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6章不重要的真相
“陳師兄”
還沒來得及進房間袁烜就叫出來了,這么多年來總算有個故人出現(xiàn),怎么能讓袁烜不激動。
推開房門,果然見陳克已經(jīng)醒來,華瑩瑩真正給他做一些簡單的檢查。
聽到這一聲“陳師兄”,陳克不知道來人是誰,艱難的想要坐起身來看看,但他太虛弱了根本做不到。
“陳師兄你快躺好,不要起身!”
袁烜快步走到床邊一把按住陳克的肩膀,看到他醒來心中說不出的高興。
陳克看著袁烜的臉,陌生中帶著一絲絲熟悉,仿佛曾經(jīng)在哪里見過。
“你是?”
陳克的聲音很虛弱,袁烜聽了卻不禁悲從心來。
“陳師兄,你記不記得當(dāng)年有個孩子沉默寡言愁眉苦臉,你說只要喝醉了就沒有煩惱!所以你就偷了家里的酒出來給他喝。結(jié)果你被你爹打的屁股滲血,而我爹也在你手心打了十戒尺。
還有,你記不記得你去他家的時候,每次都會偷偷地帶些吃食給他,還幫他教訓(xùn)過說閑話的孩子”
袁烜一邊說一邊流淚,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有了傾訴過往的對象,他壓抑隱藏的情感如同決堤的江水一般,看到這一幕華瑩瑩帶著人就出了房間,她知道這時候的袁烜不適合被外人看到,即使自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也不行。
躺在床上的陳克此時哪里還會不知道來人是誰,他的內(nèi)心也是激動異常,本以為死了多年的伙伴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這簡直就像是做夢一般。
“袁烜,是你嗎?”
“陳師兄,是我,就是我!”
袁烜牢牢的抓住了陳克抬起的手,這一刻兩人仿佛回到了那個暴雨連連的寒冷春日。
“你活著真是太好了!”
當(dāng)年袁烜在金陵大出風(fēng)頭的時候恰好陳克跟著出船運鹽去了,所以他錯過了和袁烜的相認(rèn)。后來袁烜聲名鵲起,外界都說他是神仙子弟,又是在合肥起家,所以陳克只道是同名同姓之人,雖然也幻想過那是自己的師弟,但清醒之后他還是覺得沒有可能,因為他不認(rèn)為在那種情況下袁烜能獨活下來。
多年不見,陳克最關(guān)心的就是袁烜是怎么活下來的,又怎么會創(chuàng)下這樣的一番基業(yè)。袁烜也不隱瞞,除了自己穿越這件事之外,其余的他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陳克。
“那陳師兄你呢?這些年你過的怎么樣?”
“當(dāng)初從陳家莊逃回金陵后,我爹就不讓我繼續(xù)了,而我正求之不得。后來我就進了鹽幫做了幾年,可是前兩年因為朝廷改革鹽制,鹽幫再也沒了生意,沒辦法我們只能上岸討生活”
要說鹽幫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仗著往日兄弟多又能打,最重要的是有楊家在背后撐腰,他們很快就橫掃并統(tǒng)一了金陵的黑道。
一個月前陳麻子帶著十來個兄弟為楊家護送一批東西去洛陽,可不知怎么的卻傳來他監(jiān)守自盜,勾結(jié)外人吞了那批貨的消息。
沒說的,做出了這種事情自然是三刀六洞下地獄的結(jié)果,陳麻子等人被楊家當(dāng)場格殺。
黑道做事講究的是斬草除根,所以那些人的家人自然也在滅口的行列。好在陳麻子在幫中一向與人為善,所以有人提前透了消息給陳克,這才讓陳克逃過了楊家的滅口。
楊家要殺的還包括其余護衛(wèi)隊中的家人兄弟,他們也在楊家的滅口范圍內(nèi),于是他們一起逃出了金陵。
不過他們也沒有只顧著逃亡,想要洗刷冤屈,那只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于是眾人沿著當(dāng)初的線路一路追蹤下來,竟然真的讓他們現(xiàn)了一些端倪。
要說陳麻子他們死的也是有些冤枉,他們在洛水碼頭卸貨的時候竟然打翻了一個箱子,結(jié)果里面的東西灑了一地。本來這樣的事情是很常見的,偏偏這一次要了他們十幾個人的性命。
“灑出來的是什么東西?”
“布!”
“陳家做布匹生意?”
“做的,但布匹不走水路,而且也從來不需要幫中兄弟來護送,他們陳家的商隊就足以應(yīng)付。”
袁烜明白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布特殊。但陳家為什么要這么在乎這些布,又為什么因為一些布殺人滅口呢?
“布有什么特別的?”
