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就是女人的直覺吧,就這么一眨眼,嬴瑩立刻就從那眼神里把王曦認了出來。
怎么回事?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
這種時刻,絕對不是朱繭的理想發(fā)動時刻啊。
是,這一點其實王曦也知道。
現在發(fā)動朱繭,幾乎不能改變什么大局,他們依然是陰兵的俘虜,只要沒有以一敵千的那種本事,就翻不出什么浪花來。
但是對于他來說,連續(xù)目睹兩位師兄的死亡,似乎讓他對死亡這件事已經有些麻木了。
在他被陰兵圍毆的那一刻開始,他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就草率地做出了決定至少,要讓小一活著回去。
他不知道唐否的話到底能不能夠相信,但他覺得,對方應該不會對小一下毒手。
只是一想到唐否的那個調調,他就覺得,無論如何,小一也不能落在他手中。
于是,朱繭便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既不是最優(yōu),也不是最差
但卻最決絕
當然了,這一切,當遇上了嬴瑩,就又不一樣了。
嬴瑩命鳳羽軍將王曦的身體給抬著,然后拉著小一的手,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因為如果此時再布置一個隔音陣法的話,就會顯得非常可疑。
她想了一會兒,輕輕抱了一下小一,然后來到唐否身前,再次問道:“師兄,你的龍息軍呢?”
唐否知道,要說起這件事,不可避免地,就會談到周柯和柳瑗的死亡,于是支吾了一下,沒有說出個所以然,只是說先前煉獄啟動的時候,傷亡慘重。
他這樣說,倒也不算撒謊,龍息軍也的確差不多是在那個時候傷亡殆盡的。
可嬴瑩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又問:“周師兄和柳師兄呢?”
她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在擔架上的王曦。
這個意思就非常清楚了。
王曦是不可能單獨行動的,就算組隊,也不可能只帶著小一一個人。
“本王問你,他們是幾個人!?”嬴瑩見唐否不說話,轉而問他的那名部下。
按理來說,艽朝不是一個特別八卦的地方。
王曦和嬴瑩的那些事兒,在兩邊都缺乏有效溝通渠道的時候,是傳不開的。
可是呢,隨著鳳羽軍被越帶越偏,很多風言風語就開始從他們這兒往外傳了。
這隊正也學上司,行了一禮,道:“逸王殿下,末將當時也”
說到一半,他突然皺起了眉頭,然后望向了唐否,后者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來有些莫名其妙。
“將軍那名陽師怎么不見了?”
唐否這也想起來,對啊,還有一個陰陽師呢,哪兒去了?
難道也折在了柳瑗的超級金步搖里面?
嬴瑩和小柳琴乃只有幾面之緣,但一聽到說陽師,立刻就篤定,應該就是她了,但她還是更關心周柯和柳瑗,繼續(xù)問道:“他們小隊其他人呢?”
就在隊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時,唐否開口了,道:“周柯和柳瑗,二人合力,擺下超級大陣,以身殉道,屠戮了我整個龍息軍。師妹你可是要替他們報仇?”
嬴瑩心中本來已經稍有猜測,但從唐否口中聽到了實情之后,眼神中不免有些落寞。
自己還是把戰(zhàn)爭想得太簡單了。
戰(zhàn)爭從來就是一個很殘忍的事情,里面充滿了未知和偶然。
每一個身在其中的人,不管是將軍還是士兵,不管是院長還是普通醫(yī)師,都有可能在下一刻遭遇不期而至的死亡。
周師兄和柳師兄,他們也并不會因為和自己相識,就會多了一層光環(huán),永遠也死不了
嬴瑩聽出了唐否話中的意思,心中無奈。
站在艽朝的立場上,此刻里院是入侵者,她什么也不能說。
如果她敢辯駁,說里院其實只是自衛(wèi)反擊,在為千年來艽朝的所作所為進行復仇,那么下一刻她身后的鳳羽軍手不定就會集體嘩變。
黨明心思是多一些,且之前和嬴瑩有過一次眼神的交流,互相讀懂了一些,但他絕對沒讀到那么深,在他看來,嬴瑩了不起最多就是對那個至尊之位有覬覦的可能罷了。
一旦嬴瑩在對陣之時說出這種話,他肯定會覺得前程就此完了
嬴瑩搖搖頭,道:“師兄,走吧,我之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你和師傅有些事情瞞著我吧?”
