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陰陽寮一直十分苦惱該怎么對安井信做評價。
要說他有遠見吧,很明顯當初入侵里十院就是一個巨大的敗筆,屬于腦子進水之后做出的決定。要說他判斷力不行吧,可偏偏魂刀一出,他就立刻意識到暗影圈子完成了大一統,這一點準得嚇人。
就好比此刻,里院也不自覺地扮演起了這暗夜君王的角色,向所有的暗影圈子中的人提供起了庇護。
曹博并沒有說里七院還剩下多少人,他只是向大家粗略地將一些事情給說了個大概。
里院其實在知道暗網的那道召集令之后,就一直覺得很奇怪。
當初大家都十分不解,搞不清楚這個落款總是為“荒”的人到底是敵是友。前一秒他還在發布任務要擊落里院飛往日本的飛機,后一秒又要替里院解憂。可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研究,把所有的事情串起來,尤其是最后當王曦把天道的秘密給解開之后,里院終于對子君和長端帝之間的貌合神離有些明白了。
長端帝和子君的合作,其實雙方在合作內容本身上面,應該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子君答應給魂,一直都做得很好,實打實地履行了條約,只是他隱瞞了他最終的目的。
有著天道的存在,他不會犯那種要滅掉某一個世界的錯誤。
所以,里院判斷出,子君想要謀求的東西,肯定要比打開鬼門關更大。
那么就只能想他要當世界共主了。
可是這件事情憑他一己之力很難完成,至少從正面來說,他并不具備這個實力。
于是,他一定會在某一個階段,想方設法地或者說按照他本來已經計劃好的,將里院和艽朝放在一個戰場上,讓二者相互攻伐。
按理來說,只要識破了這個局,其實很好解,只要派人和長端帝進行溝通就可以了。
只是非常可惜的是,楊允佶當然也知道這一點。
在他的帶領下,王曦的那次出使完全沒有起到作用。相反,還被他利用,讓王曦順利破解天道,進而激化雙方矛盾。
這也是他的一個陽謀。
在知曉了天道之后,根本沒有誰能夠淡定。
即使是道家,不也參加了這場不義之戰嗎?
雙方都是為了生存而戰,就根本不存在正義的一方,或者說雙方都代表著各自的正義。
零和博弈猶如天道一樣冰冷,里院這邊即使不想開疆拓土,可長端帝那邊能善罷甘休嗎?
而長端帝就算真的能做到,里院以及我們世界的整個暗影圈子,又如何敢徹底放心呢?
雙方只會陷入無窮無盡的互相猜疑之中。
所以,這一仗,是早已注定了的。
應該說,里院的高層花了這么多心思,想到這一步,其實已經非常不錯了。
但是他們這一次卻還是沒有全對。
要說楊允佶想當世界共主,是有這個可能,他費盡心思,終于選擇在里院實力最強大的時候將艽朝給暴露在了他們面前,進而挑撥雙方引起戰爭。但是只是做到這些,離他統治世界遠遠不夠。
這早就不是古時候了,現代社會已經是普通人的天下,就算佛家道家以及里院全部都消失不見,他也沒那個條件來統治世界啊。
只是這些里院暫時沒有看清楚而已
“原來是曹主任,久仰大名。那現在”剛哥拱手行禮。
曹博散了支煙給他,心道:還久仰大名我又不是臨床一線科室的,長期呆在醫教部不挪窩,哪里能比得上聶烽、余婉、黃義歆、孫衛這些一線科室主任的赫赫兇名?
