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五號，里十二院首任副院長李小洛的生日。
在這一天，里十院和里十二院以及陰陽師共同為她舉行了一個人多、熱鬧但卻不怎么花錢的生日會。
而另外一邊，就是王曦等人穿過界門，嘗試與遺人進行首次對話的日子。
地府本來派出的是黑白無常兩位陰帥，只不過最后覺得他們還是不要出面。陽間事陽間了。
至于里院，領這趟差事兒的，依次是楊允佶、王曦、小一、小柳琴乃。
除此之外，還有一名道家的云良道長，以及一名佛家的不慧大師。
這樣，比較有頭有臉的老牌勢力，都算有了個代表。
只不過，此行真正的任務，到底是什么，卻只有楊允佶和王曦二人知道。
其他的人，還真以為是去和遺人談判的。
這樣也好，到時候他們的表現，會使得他們這次的任務看上去更加真實，具有迷惑性。
這也是讓道家佛家以及陰陽師參與進來的原因。
要想騙過敵人，就得先騙過自己。
不僅對佛道兩家如此，里院對自己人也一樣。
甚至好多人都根本不知道有他們這個特殊的小隊存在。
出發的時間選在上午九點，開啟界門的地方則在河陽市的那條大河上方。
常玉親自設置了陣法，確保無人打擾，也無人能夠看見這里發生的一切。
沒有過多的話語，該囑咐的，都囑咐的差不多了，任務的細節也都反復推敲過多次。
這個界門只要開啟之后，就會一直派人在此負責維護，確保它不會崩塌失效。
里七院的內科主任余婉，將會在此坐鎮。
按照約定，只要她和任何一個人之間的一線牽斷掉，便會視為任務失敗。
一旦出現這種情況，里三院便會立刻組織營救。
任務之所以延遲到今天，便是需要等待各院以及地府的人員到位。
此刻，里三院轄區內的極陰之地，總共隱藏著三萬陰兵，而能夠白天現身的狼軍，還是少了些，只有八千。
在里院的推演中，王曦一行人此次行動，應該能獲取大量情報。
所以，哪怕任務失敗，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該將他們給救回來。
同時既然任務失敗，也就說明雙方沒有通過和平手段解決問題的可能。那就更應該做一些準備。
楊允佶在使用手機確認對面沒有陷阱之后，第一個踏過了界門，然后大家依次進入。
這邊，依舊是個好天氣，春夏之交，氣候宜人。陽光很柔和，一點也不刺眼。
腳下是一片丘陵，爬滿了青草，間或點綴著一些類似于鬼面花的花朵，五顏六色，頗為艷麗。
稍遠處是一座巍峨的青山，粗略估計一下，望不到頭，只是連綿起伏，雖不是名山大川，也一樣壯麗雄偉。
王曦深深吸了一口氣，鼻間便傳來了熟悉的青草清香。
“視頻信號清楚，測試通話情況。”耳麥里傳來了常玉的聲音。
王曦低頭檢查了自己胸前的攝像頭，然后依次報數，表示目前通話無障礙。
“這座山，漢安血戰的時候，我見過。”王曦道。
小一也隨即附和。
楊允佶點頭。
從目前已有的線索來看，艽朝的版圖很小。
但是這個“版圖很小”，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呢？
如果要以現代地理學和物理學來解釋的話，就有些說不通了。
我們自然而然會把這邊腳下的土地也想象成一個球形。
可是那樣的話，重力加速度不可能和這邊如此相似。
大家并沒有感覺到身體有額外的負擔。
進入異界之后所感受到的不適，僅僅是來自于靈魂上的。
所以，他們倒挺想去艽朝所謂的邊境去瞧一眼。
如果順著一個方向一直走下去，最終又回到了原點，那么構建地理模型的時候，就可以參照現有經驗。
可如果是遇到了一個類似于禁制或者肉眼可見的確存在的不可逾越的邊境的話，那就按照艽朝陰間的情況進行建模。
此行他們的目的是直接與長端帝進行對話，要想如此，首先便是需要和遺人發生接觸。
按理說，搞出點兒大動靜來，是效率最快的辦法。
但是那樣，自己這邊所表現出的敵意就十分明顯，不利于接下來的任務。
“那邊。”楊允佶指了一個方向，“應該會有人。”
王曦望了過去，發現不遠處有一條蜿蜒的小河，甚至還看到了一座小石橋。
