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月余,顧輕舟像脫了層皮。她睡不著,臉上泛出淡淡的青灰色,毫無往日的紅潤。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日夜看著司行霈,似只猛獸,隨時(shí)要撲過來把司行霈殺死。
她一再動(dòng)手。
這次得手,是司行霈的疏忽。他提防她太久了,身體上出現(xiàn)了疲倦,才不小心中槍。
“團(tuán)座,把實(shí)話告訴顧小姐吧!”身邊的參謀勸司行霈,“顧小姐聰明厲害,你千日提防她,她總有一日會得手,您白丟了命。”
“不行!”司行霈干脆利落的拒絕。
參謀又勸:“您好些日子,連個(gè)囫圇覺都沒有睡,這樣熬下去,您再年輕的身體也吃不消了。”
“我自有分寸!”司行霈道,“此事誰敢泄露半個(gè)字,我的槍就不留情面!”
“就咬死是意外?”參謀問。
司行霈頷首:“就是意外!”
參謀道是。
司行霈的確很久沒好好睡覺了,他日夜提防顧輕舟下殺手。
從顧輕舟第一次捅他開始,司行霈就知道她不會手軟,她要報(bào)仇。
這也能理解。
誰害死了司行霈的母親,司行霈也要?dú)⒘怂还芩鞘裁瓷矸荩妥约旱母星槎嗌睢?br />
含辛茹苦養(yǎng)大了自己的乳娘、恩師如父的師父都死了,顧輕舟若是不報(bào)仇,她也是個(gè)沒心沒肺的,司行霈反而看不起她。
他的輕舟有情有義!
他并不擔(dān)心她,司行霈知道鬧脾氣歸鬧脾氣,她總會鬧累的。
司行霈會哄著她,加倍疼愛她,她剩下的一生都會平安遂順。
“輕舟,我送你去顏家小住幾日,好嗎?”司行霈道。
顧輕舟不言語。
她側(cè)躺在床上,長發(fā)在枕被間一點(diǎn)點(diǎn)蕩開,像批了件青稠,她將自己籠罩在黑發(fā)里,毫無生機(jī)。
司行霈抱起她:“輕舟,你想跟我出去玩,還是想去顏家?”
顧輕舟直愣愣看著他,眼神渙散:“為何要害死我的乳娘和師父?”
“只是意外,輕舟,我絕不會害你的。”司行霈低聲,輕輕吻她的頭發(fā),“輕舟,我只會保護(hù)你、疼愛你,永遠(yuǎn)不會害你的。”
顧輕舟覺得好笑,她卻笑不出來。
她一點(diǎn)力氣也沒有。
殺了她的家人,算什么保護(hù)?
“司行霈,你一直都是個(gè)變態(tài)!我到底少不更事,被你迷惑,害得我?guī)煾负屠顙寫K死,我也是兇手。”顧輕舟喃喃。
司行霈吻她的頭發(fā)。
他溫?zé)岬氖郑p輕撫摸著她的后背:“輕舟,會過去的。”
“我要?dú)⒘四悖乙欢ㄒ獨(dú)⒘四悖 鳖欇p舟聲音冷漠得像一把利器,泛出嗜血的光芒。
“我不想死。”司行霈將下巴落在她的頭頂,“我以前不怕死,也不在乎生死。現(xiàn)在我有了你,我怕我死了,沒人像我這樣疼你。”
顧輕舟感覺喉間泛出腥甜,一口血幾乎涌上來。
她氣得吐血。
她轉(zhuǎn)身,枕頭下掏出一把刀,刺向了司行霈。
毫無意外的,這把刀再次刺空。
她殺不了他!
除非
顧輕舟眼睛微轉(zhuǎn)。
她看著司行霈,眼睛陰森森的。留在別館,她沒有機(jī)會了。
司行霈不同于其他人,并非靠得越近越容易得手,顧輕舟需得離開。
司行霈輕輕吻她的眼睛。
顧輕舟被迫闔上了眼簾。
“我想去顏家。”顧輕舟道,“你把我送到顏家去吧。”
“好。”司行霈答應(yīng),“你記住了,我們冬月初一離開,我已經(jīng)安頓好了。”
還有一個(gè)多月。
顧輕舟抱緊了胳膊,沒有言語。
她沒有帶任何東西,除了師父和李媽的骨灰盒子。
出事之后,顧輕舟哭過、鬧過、用計(jì)刺殺過、盲目刺殺過,可惜她全然不是司行霈的對手。
想要?dú)⒘怂拘婿o師父和乳娘報(bào)仇,只得借助其他的力量。
要借力打力!
“我恨你,我要給我?guī)煾负腿槟飯?bào)仇!”顧輕舟上了汽車之后,對司行霈如是道,這算是宣戰(zhàn)。
司行霈將她收攏在臂彎里,讓她的面頰貼著他的胸膛,輕聲細(xì)語:“你太累了輕舟,休息一會兒吧。”
等顏太太和顏洛水看到顧輕舟的時(shí)候,她們倆差點(diǎn)哭出來。
顏洛水淚眼婆娑沖司行霈大喊:“你折磨她了?”
