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吉一直在時信德背后,看著二人下棋,聽得此言,將注意力從一百米之外的棋盤上收了回來,望著長端帝,道:“棋還沒下完就要走?”
長端帝道:“聽剛才時院長的意思,難道你們里院證實了仙人的存在?”
張吉連連搖頭,道:“那是院長大人在誆你。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太醫(yī)院時代,我們都從來不相信仙人的存在。再說了,理論上的東西,我們巫的傳承可是斷了無數(shù),差了一大截,又怎么會問我呢?”
時信德笑道:“張院長,自從加入里院之后,你也被里院給帶壞了啊就別拿我們的長端帝找樂子了。”
長端帝雖然不像楊祿明那樣多疑,但是這話里有話,還是聽了出來。
很明顯,時信德和張吉不會無緣無故地談?wù)撨@種話題。
張吉對時信德拱了拱手,然后好整以暇地對長端帝道:“你要走,要想攔住你,估計會很難。當(dāng)然了,如果能把你身邊的長端鐵騎給全部吃了,估計難度會小很多。而且就算如此,你周圍還有其他的騎兵。換子從來都不是里院的戰(zhàn)術(shù)”
長端帝沒有任何表情。
關(guān)于這一點,他比張吉都還要感同身受。
陽巫一脈,幾乎很少和里院為敵。但他不一樣,他從始至終,就一直關(guān)注著這個命中注定的對手。
的確如張吉所說,在有計劃的行動之中,換子從來就不在里院的考慮之中。
只要不是情況萬分危急,這群人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可如果是情況緊急,他們又會把命看得比什么都輕
但這次不一樣,里院不是沒有這樣的勇氣,而是他們不敢如此魯莽行事。
一腔熱血之后,爽倒是爽了,但身后的世界卻沒有人來守衛(wèi)了。
要想拿人命來拼他的長端鐵騎,里院要付出的代價還是太大了,大到即使這種龐然大物也會心痛的地步。
再說了,就算這些普通的騎兵,一旦集群沖鋒,里院也不會傻到正面硬撼。
所以說,只要自己一聲令下,直接遠遁,那么里院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只能目送自己離開。
戰(zhàn)局拖到現(xiàn)在,終于利用兩處煉獄吃掉了里院的絕對主力,對于他來說,便是勝券在握。
這個時候,就再也沒有必要以身犯險。
只要退回去,牢牢守住一線天,便將劣勢給徹底扳了回來。
長端帝的腦子十分清醒,并沒有因為計劃順利而頭腦發(fā)熱,試圖將里院全部吃掉。
他明白,太阿山中的里院主力,已經(jīng)全部都沒了。
但眼前的這一股里院勢力,還實力尚存。
雖然整體看來,消滅掉時信德和張吉他們是早晚的事情,但是此時此刻,他身邊的兵力無法勝任這個任務(wù)。
所以,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便是一路向東。
本來這件最重要的事情,沒有絲毫難度,他們只用不帶腦子地一路沖鋒即可。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當(dāng)張吉和時信德在那里一唱一和之后,長端帝的內(nèi)心就總覺得有那么一絲煩躁。
里院不善詭詐之術(shù),即使偶爾為之,也顯得十分青澀。
對付對付安井信這種人可以,但用在這種地方,還欠缺火候。
他想不通,為何時信德和張吉親眼看到了那沖天的火柱之后,卻還能安之若素。
是裝出來的嗎?
有何意義?
張吉四十來歲,稍顯年輕,或許會意氣用事,輸人不輸陣。但時信德不一樣,他已經(jīng)快八十歲了,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有見過?對于這種人來說,只要能撈到實實在在的好處,讓他現(xiàn)在給自己口頭上認輸他都愿意。
所以,時信德和張吉此時此刻的舉動,絕對不正常。
長端帝突然瞳孔微縮,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敵人。
他想起了楊祿明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一番話。
里院,是一個非常矛盾的集合體。
他們把自己標榜為正義的化身,可是有些時候,做起事來,卻根本看不到半點正義的影子。
可是當(dāng)你想要指責(zé)他的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他想要冠以正義之名的,從來都是他的目的,而非他的手段。
也就是說,只要目標是高尚的,那么在這個過程當(dāng)中,不管其手段有多卑劣,這群人的內(nèi)心都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dān)。
和這樣的對手打交道,其實是一件讓人非常頭疼的事情。
不僅頭疼,甚至可以說很矛盾。
里院的行為模式好預(yù)判嗎?
