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已經成為驚弓之鳥。
流寇再次進入南直隸,讓朱由檢寢食難安,中都鳳陽府城被攻陷的悲劇,再一次回旋在腦海,那是他萬萬不愿意再想、又找不到發泄出口的心病。
南京兵部尚書范景文的奏折抵達京城,看過奏折之后,朱由檢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
溫體仁和王承恩等人發現了皇上的異常,無奈南京兵部尚書范景文上奏的是密折,溫體仁沒有資格看,王承恩同樣沒有資格看,他們不知道范景文的密折里面,究竟說了什么事情。
京城的情報來源,一直都很遲緩和愚鈍,赫赫有名的錦衣衛與東廠,在查探朝中文武大臣和尋常百姓的事情上面不遺余力,可牽涉到流寇與后金韃子,他們就成為了擺設,不知道任何的情報,也無法刺探到任何的情報。
朝中的文武大臣,對于錦衣衛和東廠,充滿了憎惡和抵制,但不敢非議,他們很清楚錦衣衛與東廠存在的意義。
眼看著皇上一直沉默著不開口,溫體仁忍不住了。
“皇上一定要注意龍體,不可過度的操勞啊。。。”
溫體仁剛剛說完,王承恩跟著開口,聲音都有些哽咽。
“皇上,您不可太過于操勞,若是有什么事情,您下旨,溫大人和臣愿意拼死效命。。。”
朱由檢有些漠然的看了看兩人,一個是他最為信任內閣首輔,一個是他最為相信的司禮監秉筆太監,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著兩人都感覺到陌生。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朱由檢將范景文的密折,遞給了溫體仁,
溫體仁彎腰接過了密折,迅速開始瀏覽。
顫抖著身體將密折遞給王承恩的時候,溫體仁也沒有馬上開口說話,他同樣被密折上面的消息震驚了,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
王承恩看完了密折,略微的平靜一些。
朱由檢注意到了王承恩的神色,盯著王承恩開口了。
“承恩,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辦法應對。。。”
朱由檢的聲音有些無力,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了,是不是能夠做大明王朝的皇帝,遼東有后金韃子的騷擾,朝廷大軍面對后金韃子節節敗退,根本無力抵御,就算是登萊新軍在蓋州等地戰勝了后金韃子,也算不上什么,誰都知道,那是皇太極率領后金韃子的主力西征漠南蒙古,且進入關內劫掠,登萊新軍不過是抓住了機會,偷襲蓋州等地成功。
遼東面臨夢寐般的局面,中原和南直隸也無法得到安寧,流寇的勢力越來越大,攻陷中都鳳陽府城之后,絲毫沒有收斂,連續進攻西安府城和洛陽府城,毫無顧忌,現在居然想著進攻南京府城了。
南京府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南京府城被流寇攻陷,那朱由檢真的要向天下人謝罪了,現如今,南京府城如果遭遇到流寇的進攻,朱由檢與朝廷的顏面也是蕩然無存。
王承恩的確沒有慌張,不過他也不可能馬上有對付流寇的辦法。
“皇上,臣只是覺得,流寇無法攻陷南京,他們不過是做做樣子,想要讓皇上擔憂,想要讓朝廷陷入到慌亂之中罷了,故而臣才不是很緊張。。。”
聽見王承恩如此說,朱由檢的神色略微的好了一些,他想到和看到的角度是不一樣的,曾幾何時,朝廷以招撫流寇為主,打的流寇幾乎無處躲藏,這才多長的時間,流寇如此的囂張,讓他和朝廷的顏面置于何處,至于說流寇是不是能夠攻陷南京府城,他還真的沒有想過。
王承恩的話語,讓溫體仁有些懊惱,他怎么沒有想到如此說。
所以王承恩剛剛說完,溫體仁跟著開口了。
“皇上,臣以為王公公說的是,新任南京兵部尚書范景文大人,文武雙全,指揮作戰有方,流寇若是進攻南京府城,必定遭遇到范大人和朝廷大軍的迎頭痛擊,范大人已經有所準備,一定會抓住機會,狠狠的打擊流寇,建功立業。。。”
溫體仁的話語,讓朱由檢的臉上略微的恢復了血色。
到了這個時候,面子已經不是那么重要了,只要能夠狠狠的打擊流寇,朱由檢就非常的滿足了。
“好了,朕知道了,朕有些累了,想要歇息一下。。。”
溫體仁和王承恩都離開了,他們第一次聽見皇上說累的話語,這不是身體累,而是心累,這時候,做好不要留在偏殿,讓皇上獨自安靜一下。
。。。