出事的最初,顧輕舟無法吃喝,靠軍醫(yī)輸液保命她為了刺殺司行霈,多次動(dòng)刀動(dòng)槍,自己撞了不止一次。
顧輕舟的左邊面頰,有一塊青腫,怎么也無法消散。
她瘦得脫了形,臉上又帶著傷,像是受盡折磨。
況且司行霈在顏洛水心中,素來邪佞惡毒,他折磨顧輕舟,反而是更合理的解釋了。
原本很漂亮的小姑娘,如今只剩下一雙大眼睛。因?yàn)樘萘耍@眼睛格外的大,大的恐怖。
“洛水!”顏太太阻止了女兒的怒吼,“過來扶住輕舟。”
哪里還需要兩個(gè)人扶?現(xiàn)在一陣風(fēng)也能吹倒顧輕舟。
顏洛水忍著眼淚,狠狠瞪了司行霈一眼,上前去攙扶住了顧輕舟。
顏新儂也被嚇了一跳。
顧輕舟的師父和乳娘出事之后,司行霈打電話給顏新儂:“讓嬸母給老太太打個(gè)電話,就說輕舟家的四姨太帶著兩個(gè)孩子回鄉(xiāng)下,輕舟怕她們一路不順利,親自送她們,可能要一兩個(gè)月才回來。”
頓了頓,司行霈又道,“也把這話告訴督軍。”
顏新儂當(dāng)時(shí)挺擔(dān)心的,追問道:“輕舟沒事吧?”
“沒事,輕舟在我這里。”司行霈道。
顏新儂放下心,果然讓顏太太打了電話,就說顧輕舟走得匆忙,而且家里出事,她有點(diǎn)不好意思見人,就沒有跟老太太告辭。
老太太相信了,還關(guān)懷了幾句。
營地來了一批新槍,司督軍正在抓集訓(xùn),顏新儂告訴了他,他也沒放在心上。
顏新儂只當(dāng)司行霈帶輕舟去玩了,他也沒多想,誰知道顧輕舟弄得這般狼狽?
“怎么回事?”顏新儂的臉也變了。
司行霈沒有解釋:“照顧好她,讓洛水和一源帶她散散心,我過些日子來接她。”
顏新儂一頭霧水。
司行霈沒有解釋,顧輕舟卻說了。
顏太太端了一杯人參湯,顧輕舟一邊喝一邊講述事情的經(jīng)過。
她從自己進(jìn)城的目的開始說起。
她進(jìn)城了,為母親和外祖父報(bào)仇了,秦箏箏和顧圭璋得到了下場。
“乳娘怕顧家去找她,到時(shí)候她成了我的掣肘,就先躲了起來師父擔(dān)心我出世之后,引來保皇黨,也躲了起來。”顧輕舟道。
她又解釋了自己師父的身份,“他就是天下第一名醫(yī)慕宗河。”
顏太太震驚。顏太太是北平人,她家從小富足,慕宗河還給她祖母看過病。
顏洛水和顏一源也怔愣看著顧輕舟,不管是顧輕舟的目的,還是顧輕舟的師父,都讓他們大為意外。
誰能想到呢?
顧輕舟看上去跟他們一樣年幼無知,卻隱藏著如此巨大的秘密。
就連波瀾不驚的顏新儂,也錯(cuò)愕看著顧輕舟:一個(gè)小小的少女,神不知鬼不覺弄倒了一個(gè)家庭,手段真厲害!
況且,她居然是慕宗河的關(guān)門弟子。
“慕宗河還沒有死?”顏太太最先從震驚中回神,詞不達(dá)意問了句。
問完她便后悔了。
果然,顧輕舟用低沉而柔軟的嗓音道:“現(xiàn)在他死了。他為了幫一個(gè)女革命黨,在太后的藥里下毒,害得全家被誅殺,他東躲西藏,卻萬萬沒想到死在我手里。”
顏新儂安撫她:“輕舟,這是個(gè)意外。”
顧輕舟搖搖頭:“義父,李文柱跟我?guī)煾笩o冤無仇,他的子彈不會落在我?guī)煾干砩稀R驗(yàn)槲艺腥橇怂拘婿拘婿譄o惡不作,李文柱將我?guī)煾府?dāng)成了司行霈,才將他打爛。”
想到師父走的時(shí)候,死不瞑目,而且沒有全尸,顧輕舟的心就像被冰錐扎了,又冷又疼。
她的呼吸都能透出涼意。
“若不是司行霈,李文柱都不知道我?guī)煾负腿槟锏拇嬖谌舨皇撬拘婿胀ㄈ烁菊也坏剿麄儯撬拘婿λ懒怂麄儭!鳖欇p舟道。
她說罷,喝了口人參湯。這湯有點(diǎn)涼了,像涼涼的血,她慢慢咽了下去。
她和司行霈之間,從前考慮什么妻妾名分,如今是隔著血海深仇了。
“我甚至懷疑,是司行霈故意利用李文柱,殺死了我的師父和乳娘。”顧輕舟道。
顏洛水這時(shí)候就跟不上思路:“他為何要?dú)⒛愕膸煾负腿槟铮俊?br />
顧輕舟搖搖頭。
她不知道。
師父和乳娘死不瞑目,顧輕舟卻連他們?yōu)楹味蓝疾磺宄?br />
顧輕舟到了顏家,顏太太準(zhǔn)備的飯菜和補(bǔ)品,她全部吃了下去。
晚上,顧輕舟和顏洛水睡一張床,顏洛水問她:“你以后怎么辦?”
“報(bào)仇。”顧輕舟道。
想到這里,顧輕舟苦笑。
她人生的意義,好似一直在復(fù)仇。以前是為了母親和外祖父,如今是為了乳娘和師父。
這次,她的仇敵是司行霈,不再是對她無情無義的父親和繼母,而是深愛過她的男人。
“輕舟”顏洛水只感覺特別犯愁。
她都不知道是該怎么勸說顧輕舟。
叫她放棄復(fù)仇?這不可能,顧輕舟的乳娘和師父可謂慘死,特別是她師父,前胸都打碎了。
叫她復(fù)仇,殺死司行霈?似乎也不可能,顧輕舟愛司行霈,他們明明應(yīng)該結(jié)婚的。
顏洛水活了這么大,好似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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