答案是肯定的,這大半年來,君臣二人幾乎就猶如手里拿著一根指揮棒,往哪里揮,里院就十分聽話地往哪里湊,完全就是牽著里院的鼻子在走。
可是為什么每一步都在預(yù)料之中,到了今天,竟然會是這種局面呢?
為什么?此時此刻,即使面對丟掉了絕對主力的惡劣局面,時信德和張吉都能如此淡然處之?
這一點,很不里院!
里院全都是務(wù)實主義者,不會和自己來這些虛頭巴腦的空城計。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長端帝才會對這些重情義的人做到知己知彼
說到重情義
長端帝像是找到了一個什么突破口。
他來回地掃視了一圈兒,沒有找到那個僅有過兩三面之緣的女孩兒身影
那可是張吉的女兒啊
為何張吉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擔(dān)憂?
他們陽巫才進入里院多久?即使里院的同化能力再強,也達不到這種程度。
或者應(yīng)該反著說才對,就算被完全同化,那么里十一院的人應(yīng)該更加擔(dān)憂同伴的安危才對。
長端帝做了兩個深呼吸,平復(fù)了一下心情。
直覺告訴他,不能就這么一走了之,必須要搞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張院長,我們還是回到剛才仙人的那個話題吧。”長端帝道。
張吉從兜里摸出一根香煙,點燃后猛地吸了一口,輕飄飄地道:“聽說過謫仙嗎?”
長端帝繼續(xù)道:“請指教。”
謫仙,指的是被貶入凡間的仙人。
不管是里院的知識體系,還是艽朝的知識體系,都否定了仙界的存在。
世界的本源,是自然,是陰陽,是道。
仙界的存在,將會把這個世界模型給攪來稀里糊涂,再也無法自洽。
可是張吉突然提到謫仙到底是什么意思?
長端帝沒來由地感到了一陣恐慌。
如果說里院的理論走在了更前頭那怎么辦?
萬一萬一真的證實了仙界的存在
那么里院現(xiàn)在的所在所為是否表明
正在他的氣息起伏不定的時候,時信德發(fā)話了,道:“張院長,你還真的是學(xué)壞了。看,把我們的長端帝都給嚇著了。”
張吉再次猛吸了一口煙,道:“是他自己讀書少,謫仙,不也可以專指那位嗎?”
長端帝這才反應(yīng)過來。
關(guān)注了華夏那么久,讀過無數(shù)的華夏史書,自然知道當(dāng)謫仙專指一人的時候,便是那位說出“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詩仙太白。
“張院長想說什么?”長端帝開始在思考,張吉和時信德在那里一唱一和,說不定是在拖延時間。
張吉道:“謫仙也曾是太醫(yī)院的人你信嗎?”