“溫大人,您說流寇真的敢進攻南京府城嗎。”
“王公公,范大人不大可能隨便給皇上寫密折吧,雖然范大人沒有肯定流寇會進攻南京府城,可是流寇進攻和州與滁州,其目的應該是針對南京的,最近幾個月,流寇已經攻打了西安府城,洛陽府城,接下來他們攻打南京府城,也是可能的。”
“溫大人說的是,咱家沒有想到這些,只是咱家覺得,流寇不可能攻陷南京府城。”
“王公公說的是,我也是這么看的。”
王承恩微微搖搖頭。
“也不知道東南五省總督吳大人在忙些什么啊,咱家是真的有些擔心了。。。”
作為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當然不會隨便說話,他的每一句話,幾乎都是有所指的,吳宗睿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年紀輕輕就被敕封為東南五省總督,在朝中也引發了一些非議,范景文的密折之中,也說到吳宗睿率領登萊新軍進入了南直隸,在宿遷一帶駐扎的事宜。
溫體仁看了看王承恩,略微的琢磨。
吳宗睿是皇上力排眾議認命的,應該說,不管吳宗睿作戰的情形如何,溫體仁都不會遭遇到麻煩,不過溫體仁對吳宗睿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王公公,皇上信任吳大人,您就不用擔心了。”
王承恩禁不住扭頭看了看溫體仁,真的是老狐貍,說話滴水不漏。
。。。
廂房,張鳳翼站立在一邊,看著居中而坐的溫體仁,小心的開口了。
“溫大人,流寇進入南直隸的消息,已經在朝中傳來了,議論很多啊。。。”
“張大人,朝中都有些什么議論啊。”
“很多人擔心流寇再次進攻中都鳳陽府城,那樣朝廷可就沒有任何的顏面了。。。”
“恐怕朝中的議論,不僅僅是這些吧。”
“這個,還有對東南五省總督吳宗睿大人的議論,有議論說了,若是讓洪承疇大人全面負責剿滅流寇的事宜,或者是讓盧象升大人負責剿滅流寇的事宜,也不至于出現這樣的局面,下官認真思索過了,這等的議論,還是有些道理的。。。”
溫體仁看了看張鳳翼,風輕云淡的開口了。
“張大人,你是兵部尚書,若是相信這等的議論,就有些好笑了,洪大人出任五省總督以來,流寇攻陷了中都鳳陽府城,爾后又兩次進攻西安府城,一次進攻洛陽府城,難不成朝中也要議論洪大人指揮作戰不力嗎,至于說盧大人,更不用說了,吳大人是皇上敕封的東南五省總督,上任不過月余多的時間,尚未和流寇交戰,你我就不要人云亦云了。。。”
張鳳翼迅速低頭,抱拳稽首開口。
“溫大人說的是,都是下官想多了,下官也是著急,流寇再次進入南直隸,朝中大人都很著急,期盼著吳大人能夠領兵擊敗流寇,所以才會有這些議論的。”
“如此最好,張大人,我不妨告訴你,吳大人已經領兵進入南直隸,這已經很不簡單了,吳大人出任東南五省總督不過月余的時間,當時流寇正在河南一帶私掠,吳大人沒有領兵進入河南境內,反而直接進入南直隸,這就說明了,吳大人對流寇的行蹤是有預判的,你說是不是啊。。。”
一滴汗水從張鳳翼的額頭上冒出來,他連連點頭。
“溫大人說的是,這些情況,下官不知道,下官一定會想辦法平息眾人的議論。”
“如此最好,張大人,皇上為流寇的事宜,夙興夜寐,日夜操心,此時此刻,我等要急皇上之所急,想皇上之所想,就不要在背后添亂了。。。”
。。。
張鳳翼離開之后,溫體仁的神色變得嚴肅了,他走到桌案前面,打開了抽屜,拿出了一封信函,這是吳宗睿寫來的信函,就是一個要求,舉薦萊州知府盧發軒出任登萊巡撫。
吳宗睿的確很聰明,年紀輕輕就能夠想的如此深遠,這是溫體仁沒有料到的,他可以斷定,吳宗睿一定給皇上寫去密折了,也是說及此事。
依照吳宗睿如此縝密的心思,豈能對流寇進入南直隸的舉措毫無應對之策,這是不成立的,在偏殿的時候,溫體仁曾經想著提及吳宗睿,不過皇上的情緒不好,他也就沒有多嘴。
打敗流寇的希望,已經寄托在吳宗睿的身上。
溫體仁也隱隱有些擔心,如果流寇真的大舉進攻南京府城了,這等于是扇了皇上一個耳光,而負責剿滅流寇事宜的吳宗睿,也不要想著有好日子過。
將信函放進抽屜,溫體仁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在廂房里面踱步,他想到了很多的事情,不僅僅是流寇,還有后金韃子,還有朝廷,還有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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