“雖然秀氣了一點，但也算綠水青山了。”王曦道。
說完，一行人開始踏上了行程。
大約在走出一里路之后，和常玉之間的聯系便開始受到影響，不管是通話還是視頻，都變來不穩定。再走出一兩百米，便徹底失去了電子訊號。
這一切都在眾人的意料之中，也不強求，繼續趕路。
石橋很簡陋，但還算小有智慧，有效、堅固、簡潔，承載行人沒有問題。
站在石橋上，順著土路的方向望去，就可以發現一個小小的村落。
算算時間，大概上午十點左右的樣子，可卻有炊煙自一些屋子傳出。
村子的一旁，則是一大片莊稼地，里面有人正在勞作，不過看上去很是悠閑。
“稻作和薯類作物。”楊允佶道。
王曦道：“不奇怪，他們關注華夏那么多年，將這些傳回來很正常。這個村子，規模不大，按照經驗，數一數屋子，大概有四五十戶，考慮到他們仍處于封建社會，一戶人口算五六個，人口也就兩三百上下。但是這莊稼……可不止能養兩三百人啊……而且他們為什么那么閑呢？六月正是農忙時節啊。”
“估計其實已經忙完了吧……先視頻錄下來。專業人士還能看出更多。”楊允佶道。
他們在橋上站了有一會兒，已經有村民注意到了他們。
不一會兒，十來個漢子便手持棍棒以及各式農具迎了上來。
“楊主任，這里面有青壯年。”王曦悄悄道。
有青壯年，那就說明長端帝的軍隊，還有著擴充的余地。
看來他真的學了很多。
如果將這些青壯年招進軍隊，那么就會喪失勞動力，使整個國家負擔更重。
村民們在橋頭處停下了腳步，雖然都拿著簡陋的武器，可也只是杵在地上，并沒有擺出劍拔弩張的架勢。
“有勞各位，引薦一下村長。”楊允佶道。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站了出來，道：“我就是。”
王曦上下打量著他。
村長……不都該是白發蒼蒼，然后杵著跟拐棍兒，顫巍巍地捋著胡子，一開口就自稱老朽嗎？
這……這么健碩強壯的村長又是怎么一回事？！
楊允佶也是楞了一下，臉上的肥肉堆出了一個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還是王曦反應快，再次低聲提醒道：“禮物，禮物。”
一邊說，一邊自己先從兜里把煙給摸了出來，想要過去散煙。
可他剛邁出一步，這群人就立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王曦立刻意識到，不好，這玩意兒，在這邊不一定好使。
“什么牌子的？”村長問道。
啊！？！？
這么老練？
文化差異不大嘛……
王曦有些底氣不足，道：“沒……沒……牌子……大哥你們平時都抽什么牌子的啊……”
他手里拿的，是里院的自制香煙，哪里有什么牌子？
村長道：“看情況，外面帶什么回來，就抽什么。”
他使了個眼色，立刻就有一個壯小伙子上前，神情戒備地看著王曦，然后慢慢從他手中接過了一整盒香煙。
村長接過煙，依次散了下去。
“啪！”一個火決自村長手中打出，凝成一小團火苗，將煙點燃。
見村長點燃了香煙，其他人才開始各自捏決。
王曦和楊允佶對視了一眼。
“他們必須村長先抽，其他人才能抽。”王曦說。
“長端帝的人才儲備基礎不錯。”楊允佶說。
……
……
“你的總結還真的是有意義……”楊允佶打趣了他一番，然后看著前方。
“這煙不錯。你們是哪里人？找我什么事？這附近的幾個村兒，我都熟，沒見過你們。”村長道。
王曦站出來，模棱兩可地道：“從外面兒來的。準備去覲見陛下，煩請村長指條路。”
村長先是疑惑，旋即臉色沉了下來，道：“外面兒？既然是去見陛下，怎么會進來？”
王曦趕緊道：“不是這個外面兒，是那個外面兒，老哥你懂的。”
他一邊說，一邊擠眉弄眼。
他純粹就是在瞎扯，但沒想到說得那么繞，對方居然聽懂了。
村長道：“那就是敵人了？”
王曦望向楊允佶。
這才三兩句，人家就這樣了。看來長端帝的艽朝，還真的是團結統一啊……