長端帝愣了一下,關(guān)于這方面他還真的不了解。
雖然詩仙太白在文壇的地位極高,可是在長端帝所關(guān)注的政治方面,建樹較少,而且有關(guān)詩仙太白的醫(yī)術(shù)似乎并沒有濃墨重彩的記載
張吉見長端帝的表情,終于露出了惡作劇成功的笑容,道:“騙你的啦。”
時信德道:“看來張院長是真的很高興啊。”
張吉點點頭,道:“能從里院保存下來的典籍之中找到一些屬于巫的傳承,自然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好了,長端帝,不耍你了。我們這邊呢,有一招,叫做謫仙,剩下的,你自己想。”
長端帝聽得此言,卻反而放松了一些,道:“原來是張院長好客,想要多留我一會兒。”
這時,四院長葛利道:“老張差不多就是這么個意思吧,基本上就類似于我們?nèi)A夏的客套話,讓陛下你吃了夜宵再走。”
“不知道這所謂的謫仙又是什么樣”
長端帝的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了話頭,大手一揮,幾道靈力屏障便瞬間出現(xiàn)在眼前。
他身后的長短鐵騎反應(yīng)也不慢,紛紛使出各種防御手段,將整支軍隊給牢牢地保護了起來。
此時,只見張吉猶如傳說中步步生蓮的仙人一般,向著半空竄去。
每踏一步,他的落腳之處就會出現(xiàn)一道打著旋兒的小龍卷,將他給穩(wěn)穩(wěn)拖住。
“四院長,謝了。”
張吉低頭看了一眼葛利,拱手道謝。
這叫做“謫仙”的一招,本就是醫(yī)巫尚未分家的時候不知道哪位前輩大能給創(chuàng)造出來的,因為以前的太醫(yī)院根本不知道這一招還需要動用巫術(shù),所以一直都丟在暗處蒙灰塵。都是后來醫(yī)巫歸于一家之后,很多典籍才重見天日。至于此時的張吉,巫術(shù)沒問題,但醫(yī)術(shù)的修為,還遠遠達不到,所以只能借助葛利的風(fēng)龍卷直攀蒼穹。
長端帝看著在半空之中的張吉,心中暗自估算了一下這招的威力。
現(xiàn)在的張吉一手持刀,一手捏決,狂風(fēng)將他的白大褂吹得來上下翻飛,猶如旗幟一般在漆黑的夜空之中獵獵作響,耀武揚威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而在他的周圍,懸浮著至少幾十道靈符,在那里起起伏伏。
很快,這些靈符便化作點點星光,消散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團熊熊燃燒的熾熱火焰。它們將張吉牢牢圍住,發(fā)出的火光把他給照耀得猶如天神一般。
長端帝再仔細感應(yīng),心中有了個大概。他發(fā)現(xiàn),這些火球并不是無根之火,它們?nèi)加幸粋內(nèi)核。
有的是金屬,而有的,是巖石。
知道這一點,他再次放松了一些。
這至少說明,張吉目前還不能熟練掌握這一招。
不然的話,如果用純金屬火球向自己砸來,威力豈不是更大?
看來,能控制到這種程度,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了。
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
這種居高臨下的攻擊,本來就借勢,再加上火焰自身的能量,以及金屬或者巖石的動量,在遠古時期被冠以謫仙之名,倒的確名副其實。
只是都已經(jīng)發(fā)展了這么多年了
放在現(xiàn)在來看,這個名字就不免有些狂妄了啊
長端帝可以想象這些猶如呼嘯的炮彈一般襲來的攻擊,但也并不是不能防御。
或許威力是很驚人,動靜也會很大,但憑借著一個剛接觸醫(yī)術(shù)不久的大巫所發(fā)出的不知道從哪本書里找出來的古老招式就想正面擊敗他和他的長短鐵騎,這就是在癡人說夢了。
長端帝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全神貫注地盯著那些火球。
他知道,下一刻,這些火球就會猶如被打落凡間的仙人一般,降臨在自己的頭頂。
然而,想象中的攻擊卻并沒有到來。
這些火球在燃燒到了最為劇烈的時候,突然化作無數(shù)的流星,向著遠方飛去,轉(zhuǎn)瞬即逝。
長端帝緊皺著眉頭,不敢撤去防御,他生怕張吉有什么陰謀詭計。
可是,張吉這時已經(jīng)慢慢地降落到了地面,有些氣喘吁吁地道:“四院長,如果你能再把我托高一點,我或許還能將它們射得更遠。現(xiàn)在這情況,我不能保證每一道靈符都射進了太阿山。”
葛利苦笑道:“控風(fēng),很費神的”
長端帝的臉隱藏在黑色面甲之下,看不出什么表情。他道:“原來這就是張院長所說的謫仙?見識了。只是這名字,取得有些文不對題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明白了,對方只不過是在拖時間而已。
而且,看張吉剛才那一招,很明顯是在對太阿山做什么手腳,那么自己繼續(xù)停留在這里,就沒有什么意義了。
張吉笑道:“我什么時候說謫仙就是我剛才的那一招了?從始至終,我都是在緊跟著你的思路啊你說因為焚山落下了兩子,問我們?nèi)绾螌?yīng),那么我所說的謫仙,自然也和你一樣,落子在那邊啊”
張吉指了指夜幕下猶如一條臥龍的太阿山。
這時,長端帝終于明白了。
謫仙,根本就還沒有用出來
太阿山中還有變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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