他知道大漢想說什么,道:“接下來,你們就按照約定,和我們一起守衛鬼門關即可。放心,攻擊強度應該不大,他就是要做個姿態而已,主動給我們這邊的地府提供出兵的理由。”
在以前,子君老是在里院背后插刀,這一次,卻站到了遺人背后捅刀子,還真是諷刺。
不知道長端帝在那邊是不是還心念念地等著子君的好消息呢。
見曹博說得輕松,剛哥稍微放下點心來,可還是道:“曹主任,我們在外面至少發現了三千名陰兵。雖然貴院的陣法素來享有盛譽,但但我們并不太熟悉還請曹主任安排一下我們的工作”
他的話說得很委婉,點到即止,提醒了曹博不要過于輕敵。
曹博聽出來了,道:“不要緊張。陰兵嘛,也沒那么恐怖。只是這一次有點兒特殊,按照子君的尿性,肯定是不關心勝負的。贏了,他自然高興,攻下了鬼門關,那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輸了,也無所謂,他的目的也一樣達到了。”
“曹主任,那我們的陰兵”剛哥有些支支吾吾。
曹博道:“兄弟,那可不是我們的陰兵是地府的。我明白你什么意思,所以一會兒打起來了之后,我們也不用殊死抵抗,必須要讓兩支陰兵有接觸。也就是說,我們得讓它們一路攻到鬼門關去。放心,這場戲,劇本早就安排好了。注意保護好自己。”
就在這時,一名里七院的醫師疾步走來,道:“曹主任,開始了。”
曹博將口中的煙吐了出來,拍了拍剛哥的肩膀,道:“走吧,時間剛剛好。”
與此同時,另外一名來自于暗網的成員來過來道:“剛哥,我在這座城市有線人,剛接到電話,想問我這里是不是發生了什么大事兒”
“說重點。”剛哥有些不耐煩。
“是。他也知道里七院就在這兒,所以也不是太害怕,只是三千陰兵的數量讓他覺得有些異常而已。可就在剛才,他發現大概有三百陰兵分散了出去,開始向這座城市的四處散去。他不敢跟去,繼續聯系他的下線,然后發現了這群陰兵去向了各個醫院再接著,他得到通知,這些陰兵在收割魂魄”
“殺活人?”曹博插嘴道。
“不,殺那些剛剛死在醫院的人。魂魄剛一離體,就被他們擊殺,魂飛魄散了。”
剛哥道:“這可就有些明目張膽了啊啊不,它們這是要引我們出去啊”
曹博道:“知道嗎?同樣的招式,多用兩次,也就沒用了。我知道,在你們的內網上有著很多帖子,我想這其中應該有一篇是關于里三院和陰巫之間的事情吧?那場陰巫之禍,在最后也是如此,上百大巫試圖正面進攻里三院本部,而其余的祭巫則四散于城市之中,試圖引起騷亂,打亂里三院的部署。”
剛哥點點頭。
曹博沒有說錯,暗網上的確有這篇帖子。
但現在里七院似乎沒有這樣的人手來完成當初里三院的壯舉吧?
還是說,這位曹主任把自己這邊的人全都算進去了?
他們能發揮多大的作用不好說,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里院的心也太大了吧?因為他們這群人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了,從一開始制定計劃的時候,就絕對不該考慮進去的啊。
曹博捏碎了一枚玉牌,道:“放心吧,那些陰兵,自然有人去料理的。”
此時,在華夏大地的每一座需要守衛的里院面前,都發生著相同的事情。不多不少,正好三千陰兵陣列于家門前,然后分出一小部分,十分高調地去摧毀那些剛剛死去的魂魄。
子君從來都是如此,即使是這種毫不在意被識破的陽謀,他也要增加一些細節,力求給里院和地府制造麻煩。
三千陰兵,其實根本翻不起任何太大的浪花,但只要他們在攻擊普通的魂魄,那地府和里院就不能坐視不理。
他對自己的計劃有著絕對的信心,他知道,從一開始他便向所有人都在灌輸一個思想不管是遺人還是里院那就是他非常迫切地想要打開鬼門關,造成百鬼夜行人間煉獄。可是,誰也想不到,他的目的并不在此,而在于別處。
里院一葉障目,遺人被利益沖昏了頭腦,他們永遠也猜不到他的目的。
當初在里三院附近,他的一個分身對陸侯亮說,說他想要的,是整個世界的和平。
在這一點上,他并沒有撒謊。
只是,他所認為的和平,是處于他的絕對統治之下的一種畸形的和平。
那種和平,是以生命和自由為代價
他當初說,這一切其實都只不過是手段和目的之間的區別。
在這一點上,他做得很好。
因為都到了現在這個時刻,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按照他的預想按部就班地進入了軌道,也依然沒有人看穿他想要干什么。
這個所謂的“干什么”,不是指他的目的,而是他的手段。
里院做了無數的設想,也想不通他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實現成為天下共主的這個目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里院最終才敢在還沒有將子君緝拿歸案的前提下,便向遺人宣戰了。
就好比現在,剛聽到陰兵在作亂的時候,完全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里七院還能怎么處理。
怎么處理?
