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下著，風在刮著，天地之間蒼茫依舊，寒冷依舊。
呼呼風聲，從李偉耳邊刮過，卻沒有引起他注意。
他只是機械重復著同樣動作，像是在平時加工鋼筋那樣，幾乎是下意識般，在重新著同一個動作。
遠處，剛才逃跑那個女人也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這邊發生之事。
李偉已經記不起自己刺了幾刀，他只是記得，眼前這個人，從一個渾身帶著雪花的人，變成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腳下，大片的血跡染紅了雪，看上去刺人眼目，像是后現代派的作品一樣。
李偉住了手，那人嘴唇哆嗦著，費力地想說出話來，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的臉上，他的眼中，他的鼻子里，此時也已經全都是血。
當李偉將刀子拔出來的那一刻，那人無力地癱了下去，像是渾身力氣都被抽光了一樣。
奇怪的是，他臉上帶著詭異的笑，沒有了剛才的兇狠，也沒有了剛才的惡毒。
他倒在雪地上，嘴唇蠕動著，手指微微抖動，示意李偉聽他說話。
李偉木然地丟下刀子，伏下身去，將耳朵貼在了那人嘴邊。
那人費盡全身力氣，說了幾句話，最后頹然僵臥，慢慢沒有了氣息。
雪還在下著，將地上殷紅的血跡覆蓋了起來，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殺人了，殺人了。”不遠處，那個女人嘴里恐懼地叫著，兩只眼睛看著渾身是血的李偉，驚恐無比。
“你報警。”李偉對那個女人說道。
然后，他伏下身，從已經被風雪蓋住了半個身子的那個尸體口袋里，找到了一張紙條。
李偉看了看，將紙條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半個小時之后，呼嘯而來的警車聲，還有全副武裝的警察，來到了現場。不久，一輛救護車也來了，將那個人的尸體抬上了車。
李偉坐進了救護車，身邊有兩個警察守著。
而那個女人，則坐進了警車。進了警車之后，她依然驚恐萬狀，失魂落魄對著警察說道：“殺人了，殺人了。”
救護車和警察鳴著笛，朝著縣城駛去。
后面，橋面上的雪又覆蓋了一層，已經將此前的所有痕跡全都遮掩上了，就像是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警察和救護車離開了，橋上又恢復了此前的模樣，天地之間一片蒼茫，漫天大雪依然隨風飛舞著。
眼看著天已經黑了下來，李偉一點音信也沒有，他的帶班工頭難免有點著急。
“肖大叔，肖大叔。”帶班工頭冒著雪，來到了肖大嶺家。
“來，來，來，進屋喝一杯。”肖大嶺讓著那個工頭。
“肖大叔，我問個事。”帶班工頭放下雨傘，又抖了抖身上落上的雪花。
肖大嶺問道：“有什么事？這么晚了，看你這么著急。”
帶班工頭說道：“李偉還沒有回來。”
“李偉還沒回來？”肖大嶺放下酒杯，一下子站了起來。
他問道：“他怎么還沒有回來？這都幾點了，他也沒給你打個電話。”
帶班工頭說道：“沒有呀，我打他電話也打不通，可把我急死了。我們都是一個村的，我帶他出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他家里人交待呀。”
“別急，別急，你再打打他的電話，說不定他剛才不方便接呢。”肖大嶺說道。
“他有什么不方便接的。”
話是這樣說，不過，帶班工頭還是在肖大嶺的提醒之下，又給李偉打了一個電話。
依然沒打通，對方電話關機。
“這倒是奇怪了，你說他會去哪了呢？”肖大嶺摸了摸腦袋，然后說道，“我看這樣吧，趕緊報警，報完警，咱們這邊再安排人去找他。”
“好。”帶班工頭說著話，拿著手機拔了110。
號碼剛剛按好，還沒有拔出去，卻有電話打了進來。
“你好，你是李偉的老鄉嗎？”
“是，你是誰？”
“我們這里是陽城縣警局，李偉殺了人，我們想請你過來協助調查。”
“啊？李偉？他，他殺了人？”突然接到這個通知，帶班工頭就覺得腦袋里“嗡”一下，整個人都愣在了當場。
“對，他殺了人，希望你能協助我們做調查。”
“哦，好，好，我會的，我會的。”帶班工頭說道。
放下電話，他整個人都懵了。
這個消息，比找不到李偉的沖擊力大多了，直接讓他整個人都變傻了。
肖大嶺也約莫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就問道：“怎么了？怎么說，他們怎么說？”
“肖叔，他們說，他們說李偉殺人了。”帶班工頭的聲音之中，已經帶著哭腔了。
肖大嶺聞聽此言，也是目瞪口呆，接著就是急得直搓手，連聲說道：“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李偉是個老實孩子，他不可能殺人呀。”
他兒子大海從一邊走了過來，說道：“爸，還有這位老哥，你們都別著急，現在還是先準備去警局一趟吧。看看還需要帶些什么，趕緊準備準備，給李偉帶去。”
“哎，好，好，我去準備一下。”帶班工頭說著話，拿起傘撐開來，走進了漆黑的雪夜之中。
他拿傘的時候，肖大海看到他的手明顯顫抖了一下，撐了好幾下，自動傘這才撐開。
帶班工頭和肖大嶺兩人，連晚飯都沒有顧得上吃，就直接去了警局。
在那里，他們見到了李偉，也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當他們得知，李偉其實是出于自衛，而不得不殺人時，這讓他們兩人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多少有些放在了肚子里了。
李偉手臂上的傷已經包扎好了，傷口不深，也沒有什么大礙。
有那個女人作證，李偉基本上不會有太大問題。警察們已經初步認定了李偉是正當防衛，現在正在考慮是否防衛過當這個問題。
當肖大嶺見到李偉的時候，他發現李偉并不顯得慌張。
最讓肖大嶺覺得奇怪的是，李偉臉上的戾氣似乎消了許多。另外，李偉一直斜著看人的眼神，也似乎變了過來。
看上去，此時的李偉，倒是比以前更像一個正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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