“不知道,我只打聽到箱子打翻后我爹他們就被接貨的人當(dāng)場格殺,而動手的人中就有大順幫幫主霍建。
所以我們就想把霍建綁了問清楚生了什么,本來大順幫中根本沒人是我們的對手,可偏偏有個黑衣人輕易的就殺了我們很多人,還把四個俘虜了,要不是我謊稱有同伴分批而來,而且有給朝廷的告密信,我估計第一時間就會被殺了。”
聽完陳克的講述,袁烜逐漸把事情的脈絡(luò)理順了。先,弘農(nóng)楊氏已經(jīng)投靠了潛龍會,他們在為潛龍會做事。其次,從時間上來算,那批布很有可能和這次的賭局有關(guān)。然后,霍建并不知道這些布的作用,或者說他根本不清楚潛龍會的作戰(zhàn)計劃,要不然他也不會被拋棄。能讓潛龍會和楊家殺十幾個人滅口,那布一定有大秘密。
袁烜安頓好陳克,又讓人送來一點稀粥就要前去查看霍建的審問情況,就在袁烜要出門的時候,他又忍不住返身回來。
“陳師兄,你可知道我爹娘的消息?”
從一開始袁烜沒就敢問,尤其是在這關(guān)鍵的時刻,他怕會有其他的因素影響到自己的判斷。其實從陳克幾次刻意回避不說,袁烜就已經(jīng)猜到了些許端倪,但袁烜最后還是沒有忍住。
“袁烜”
“放心吧陳師兄,我有準(zhǔn)備。”
見袁烜面露堅定,陳克這才嘆口氣開始訴說當(dāng)年。
“老師被淹死了,尸體被從下游打撈起來,后來聚集到一起焚燒了。至于師娘她被人抓到金陵換了賞錢,本來是要押解到洛陽的,但在金陵除了岔子,有人挑起了暴動,師母被憤怒的百姓
對不起,袁烜!
我是個懦夫,老師和師母的事我沒敢站出來,對不起!”
袁烜的腦海嗡嗡作響,仿佛一具突然抽了靈魂的行尸走肉。死了,真的死了,再也不會再見了!
袁烜一直以為自己有心理準(zhǔn)備,可真正確認(rèn)的這一刻,無邊的悲痛向他涌來,他現(xiàn)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所謂的準(zhǔn)備。一切還是那么突然,讓袁烜不能接受面對。
悲傷的極致是麻木到?jīng)]有知覺,這時候身體的防御機制起了作用,袁烜悲傷過度昏迷了。
“醒了醒了,大哥醒了!”
米奇的聲音讓袁烜徹底醒來,袁烜現(xiàn)床邊已經(jīng)站滿了人,謝道韞也從謝府匆匆趕來,此時的她哭的梨花帶雨惹人憐愛,而華瑩瑩和米奇阿福等人也是一臉的焦急。
袁烜的頭昏昏沉沉的,當(dāng)想起自己為什么會暈倒之后,他猛的做了起來,這立刻把眾人嚇了一跳。
“袁烜,對不起,都是我沒用,沒能救下師娘!”
陳克也來了,此時他已經(jīng)能起床了,只是陳克羞愧難當(dāng),他的手狠狠的抽了自己兩耳光。
袁烜哪里會怪他,當(dāng)年他也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就連陳麻子都只敢隱晦的提點一句,而這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情了。
“陳師兄,不怪你,要怪只怪造化弄人!”
“袁烜,出事之后趙家村那邊已經(jīng)荒廢了,為了不引起懷疑我也沒有去過。前年風(fēng)聲松了些,我在九鄉(xiāng)河的下游,也就是老師被打撈起來的地方樹了兩座墳,不過為免麻煩我沒敢立下墓碑。
他日你若回了江寧縣可以去看看,五株大柳樹后的那兩座墳就是了!”
中國人講究入土為安,如果沒了尸身就要立下衣冠冢,如果連衣冠都沒有,那也要立下一座空墳表示這人在世間存在過,活著的人依然記得他,一年四季香火還能享用。
這些事情本來是袁烜這個做兒子的來做的,但是袁烜因為一直很排斥這個結(jié)果,再加上這些年沒有找到,所以連靈位都沒有立下一塊。
袁烜掙扎著起身,華瑩瑩和謝道韞兩人趕緊攙扶。袁烜走到陳克面前牽著他的手把他扶到椅子上,然后袁烜就要跪在陳克的面前。
“袁烜不可以!”
陳克哪里肯受袁烜的大禮,可袁烜牢牢的把他按在椅子上。
“陳師兄你一定要受我這一拜,你們父子兩人多次有恩于我袁氏,于情于理你都當(dāng)?shù)闷鹞疫@一拜。”
陳克知道不讓袁烜行這一禮,他肯定心中有愧,所以也就勉為其難的坐在椅子上。
袁烜這一跪并不是一個人跪,他的身后謝道韞和華瑩瑩也跟著跪倒,然后是米奇和阿福兩人,最后一排袁烜的三個弟子也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
“袁氏得蒙陳師兄?jǐn)?shù)次出手相救,袁烜無以為報,愿世世代代與陳家交好以報大恩。”
說完袁烜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他身后眾人也跟著袁烜磕頭,從這一刻起陳克就算是袁氏家族中最尊貴的供奉了。
陳克把袁烜扶起來,這時候袁烜才想起詢問眾人。
“我昏迷了多久?”
