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回到大帳,又和魏騰東拉西扯了一通,最后說,孫策愿意給魏騰一個面子,接受調(diào)解,但此戰(zhàn)責(zé)任在周昕,他必須補償孫策所有的損失,否則這事沒法談。
魏騰原本就是抱著拖時間的打算來的,只要孫策愿意談,他求之不得,一口答應(yīng)。郭嘉又說,那你等會兒,這件事不是我的負責(zé)范圍,我另外找人來和你談。魏騰答應(yīng)了,在帳里等了一會兒,楊修進來了,手里拿著一卷賬本。見楊修眉清目秀,看起來又非常年輕,一點也不像管賬的,魏騰頗有些意外,順口問了一句楊修的姓名郡望。
“弘農(nóng)楊氏。”楊修淡淡地說道。
“弘農(nóng)……楊氏?”魏騰大吃一驚,再次打量了楊修好一會兒。“你與司徒楊公是什么關(guān)系?”
楊修眨眨眼睛,很不好意思。“那是家父。”
魏騰差點咬著舌頭。四世三公的楊家子弟為孫策管賬,他已經(jīng)覺得很夸張了,沒想到眼前這位少年不僅是楊家子弟,還是司徒楊彪的兒子。這簡直沒天理了,孫策有這么大的號召力?他頓時有些氣短。在四世三公的弘農(nóng)楊氏面前,會稽魏氏能算什么。
“公子高門,怎么會在營里管賬?”
楊修皺了皺眉,實在不想和魏騰說這些。他也很無奈啊,莫名其妙就被孫策忽悠了,現(xiàn)在天天和這些賬本打交道,雖說收獲很多,知道了很多以前書上不講的實務(wù),而且處理這些事情也很有成就感,但管賬的會計終究還是一個沒面子的職務(wù)。
“聽郭祭酒說,魏君想調(diào)解孫將軍與周府君的沖突,我奉命來報一下賬,魏君是想聽個總數(shù),還是想一項項的了解細目?”
魏騰擺擺手。他才沒興趣聽那些賬目呢。“楊公子先報個總數(shù)吧。”
“到目前為止,因為周府君的無端阻攔,孫將軍需額外支付八千又三百二十五萬七千九百六十錢……”
“等等。”魏騰大吃一驚。“你剛才說多少?”
“八千又三百二十五萬七千九百六十。”
“八千多萬?”魏騰一下子跳了起來,眼睛瞪得溜圓,名士風(fēng)度一掃而空。這可是一筆巨款,他不用問也知道,周昕肯定支付不起,丹陽郡拿不出這么多現(xiàn)錢。況且他也覺得這不靠譜,根本就是在訛詐。
楊修不高興了。他攤開賬本,一條條的說給魏騰聽。幾次作戰(zhàn),損失多少人,多少軍械,每天需要消耗多少糧食,記得清清楚楚。這還是到昨晚為止,今天剛剛統(tǒng)計出來的數(shù)據(jù),輜重營里還有上千的傷員需要救治,每天藥錢就要幾十萬。如果有人死了,還得發(fā)撫恤,安排棺材,送他們回鄉(xiāng)安葬,還要招募新兵補充。新兵進營要訓(xùn)練吧?這也得花錢。
楊修報出一條條賬目,說得性起,干脆拋開賬本,口算給魏騰聽,侃侃而談,如數(shù)家珍。他自己沒什么感覺,卻把魏騰驚得目瞪口呆。倒不是被楊修的記憶力嚇住,而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一個四世三公的高門子弟居然在孫策麾下做賬房,而且做得這么開心。
為什么啊?他無法理解。
——
祖郎樹起戰(zhàn)旗,派人四處傳令,潰敗的山賊們收到消息,喜出望外,紛紛趕來,不到一天時間就聚起了三千多人,還有更多的人陸續(xù)趕來。
祖郎讓王前收攏士卒立營,自己回大營向?qū)O策匯報,請孫策撥付口糧。那些山賊在外面逃了一天一夜,大部分人都餓著肚子,吵著要吃飯。祖郎本來想和他們商量一下逃跑的事,看他們這慫樣,連說的興趣都沒了。就這樣還跑什么跑,等孫策追上去,這些人一個都跑不掉,全得送命。
還是再等等吧。
在向中軍大營進發(fā)的時候,祖郎注意到幾個營里都喊殺聲震天,好奇不已,跑到營壕前,隔著營柵一看,原本是士卒在操練。就在各自的營帳前,以什為單位,練習(xí)個人武藝,刀盾手練習(xí)劈砍,長矛手練習(xí)刺擊,弓弩手練習(xí)射擊,一個個一絲不茍,與實戰(zhàn)無異,看得祖郎一陣陣心驚肉跳。
祖郎剛看了一會兒,就被人趕開了。進了中軍大營,情況也差不多,幾乎每一個帳篷旁都有人在習(xí)武,看不到一個閑人,走到中軍大帳時,總算有了清靜一點的時候,有幾個帳篷比較安靜,其中一個帳篷門開著,兩個儒生正在爭吵,一個年輕的,一個年長的。其他幾個大帳則帳門緊閉,幾個年輕士卒進進出出,行色匆匆,祖郎正好奇,帳門一掀,郭嘉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先看了一眼正在爭論的楊修和魏騰,又看向祖郎,笑了起來。
“祖大帥招了多少人?”
祖郎連忙拱手。“三千二百余人,還在增加。”
“不錯,不錯。你們可得好好休息,過兩天就要圍石城,你們立功的機會來了。”
“圍石城?我軍新敗,士氣低落,武器……都不全,恐怕……”
“武器會給你們配齊,繳獲的戰(zhàn)利品都在輜重營堆著呢。士氣要你自己想辦法。祖大帥,這可是你的舊部,你應(yīng)該有辦法的。”
祖郎咽了口唾沫,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他當(dāng)然有辦法,他不是怕孫策疑心他么。現(xiàn)在武器不齊,糧食更是一顆也沒有,只有幾千張嘴。原本還想逃跑,一看幾個大營里的士卒訓(xùn)練情況,希望又黯淡了幾分。他部下最精銳的親衛(wèi)營訓(xùn)練都沒這么認真,憑什么和孫策交戰(zhàn)啊,打一次敗一次,根本沒有贏的希望。
“將軍在嗎?我想去匯報。”
“去吧,在帳里呢。”
祖郎拱拱手,辭別郭嘉,向十幾步外的大帳走去。郭嘉搖著扇子,轉(zhuǎn)身回帳,卻看到魏騰站在隔壁大帳前看著他。郭嘉走了過來,笑道:“魏君,有事?”
“你們要圍石城?”
“是啊。”
“我們在談判,你怎么能圍石城?”
“不是還沒談成嗎?”郭嘉聳聳肩。“有備無患嘛,萬一談不成,最后還得打。”他想了想,又對楊修說道:“德祖,你有沒有把招降祖郎部的預(yù)算加進去?那可是一大筆錢,不能由我們掏,要讓周昕付賬。”
楊修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看著魏騰。“魏君,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要再加一千萬左右。這不是給我們的,這是給新降士卒的安置費用,現(xiàn)在只是個約數(shù),具體多少,最后要看祖大帥部下能有多少人符合納降標準。”
祖郎站在中軍大帳前,聽得清楚,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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