這時小柳琴乃站出來說話了：“應該說生意人，更合適。我們是來找陛下做買賣的。村長，有些東西，能用錢解決，就沒必要用小伙子們的命去拼，對吧？當然了，陛下是不是這么想，我們就不知道了。如果他不愿意，我們這些無利不起早的人，這趟就算賠了。”
王曦心中暗贊，果然是專門負責搞接待的，說話就是要比他們有水平一些。
這句話里暗含的意思就是，你不是長端帝，有些事情，你做不了主。
果然，村長聽明白了，道：“稍等，但不要亂動。”
說完，點了兩個小伙子，向著那座大山跑去。
小柳琴乃退了回來，道：“民風淳樸。”
明明已經知道他們是敵人了，但卻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只是讓他們站著不動。
而且他們說什么，對方就相信什么。
王曦稍微想了一下，不動聲色地道：“村長大哥，你們是我們遇到的第一個村子，如果到時候陛下同意和我們做買賣，那就給你們村兒算最便宜的。做生意嘛，互通有無，不知道如果我們那這煙來賣，能受歡迎嗎？”
村長看了看手中的煙，道：“是不錯，但我們這里面，花不了什么錢。要賣，你得到山的那一頭去，城鎮上人多。”
“那大哥你們村子又缺什么呢？了解這些，我們才好做準備。不然的話，到時候我們運一車又一車的大米或者紅薯過來，你們根本不缺，這不白跑一趟嗎？”王曦繼續刺探道。
村長道：“糧食我們不缺。這莊稼用靈力溫養，好活得很，收成也高。但是布就沒辦法了，得親自動手，缺布。還有就是鹽，我們這兒沒什么鹽堿地。”
以村長的閱歷，又怎么可能意識到這種問題里其實隱藏著很多機密呢？
在他看來，只不過是生意人在打聽一些毫不起眼的東西罷了。
王曦道：“好嘞，我記下了。如果事情成了，下次過來，先送給大哥你們村兒一百斤鹽，一百匹布。再多，我們就要虧，賺不回來了。還有嗎？”
村長聽了這話，眼神一亮，趕緊又招呼人回去喊人。
過了一會兒，整個村兒兩三百人全都圍了過來，聽了村長介紹之后，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王曦此時又突然覺得良心有點兒痛。
自己就這么口頭上的幾句承諾，這些人就全都信以為真了……
商量了一會兒，村長道：“馬你們賣嗎？我們缺馬。”
“賣！當然賣！當就不能送了，最多買五匹送一匹。”王曦的良心就痛了那么一小會兒。
這個時候，你哪怕問他航空母艦賣不賣，他都敢一口答應下來。
他上前幾步，將十來盒香煙捧在手心，然后越走越慢，用眼神詢問自己是否可以繼續靠近。
村長一招手，道：“過來吧，小伙子，你們六個人，我們全村兒都在這兒，還能夠怕你吃了我？”
王曦立刻跑上前去，將煙一散而盡，問道：“村長，你們這兒附近，都是丘陵地帶，要馬做什么？可不要坑我啊，到時候貨帶來了，賣不出去，東家會責罰的。”
村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到那山沒？”
王曦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猛點頭，道：“看見了。”
村長繼續道：“咱艽朝，就被這山，給切成了兩半。只不過，并沒有切在正中央。我們山里頭的地盤啊，要大得多。至于陛下，剛好在山的那一頭。這山內山外，就只有一條道路可供進出。有了馬，那運送貨物就快了許多。而且，運氣好的小伙子，說不定還能參軍。”
“你們還和山那邊兒做生意啊？那村長先說一下，免得到時候搶了你們生意，惹來你們不高興，或者也可以我們先賣給你們，你們再賣出去。這些生意上的事，無非就是講一個和氣生財，對吧？”
王曦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環視著周圍那些一臉陽光的年輕人，突然心中一凜。
這里全都是青壯年！
沒有小孩兒，沒有女人，沒有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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