這次輪到唐否無奈了,道:“是,師妹師傅膝下無子,一直都把我們視為己出有些事情”
唐否說著說著,發(fā)現嬴瑩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心想,自己的言語之中,沒什么特別的啊。
但很快,他順著嬴瑩的目光望向了陰兵,和自己的師妹想到了一塊兒。
這些陰兵在這里做什么?
啊,不,之前這些陰兵是向自己解釋過,但是
但是他們不該出現在正面戰(zhàn)場的啊!
什么叫做協(xié)助我們守衛(wèi)一線天?
我們完全不需要啊!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陸侯亮雖然還是能算作艽朝的閻君,但是實際上已經完全倒向了子君,聽命于他。
可這兩位手下的軍事力量加起來,也根本無法掀翻地府。
所以,子君的陰兵,應該出現在華夏,應該和華夏的陰兵交戰(zhàn)。
艽朝的陰間力量處于劣勢,主動挑釁實屬不智,最好的局面便是陰陽各自交戰(zhàn),一旦引得華夏的陰兵也參戰(zhàn)其中,攻擊活人,那么即使正面搶攻,不用一炷香的時間,一線天便會易手。
除非師傅的猜測是真的
子君手下積蓄的力量,要遠遠超過他們的估計。
可是那完全不可能啊
地府的常備軍事實力,每位閻君麾下,不過十萬。
十殿閻君加起來,也不過百萬之師。
雖然數量上看起來不是太多,但這些軍士全都是善戰(zhàn)之人,素質極高。
而且,一旦有變,這個數量會迅速擴大。
地府全力運轉起來之后的征兵速度,將會極度恐怖。
他們沒有經濟上的壓力,哪怕全民皆兵,也未嘗不可。
所以,子君麾下除非有一千萬陰兵,那要想正面硬剛地府,絕對不可能。
況且,在哪兒去找一塊地方可以容納下那么多陰兵?
華夏的陽間?不可能,那邊的極陰之地幾乎全部都被開發(fā)完畢,佛道兩家遍布天下,逃不過他們的眼睛的。
藏在地府?那倒有可能,忘川河外地域廣袤,荒無人煙,的確合適藏兵。可那樣就和子君的初衷完全不符,要是他麾下的士兵多達千萬,且都在地府,那他完全沒有必要攻擊鬼門關啊,直接開打就可以了。
艽朝的陰間?那就更不可能了,目前了解到的情況是那里已經失守了,搞不好,地府都快在里面建起好幾座城池了。
難道是身處的這座太阿山?
感覺有些離譜,如此數量的陰兵聚集在一起,散發(fā)出來的陰氣,會讓太阿山變成一座冰山的
唐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同時下意識地再次后退了幾步,并且正面面向了那些陰兵。
這個舉動自然引起了齊知宮的注意,但他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只是一直注視著這三百來號人。
嬴瑩見唐否突然停了下來,道:“師兄,你接著說,我知道,師傅一直待我們視如己出然后呢?”
唐否的思緒被拉了回來,趕緊把嬴瑩拉到一邊,布下一個隔音陣法,斟酌了一番用詞,道:“師妹你也覺得這些陰兵有古怪?”
嬴瑩道:“是,但我現在更想搞清楚,你和師傅到底隱瞞了一些什么。”
唐否道:“不,師妹,你沒搞清楚哪邊的事情更嚴重”
“我當然搞不清楚啊因為我連你們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唐否頓住了,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便是先前自己的推測漏掉了一個可能!
“師妹你還記得不久前,在一線天師傅和我們,還有三皇子”
“師兄,我記得,別繞圈子,說重點”嬴瑩聽他的這個開頭,呼吸稍微有些急促起來。
唐否也覺得現在沒有這個時間來慢慢說了,深吸了一口氣,道:“一旦事不可為!師傅準備降!”
嬴瑩愣住了,大約十來秒鐘都沒有說話。
楊祿明打算降?
