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魯克目送洪奎和黃粱一行離去的時候，看見一群穿著黑色大衣，披著斗篷的人進(jìn)了印第安人的村子。

    由于冬天的阿拉斯加十分寒冷，大多數(shù)出行的人都用厚厚的皮毛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所以他并不以為用斗篷把腦袋遮起來有什么異常。讓他感到奇怪的是跟在這批人后面進(jìn)村的另一個人。

    那人只身一人，在這能把帶魚凍成亞瑟神劍的德納里山腳下，他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灰風(fēng)衣，似乎光著腳或者穿著什么沙灘鞋之類的，而頭上那起初以為是帽子的東西居然在動，看上去更像是趴著某種動物。

    恩魯克再想仔細(xì)看的時候，那人卻已經(jīng)從他的視野里消失了，就連先前那群穿著斗篷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看了眼藍(lán)色的天空和溫吞的太陽，讓陽光刺痛雙眼，流出眼淚，以確認(rèn)自己的眼睛沒有問題。

    這天氣看上去不錯，不過晚上可就不好說了。愿老天保佑，讓沃爾夫少爺能如愿看到今晚的月全食。他這么想著。

    旁邊的印第安女人一直在祈禱，嘴里嘟嘟囔囔的。雖然恩魯克從小在阿拉斯加長大，他自己就是因紐特人，也認(rèn)識不少印第安人，但他半句話也沒聽明白。這些古老的部落傳下來的神祈比巫師的咒語還要難懂。

    “好了，你的丈夫會平安回來的。我們還是回屋里去烤烤火吧。”他說。

    印第安向?qū)У钠拮庸虉?zhí)地對著遠(yuǎn)處的雪山把禱辭唱完，才起身摟住她的孩子：“是的是的，會平安回來的，一定會的。”

    恩魯克跟著她往回走。就在婦人推開門的一剎那，她懷里抱著的那個孩子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可她卻好像不知道一樣，身體突然一頓，一動不動地停在那里，連推門的手都沒有縮回來，仿佛被瞬間冰凍了一般。

    “發(fā)生什么事了？”恩魯克上前輕輕推了婦人一把，然后，他就從已經(jīng)推開的門里看見一群戴著黑色斗篷的人坐在屋中的爐火邊取暖，其中一個還在往火爐里添加木炭。

    坐在正中間的那個黑衣人正抬起頭來，露出他那張枯瘦干癟如木乃伊一般的可怖的臉。然而這臉又不像木乃伊那樣死板，可以清楚地看到繃緊的肌肉纖維正在努力地牽動嘴角，從而露出一個笑容。一層半透明的薄薄的新生皮膚，密布著蛛絲般紅色的毛細(xì)血管，附著在他凹陷的面頰上。他正看向那個孩子，就像貪婪的食客看見了美食，只是那眼窩里迷迷蒙蒙，像兩個幽深的黑洞，泛起一點死魚白。

    恩魯克同樣嚇得石化，但他畢竟是男人，受命在此接應(yīng)上山的沃爾夫少爺，同時也有保護(hù)印第安向?qū)Ъ胰说牧x務(wù)。

    他壯著膽子跨過門檻，把婦人和孩子擋在身后，手暗暗握住口袋里的槍，對著屋子里的神秘人問道：“你們你們是什么人？”

    “把門關(guān)上，孩子。”那人的聲音比機(jī)器還要僵硬，比雪山上的風(fēng)還要冷。

    不知道為什么，恩魯克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甚至失去了恐懼。他只覺得應(yīng)該聽那人的話，除此之外，再無思考的能力。

    他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門，并把石化了的婦人拉了進(jìn)來。他們呆呆地站在黑衣人面前，順從地跪下來，就像古埃及法老面前的仆人。只有那個孩子還在拼命的大哭，他用力拍打著母親的臉和肩膀，眼淚從他天真地臉上流過。

    “這里很冷啊”黑衣人對恩魯克說，“來，幫我添柴。”

    恩魯克跪著膝行上前，抓起木炭，小心翼翼地投入火爐之中，生怕濺起火花會惹主人不高興似的。

    黑衣人滿意地笑了，笑容牽動著臉頰的肌肉，咧開嘴，露出長長白白的牙齒和黑色的舌頭。他那空洞的眼里露出貪婪的目光，看著婦人說：

    “我餓了”

    婦人會意地點點頭，抱起孩子，走向廚房。孩子哭得更厲害了。

    廚房里傳來“嚯嚯”的磨刀聲。孩子掙脫了媽媽，跑出來，卻又被媽媽一把抓了回去。

    廚房門“砰”一聲關(guān)上了。

    黑衣人僵硬的笑容更盛了。

    這時候，大門開了，又一個戴著斗篷的黑衣人出現(xiàn)在門口。他朝中間的黑衣人點點頭，

    中間的黑衣人問：“跟上了”

    門口那人說：“跟上了。”

    “沒讓他們發(fā)現(xiàn)吧。”

    “沒有。”

    “恩”中間的黑衣人略顯不舍地朝廚房門看了一眼，又看向門外，“多么鮮嫩的美食啊！天還早，在月食之前，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追上去。”

    廚房里啪一聲響，是刀子重重剁碎了骨頭，又剁在砧板上的聲音。

    接著，孩子的哭聲沒了，整幢屋子都安靜下來，只有爐中的炭火發(fā)出輕微的嗶啵聲，像靈魂在掙扎。

    黑衣人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了。

    廚房里突然傳來呱一聲叫，接著是一個n似的聲音：

    “呱，這肘子太硬了，不好吃，不好吃！哇哦，我又想念我的如花了！”

    廚房門打開，印第安婦人癱軟在門口的地上。她的孩子趴在她身上，沒有再哭，只是好奇地看著在櫥柜間跳來跳去的一只黑色的烏鴉。

    踢踏踢踏的腳步聲響起，一個身穿舊風(fēng)衣的男人，腳上拖著趿拉板走出來。烏鴉嘩啦一下飛起，跳到他那亂糟糟的頭發(fā)上。

    黑衣人瞇起了空洞的眼睛，臉上和額頭那半透明皮膚下的肌肉纖維擰巴在一起，喉嚨里發(fā)出鋸條切割朽木般的聲音：

    “青木我聽說過你，你叫青木”

    烏鴉伸長了脖子叫：“還有我，還有我，我叫煤老板！呱呱！”

    黑衣人臉上的肌肉擰巴地更厲害了。

    “我也聽說過你”青木說，“伊特努特阿伊破除了伊特薩人的詛咒、折斷了圖坦卡蒙的神杖的篡位者！你既已長眠于地下，有何必在此時醒來？”

    “啊，你知道得如此清楚，看樣子可憐的羅納德已經(jīng)回不來了。呵，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他只是提前回到了蓋亞的懷抱。我們最終都要回到她的懷抱的”阿伊看著廚房里趴在印第安女人懷里的孩子說，“就像孩子重回母親的懷抱。每個人都渴望回到母親的懷抱，包括我，還有你，我們最終都會回去的。”

    “呱哦，你把一團(tuán)空氣哦不，一團(tuán)”烏鴉歪著頭想了想，“宇宙中的漿糊或者星云豆腐腦叫做母親？呱呱，你的腦子真的是豆腐腦做的吧？呱哈哈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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