委托給道家或者佛家嗎?
這顯然不現實,因為這兩家的道觀和寺廟散落在全國各地,力量分散,而且有不少高手已經隨著里院的遠征軍去了艽朝,所以里院自然不會把這么重要的任務丟給別人去做。畢竟這兩家也要留種子,也要留傳承。
整個暗影圈子都在想這個問題,都想不通。
但子君知道答案。
他知道,即使面對這種情況,里院依舊還有后手。
里院還有一支隱秘的力量
里院的手中還有一把銹跡斑斑,但是稍微磨一下卻鋒利無比的骯臟的刀
在他之前的某一世,他也曾經是這把刀的一部分
所以,現在他分出去的這些陰兵雖然不多,但卻可以把這把刀給引出來。
然后他想把這把刀也折斷
就在這些陰兵在肆意屠戮生靈的時候,突然一股強大的氣息,在四處突然出現,籠罩在了無數的醫院上空。
十來名正在趕往醫院途中的陰兵同時停下了腳步。
因為在他們的面前,站著一名男子。
男子的歲數看上去不大,可能三四十來歲,但卻已經有了斑駁的白發。
他戴著一副眼鏡,嘴唇上方和下巴上都有著些許胡須。
陰兵們停下,不是因為這個陌生的中年男子突然擋在了他們面前,而是因為他的身上,穿著一襲白衣
男子放下手中的手機,慢條斯理地揣回口袋中,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后從懷里摸出來一塊臂章,系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陰兵們看得真切,那塊臂章上的“里”字,全都是紅色,沒有一筆是黑色的
“已經好久都沒有見過這天了啊”男子望著天,發出了感嘆,“是不是特別美?”
陰兵們不答話,因為另外一個和他同樣裝扮的女子又出現了,道:“蔣飛恒,十四年了,你都還是這么多愁善感啊你說你這么一個書生氣息的人,當初怎么會”
蔣飛恒舉起手,虛空抓了一下,女子瞬間便口不能言。
女子莞爾一笑,身形猶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了蔣飛恒的身前,降低身形,一招便掏向蔣飛恒的兩腿之間。
“這么急?要不等料理完他們之后,咱找個房間?”蔣飛恒笑道,然后竟然是直接上前,把自己的要害送到對方面前。
女子臉一紅,立刻住手,道:“還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陰兵們看著這兩個人在那里打鬧,知道應該是硬點子,全都拿起長刀,慢慢呈一個半包圍的陣型,向他們逼近,同時發出了一陣尖哮。
蔣飛恒看了眼陰兵,道:“這么說,你算是同意了?”
“啊被關了這么久也有些不要臉了”女子別過臉去,顯得有些羞澀。
蔣飛恒心情大好,看著因為尖哮而再次聚過來的更多陰兵,道:“原里三院外科副主任醫師蔣飛恒,請指教。”
“原里九院內科主治醫師潘秀秀,請指教。”
什么意思?
陰兵們的眼中露出疑惑地神色。
“雖然你們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但我想,作為軍人,你們一定能夠理解削番是最大的恥辱吧?”蔣飛恒的袖中滑落出一把手術刀,“所以,在外人面前,我們還是習慣報上自己以前的番號。里零院這個名字實在是不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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