這不是笑話嗎?
誰都知道,師傅對長端帝的忠誠無可挑剔。
那可是深更半夜都可以不用遞牌子直接進宮的男人啊!
“降?怎么降”嬴瑩下意識地接道。
唐否道:“所以我才說師傅一直待我們如己出啊是師傅不會背叛陛下,可是我們這一脈也傳承了那么久早就和艽朝牢牢地綁在了一塊兒。每一代的君臣搭檔都是這么過來的,如果真的敗局已定,那么師傅就要給我,以及三皇子鋪路!”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嬴瑩這么聰明伶俐,自然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在煉獄焚山之前,她一直都沒有想到這里來,但現在回過頭來重新想,自然就明白了。
煉獄,便是艽朝的最后一張底牌了。
奇正奇正,這招是奇,一旦用了,也就只剩下一線天那邊的正了。
也就是說,能謀劃的,都已經謀劃了,接下來,就看天意了。
艽朝敗了,在里院眼中,長端帝和楊祿明自然是首惡必除,可是三皇子手中,似乎沒有里院的血啊。
里院是沒有辦法占領并且統(tǒng)治艽朝的,甚至連扶植傀儡政權都沒有辦法。
因為兩個世界的天然條件,就注定了里院無法在此常駐軍隊,而沒有常駐軍隊作為威懾,那么所謂的傀儡政權,其實也還是等同于完全的獨立自主。
里院不可能隔三差五集結大軍,越界發(fā)動戰(zhàn)爭。
在這個前提下,只要里院勝利,就能夠以戰(zhàn)求和,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逼迫艽朝做出妥協(xié)。
這場不義之戰(zhàn)的矛盾點,在于魂魄。而特殊性,卻在于這明明是一件陰間事,但始作俑者,卻都在陽間
所以,到了最后,談判的點,也只能圍繞著這一點。
里院和地府或許不會咄咄逼人,不給艽朝留活路,但也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的發(fā)生了。
陰陽雙魚和黑白二點的主次地位,就此定下基調,不容更改。
嬴瑩想通這些,立刻明白剛才唐否為何說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為這只是一個理論上的可能性,算是他們國家給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條退路。做出此判斷的前提,完全是參照以前里院的行為模式進行預判。
比如陰巫之禍,比如陰陽師入侵,比如五國巫師集團作亂,比如人類進化
但這些陰兵的出現,擊碎了這個幻想!
楊祿明能夠預判里院,子君也能!
子君看穿了雙方的所有安排,他不想讓雙方就此和解!
擴大戰(zhàn)事!
升級戰(zhàn)事!
將兩個世界徹底拉入戰(zhàn)爭的沼澤!
陰兵一旦參戰(zhàn),那最后戰(zhàn)爭的激烈程度將完全無法想象。
不僅如此,嬴瑩還多想了一步。
那便是,如果唐否的說法是真的,那么他作為楊祿明為帝國保存下來的謀臣種子,要想獨善其身,王曦就必須死!
因為唐否的手上,已經沾上了里院的血!
就算里院放得過他,趙家軍也放不過他!就算趙家軍放過了他,那個躺在擔架上的男人,也會窮其一生對唐否展開復仇!
這份血仇,必須以一方的死亡作為結局。
她甚至能夠想象,如果勝利的一方是王曦,那這個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人,將會變成一個以虐殺為樂趣的惡魔!
等一下,這么簡單的道理,師兄不可能想不到!
嬴瑩抬頭望向唐否,果然對方已經把視線投向了王曦,目露兇光。
“師兄!你發(fā)過誓的!”
嬴瑩瞬間后退了兩步,有意無意地攔在了唐否和王曦之間。
唐否的眼神瞬間就變得有些復雜,道:“他不死,我就得死!”
“他不死你也得死!周師兄他們的魂魄,你留下了嗎!?”
一直沒有說話的小一,此時開口說話了。
此話一出,唐否整個人好像一下就被擊垮了一般。
怎么會這樣?
僅僅是這些陰兵一出現,事情就會變成這樣?
子君真的有一雙洞察一切的眼睛嗎?
他用這雙眼睛,看見每一方的致命所在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