，那么就讓這一邊的陰和陽變成一個附屬國而已，他們的陰陽自成循環。如果實在是因為魂魄數量不夠，導致陽間人口無法正常增長，那么也可以將往生臺前排著隊的魂魄分一部分過來。

    想必如此，也是長端帝樂意看到的。

    你們不是以前要搶嗎？早說嘛，現在你送了我地府一大塊地盤，我也送你成千上萬的魂魄，如何？

    不夠？隨時開口！地府最不缺的，就是魂魄了。

    想到這里，大家反應過來，似乎最尖銳的矛盾點……消失了……

    沒有必要打打殺殺了啊。

    現在，地盤是子君或者陸侯亮的，地府笑納了，然后魂魄是地府的，可以輸送給長端帝的艽朝。

    大家雙贏，子君他們虧到姥姥家了。

    只是……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實際上肯定不會有這種好事兒。

    對于地府閻君來說，更是曉得不會無緣無故地天上掉餡餅兒。

    但是只要他們這樣去做，去嘗試著和長端帝溝通，哪怕目前不曉得人家的套在哪里，也一樣能逼得對方圖窮匕見。

    畢竟……地府這次也是搞得絕戶計。

    只要把這片陰間捏在自己手上，那么正方兩方面都看地府的意思。

    真到了那一步，那就不管天道，就按照之前的計謀，對艽朝不聞不問，等個百八十年，那邊的人全都死絕了，也就一切都搞定了。

    “你就不怕突然冒個水鬼出來，把你倆給拖下去啊？”楚江王出現在王曦和小一身后，此時他們兩個正坐在忘川河邊坐著，看上去就像在月色下幽會的小情侶一般。

    王曦正要起身，沒想到楚江王也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殿下說笑了，水鬼，丁級，低危，哪怕突然冒出來七八個，我還是能夠對付的。”王曦道。

    楚江王難得的一身戎裝，看上去頗為英武，道：“你們接著說，我們在那邊討論了許久，卻始終想不明白這里的鬼魂都去哪兒了。”

    王曦道：“殿下……你這……要是我和小一剛才在說情話，豈不是也被你全都聽到了？”

    楚江王指了指大概八百米外的張吉道：“有你老丈人在那里守著，除了我們幾個老家伙，誰過得來？聽到也就聽到了，我們什么沒見過？什么沒聽過？”

    王曦望著正在遠處喝酒的張吉，道：“張叔這痛風剛好一些，就又開始喝酒了。我和小一勸過好多次，勸不動，要不殿下您勸勸？普天之下，沒有誰會不給你面子吧？”

    楚江王道：“我面子是大，但大不過煙酒啊……你繼續說。”

    王曦道：“殿下，我和小一沒有在說這個啊……”

    “我知道，你接著說界門的事情。”楚江王揀起一塊石子，向著忘川河內輕輕扔了去，激起一點水花。

    王曦理了理思緒，從頭說起，道：“殿下，剛才也不是在說界門背后的玄妙，就目前看來，界門的開啟方法，我們已經掌握。醫巫同力，自然水到渠成。這一點，也從我們既往所知道的線索以及嬴瑩師姐所提供的情報得到了印證。遺人從一開始，就沒有醫巫分家，自然早早就洞悉了其中的玄妙。醫術影響生老病死，巫術預知福禍吉兇。二者相輔相成，一定還有更多我們所不知道的奇妙用處。

    “現在最關鍵的是，我們控制了這片陰間，便等同于在棋局上落下了最為關鍵的一子，只要這一子不丟，便攻守隨心。即使我們最終沒有找到這里的鬼門關，但和艽朝之間，還是可以通過在陽間開啟界門進行往來溝通。所以，剛才我和小一所說的關于界門的戰法使用，只不過是一些細枝末節罷了，對整個大勢并沒有太大影響。”王曦謙虛道。

    楚江王笑了，道：“你小子，這會兒還學會裝云淡風輕了。張小一，也就你這么崇拜他。行，既然你覺得不是什么大事，那么談談別的，比如……”

    王曦看著楚江王那不懷好意的表情，立刻改口道：“殿下，我突然之間覺得，我剛才的想法有些狹隘了。關于界門的戰法，雖然只是在術的范疇，但因為它，或許就能減少許多不必要的傷亡。再說了，術為根基，再大的勢，最終還是要回歸到術上面來……”

    “行了行了，說吧。”

    “是，殿下。剛才我和小一說到，關于這界門的戰法，之前我也聽到幾位兵法大家討論了許多，的確是步步驚心，僅僅只是知道作用，他們便可以弄出這么多戰法。我的呢，倒不是什么殺敵的機關，不過也算一個小陷阱。比如，我此時此刻在這里開啟一道界門，然后穿過去，緊挨著那邊出現的界門，再開啟一道，那么現在讓殿下你從這邊進去，會發生什么？”

    楚江王稍微想了一下，有些不解道：“那其實就等同于兩道界門都不存在。我走過去之后，或許自己都不知道連穿了兩道界門，然后對你們而言，我只不過離你們多走了兩步。這時候，這兩道界門加在一起，只不過就是一個空的圓環罷了，沒有任何穿越的作用。只是……這有何用？”

