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在你心里

    作者：西秦老蛇

    第一百零四章

    蘇岐當然知道當廠長的使用這種舉輕若重、事必躬親的工作方法很辛苦、也很愚笨，缺乏大將風度。但是他更知道這方法表面看起來辛苦愚笨，實際上卻有事半功倍的效能。它不但可以幫助他在按部就班的正常工作里不靠拍桌子打板凳的火、不靠臉紅脖子粗的罵人，就能迅建立起廠長令行禁止的威望威信，還可以又快又好打造出一支作風嚴謹求真務實的管理干部隊伍。

    蘇岐在兩跨廠房里仔細巡視一遍出來，在車間大門外碰見急匆匆趕來的車間主任。看見廠長已經巡視完畢，并且臉上絲毫看不出高興或者不高興，齒輪車間主任忙不迭解釋說：“我知道廠長一定會一大早來車間巡視檢查，原本打算一大早就過來，沒想到一大早就碰到塞車，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

    聽齒輪車間主任一口氣說了三個一大早，蘇岐忍不住笑了，“你根本沒必要一大早過來跟隨我在廠房里瞎轉悠。只要你保質保量完成廠里的安排，你就完成了你的任務。現在我過來檢查，不過是在履行我的職責。”說著，蘇岐開了自行車鎖，走兩步又回頭說，“你的匯報一點兒沒有言過其實，那批齒輪干得漂亮，幾臺加班生產的關鍵設備擦拭得干干凈凈，周圍工作環境也都打掃整理得井井有條。口頭嘉獎一次！”

    聽蘇岐這么個說法，齒輪車間主任咧大嘴笑著向蘇岐打立正敬一個軍禮，“廠長放心，我們會越來越好！”

    工廠廣播站喇叭里開始播放第八套廣播體操的音樂，蘇岐便不再和齒輪車間主任說話，急忙跨上自行車回辦公樓去。按節前的安排今天早晨八點半要召開中層以上干部大會，全面總結回顧過去一年工作得失，布置新一年工作任務，為此蘇岐很精心準備了一個言。

    早點名罷，蘇岐回辦公室歇息片刻，便端著茶水缸子拿著言稿往頂層會議室去。蘇岐剛出辦公室門就看見局長馮希婕正順著樓梯快步上來，驚訝之中他趕緊迎上前。

    元旦放假前，去局里開會的經營副廠長捎信回來說，老局長已經退位，上邊正式下文件任命馮希婕為局長。蘇岐原本想給馮局打電話表示祝賀，又想到新官上任的馮局這種時候不知道要面臨多少達官顯貴的祝賀電話和祝賀宴請，他這個小小紅光廠的廠長就沒有急著去表現。沒想到過節上班第一天，馮局會把她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燒來紅光廠。

    蘇岐趕緊伸過手去，“馮局，祝賀你！”

    馮希婕淡淡一笑，“早就在預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祝賀的。”說著，她先緊著觀察打量他的神態臉色。看他仍舊是慣常那種從容淡定模樣，沒有表露出絲毫的焦躁和氣急敗壞，遂放心舒一口氣。“嗨，這個假期，我起碼接到一百個有關你們紅光廠的電話。多數都是為那些競爭下崗干部求情拉關系，還有少數是告狀和匿名的威脅電話”

    蘇岐有些頭大擰起眉毛，“他們可真是有能量，居然把戰火擴展到你那里去。”

    馮希婕苦笑一下搖搖頭，“我那里算什么，我不過是一個不上不下的廳局級。現在咱們這個社會呀，各種關系絡編織的真有些無孔不入、密不透風了。我想，我都能感受到那么大壓力，你這邊不知道怎么一種暴風驟雨、電閃雷鳴的可怕呢。”

    蘇岐趕緊解釋：“馮局，你放心，我這邊真正的大動靜已經過去了。他們趁著節假日動用各種關系做亡羊補牢的工作，不會讓你感覺為難吧？”

    “為難倒談不上，就是那些電話一個接一個的，讓人心情特別不好。我知道紅光廠今天上午召開中層以上干部會議，干脆就過來公開給大家一個答復，順便也能給你們紅光廠精兵簡政的改革撐一撐腰。今天早上開會，你通知那一百多被競爭下崗的干部也一起參加，我可能要針對干部競爭上崗和下崗的問題多給他們說幾句話。另外，我還有其它事情要在會議上說一說，你給我多留點兒時間。”