“大哥你已經(jīng)昏迷了一夜了,所有人都很著急,陛下不方便出宮,但太子昨天就已經(jīng)來了,他在你床前守了一夜,知道剛剛才去休息,不過他說你醒了就讓人第一時間告訴他。”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袁烜,你醒了嗎?”
曹坤的雙眼布滿了血絲,顯然是一夜未睡的結(jié)果。
“袁烜,你怎么就起身了,快躺下休息一下,不要勉強!”
雖然曹坤結(jié)交袁烜有他自己的政治目的,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在這其中袁烜感受到了真誠和尊重,從這一點上來說袁烜是感恩的。
“謝過殿下關(guān)心,只是這時候我哪里還能休息,我恨不得立刻殺盡潛龍會的人。”
袁烜想起父母的事就殺氣騰騰,曹坤鑒于此也不好再勸,只是輕輕的拍著袁烜的肩膀表示節(jié)哀順變。
“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沒想到你是金陵人士要說起來你的事我也參與其中了。當(dāng)年江寧決堤,整個江南受災(zāi)嚴(yán)重,我奉命領(lǐng)欽差銜去江南道賑災(zāi),可等我去了江寧之后現(xiàn)事情遠遠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
我竟然連一個當(dāng)事的活口都沒見到,除了一堆完美無缺的卷宗供我查閱,我只能賑濟災(zāi)民。”
“敢問太子殿下,這卷宗是何人所寫?”
“金陵太守楊賢!但很奇怪的一點是,那些字體筆跡和我在他書房里見到過的字體完全不同。
我有心繼續(xù)追查,但奈何我東宮沒有自己的情報系統(tǒng),所以直到現(xiàn)在我都還不清楚當(dāng)年到底生了什么。
不過袁烜你放心,當(dāng)年的卷宗都保存在大理寺,雖然你還沒有權(quán)限查看,但只要你有需要,我隨時幫你辦妥!”
曹坤作為太子,雖然他一直按公辦事,但如果他硬要走些后門的話,想來沒有那個衙門會不給面子,而曹穆顯然不會阻攔,相反會促成袁烜去查探。
“謝殿下,不過此事暫時不急,一切等賭局結(jié)束之后再說吧!”
對于袁烜能先公后私這一點曹坤很感動,但同時他也有些擔(dān)心,尤其是明天就要開始賭局了。
曹坤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袁烜會暈倒是一時傷心過度,再加上頭一天在陳克床前一夜未眠。
經(jīng)過一夜的昏睡,再加上袁烜心緒的調(diào)整,此時袁烜其實正處于最佳狀態(tài)。
書房里只有袁烜和伺候的葛通山,周圍任何一個出聲音的人都不許出現(xiàn),而葛通山更是做什么都心翼翼,這時候的袁烜就是曹穆也不會輕易打擾。
袁烜反復(fù)的看了霍建的審問筆記,他相信老不死的和虎的手段已經(jīng)把他給掏干凈了,但這份筆記里紀(jì)錄的雖然多,但有用信息只有一個,那就是金陵運來的布會光,不是在太陽底下會反光,而是在夜里會出綠瑩瑩的光。
會光的布,這一點值得引起注意,可賭局是在白天進行的,要會光的布有何用?
袁烜想了很多種可能,但都一一否決了,突然他想到一個可能,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天方夜譚的可能。
“去把郭璞道長給我請過來,另外去商會把鄒任找來!”
葛通山立即出了書房安排快馬請人,書房里只有袁烜一個人了。
絕對安靜的環(huán)境中袁烜的耳朵里沒有任何一絲聲音,所以他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內(nèi)心,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的袁烜就處于入魔的邊緣。
從很早開始,袁烜就著手做很多事情,而做這些的目的就是為了進大理寺,他需要一個真相。
然而,今天從陳克這里得知父母的死訊之后,袁烜突然覺得真相是什么或許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潛龍會在九鄉(xiāng)河動截殺,這是起因父親被淹死,母親被愚昧無知的金陵百姓毆打致死,自己流落江湖九死一生,這是結(jié)果。至于中間生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袁烜已經(jīng)不想知道了。
殺死他們,殺死所有的潛龍會成員,還有弘農(nóng)楊氏,還有金陵城的百姓,他們統(tǒng)統(tǒng)都有罪,統(tǒng)統(tǒng)都該死!
這個念頭在袁烜內(nèi)心瘋狂的滋生,而且不可抑制的催動袁烜去想怎么做才能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殺死。
可就在袁烜的手摸到那個隨身攜帶的罐子時,他的腦海里突然想到九鄉(xiāng)河邊那火辣辣的一巴掌,當(dāng)初娘親那么努力的想要自己活下去。
還有他的父親最后的叮囑,“只要你活著,為父要你不能憎恨這天地,不能讓這世間生靈涂炭,我要你永遠不能忘記一個人該有的氣節(jié)與擔(dān)當(dāng)。”
然后袁烜又想到了老祖臨死前自己的橫渠四句,又想到了趙琦,想到了很多很多人。
袁烜的腦海恢復(fù)了一絲清明,不過對于潛龍會的恨意卻并未退去。殺光潛龍會的人,尤其是龍大龍二!
“讓元和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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