    小一立刻道：“我知道，我知道，剛才他給我說了。這不是給我們用的，是給敵人用的！”

    “給敵人用的？”楚江王略一思索，道，“延緩敵軍增援？”

    王曦有些不好意思道：“所以我才說只是一些細枝末節，比不上侯爺他們的戰法觸目驚心。能爭取到的時間不多，很快人家就會反應過來，了不起棄之不用，自行另開界門就是。”

    楚江王道：“也算不錯，有些時候戰場上的幾息時間，便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王曦道：“殿下，其實剛才我和小一討論的還不是這個。在說這個之前，我覺得有件事情很奇怪。在他們偷襲里三院的那晚，開啟了那么多界門，其中自然有著許多遺人。我曾經親眼看過陸侯亮開啟界門，顯得十分生疏，甚至可以說笨拙。剛開始我還以為是他不熟悉，現在回過頭來想，那是因為他沒有**，要想強行發動醫術和巫術，即使是閻君，也顯得很費勁。”

    楚江王點點頭，同意他的觀點。

    因為他也反復觀看過里院錄制的嬴瑩進行陰陽轉換的視頻，自己嘗試做過，曉得這有**和沒**之間的差距。

    由此及彼，王曦這個說法講得通。

    王曦繼續道：“也就是說，那天晚上的行動，又是一次陸侯亮和遺人的聯合行動。哦，這么說也不一定準確，因為那時陸侯亮剛被救回去，我覺得他沒那么快就恢復，而且也根本沒有時間來謀劃這么一個連環局。”

    “但是子君的話，也不好說，那天晚上，這兩位都沒有現身。”楚江王道。

    王曦道：“是的，殿下，可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重點在于聯合行動。子君和陸侯亮都沒有現身，但是卻是陰兵打的主力，遺人很少，基本上就是作為開啟界門來用。而且他們到了陰間之后，想必殿下還記得吧，是在您眼皮子底下開啟界門迅速逃逸了。”

    “記得……”

    楚江王看著王曦攤攤手的動作，有些明白了過來。

    他的意思是，這些人傳到這兒來了之后，去哪里了？

    “呃……這個就是我們目前正奇怪的地方。”楚江王道。

    王曦道：“不，殿下。你們現在關心的是，為什么這里是一片不毛之地，不僅陰兵沒有，連普通的魂魄都沒有。當初我在您王殿之中開啟界門，來到這邊后，我們的陰兵還曾經抓到過一些普通鬼魂。說明這里是有鬼魂居住的……扯遠了……我的意思是，我關心的，僅僅只是那一百來號遺人？”

    “什么意思？”楚江王問道，“他們在戰場上的作用，其實應該就和現在你們里院一樣，并不直接參與戰斗，只用負責開啟和關閉界門罷了。他們在哪里，陰兵自然就在哪里。”

    “此處陰陽不通啊。這些大活人沒有辦法回到他們的陽間。”

    “不能下此結論，只是我們暫時還沒有找到鬼門關罷了。或許這里的鬼門關，會是一種我們完全猜不到的形式而存在。”楚江王搖頭。

    “啊？”王曦露出一種完全沒想到的表情。

    這片陰間，直徑一千六百里，這兩天陰兵已經全部搜索完畢，現在正在第二次復勘，難道還不能下此結論？

    楚江王道：“行，那如果不考慮這個的話，你本來準備說什么？”

    王曦立刻將思路拉了回來，接著道：“他們那些大活人，總是要吃飯睡覺的。兩天不吃不喝的，肯定要垮。而要規避這個問題，其實也簡單，那就是這一百來號遺人，其實全部都已經是死人了。他們被子君的手下給奪舍了，或者干脆被制成了牛郎。殿下，您想想，那晚陰兵根本沒有任何指揮官，可是卻有一個等同于旗幟一樣的東西就是那些遺人。像您剛才說的，他們在哪里，遺人在哪里。他們就是此戰的指揮。但明顯，要指揮這么多陰兵，他們不夠格，即使是長端帝親臨，估計也做不到。完全是不同的體系。要換了殿下您，完全交出指揮權，讓我們里院的人來指揮，哪位院長能使喚得動這些驕兵悍將？”

    楚江王一愣。

    他們倒的確沒有從這個角度來思考過之前的戰事。

    “你的意思是？子君隱藏在這些遺人之中，還有……子君他們……和長端帝鬧掰了？竟然屠戮他手下的人？”楚江王問道。

    王曦道：“兩個猜測我不敢肯定，這個推論沒太大的證據支持，僅憑這些得出結論，不是太有說服力。前者還好說，不是子君，也可以是其他這邊陰間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總感覺子君要做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不再需要長端帝的配合了。畢竟這種大規模的行動，短期之內如此密集，只有在一切都準備妥當的時候，才會行動吧？或者說，他們之間的合作，本就是各懷鬼胎。當然了，現在一切都還不好說。”

    “那你還說……”楚江王給了他一個白眼。

    王曦憋屈道：“殿下，您讓我說的啊……我這個推論是建立在此處陰陽不通的基礎上啊……鬼門關都不見了……還沒有鬧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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