    有了馮局那一番交代，蘇岐臨時決定改中層以上干部會議為紅光廠全體干部大會，把會議地點從二樓小會議室，挪到辦公樓旁邊的小禮堂召開。他隨即給宣傳科打電話，讓他們趕緊去小禮堂收拾布置一下，給廠辦打電話，通知他們會議變更事項。然后給生產科長姬長河打電話，讓他不管從什么地方找人去小禮堂趕緊把里面的衛生清掃一下。

    姬長河電話那邊嘿嘿笑著問，“廠長，怎么打掃衛生這事兒也讓我來辦？”

    蘇岐嘬一下牙花子說，“因為這事情要在最短時間里辦好，把幾百個座位擦抹干凈、還要把小禮堂整個地板打掃干凈，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勝任，只得給你打電話。”

    蘇岐和姬長河通完電話就直接去和主持會議的黨委書記碰頭商量，兩人商量著把幾個不那么重要的言拿下，剩下的言稿也要盡量縮減篇幅。把原本確定的三個小時會議壓縮到一個小時，給馮局留出足夠的講話和其它活動時間。

    原本確定八點半開始的會議只往后拖延了十多分鐘就如期召開。紅光廠小禮堂一片燈火輝煌，桌椅地板到處都擦抹打掃得干干凈凈，這都是姬長河的功勞。

    趁著經營副廠長報告的時候，蘇岐在主席臺上把下崗干部那片區域認真點數了一下，居然有**十人之多，大大出乎意料在心里暗笑一下。元旦放假前那些被競爭下崗干部和他混鬧的時候，有一大半人都朝他喊叫，從今后和紅光廠一刀兩斷，再不會來這爛慫廠子上班，誰再腆著臉再來上班，誰是王八蛋！結果他們多數人說話都沒有算話。

    一貫說話簡潔明了不喜歡長篇大論的馮希婕今天會議上格外的健談，旁征博引出各種大小道理，給臺下那些仍舊在崗和已經不在崗的所有干部聽，一講就是一個多小時。

    隨后，馮希婕在大會結束前概括性言中又向大家宣布了三件事情。

    第一，局紀檢委和有關部門已經完成了對前任廠長、前任生產副廠長的調查審計工作，根據調查審計結果，局領導班子認定了已故前任廠長和副廠長在經濟上的清白。

    第二，局領導班子對現任廠長蘇岐的改革思路和方向充分肯定，對于新廠長半年時間就帶領工廠走出困境扭虧為盈的不俗業績表示熱烈祝賀，給予全局通報的嘉獎。

    第三，局長辦公會議已經通過了對姬長河擔任紅光機械制造廠生產副廠長的任命。

    散會以后，馮局沒有急于回去，卻向蘇岐提出帶她去前任廠長辦公室看看。

    蘇岐知道她看看的話語里面包含有憑吊的意思，趕緊招手叫來姬長河，讓他安排人員先上辦公樓去把前任廠長辦公室的門窗打開通一下空氣。那套里外三間的大屋子被局紀檢委駐廠工作組門窗緊閉好幾個月了，必須要開門開窗釋放一下里面霉變的氣味。

    姬長河沒有急著去安排，卻滿臉帶笑連連拱手表示感謝。“謝謝你，廠長。”

    蘇岐明知故問：“干嘛要謝我？”

    姬長河多少有點不好意思說：“從前的兩任廠長都給我定了位，說像我這種在上邊沒有過硬關系、也沒有大學文憑的人，能在工廠生產科長位置上干到退休已經不錯了。剛才馮局在開會前曾找我談了話，我知道，你為了幫我爭取到生產副廠長的任命，很花費了一把子力氣。”

    蘇岐笑了，“你呀，言過其實了！要不是馮局看好你、認可你，我人微言輕一個小小廠長可幫不了你那么大忙。要說幫忙，我也只是向局里提名推薦你。”

    姬長河雙手合十連連感謝說，“廠長，你再三向局里推薦我，堅持不去認別人的醋錢，就是幫了我天大的忙！我很清楚，那么多有根有基的人去局里跑要活動，獨獨我在廠里穩坐釣魚臺，這差事最終還能落到我頭上，其實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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