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藍，不是我要躲你，我也沒辦法。老杜發話了，這件事情出版社要加進來，而且出版社必須拿到大頭，你再……你再仔細考慮一下吧。”

    這天下午，李群生終于在財務辦公室被藍天逮著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里，李群生苦笑著解釋了一下，事情真的像藍天預想中的那樣出現了變故，惡化了。

    李群生也是身不由己。

    他跟藍天的關系相當好，他也很想幫著藍天把酷炫一號這款軟件推廣出去，不過這是李群生作為一個前錄音師和朋友的立場出發點。但是身處現在這樣的位置，有些事情李群生根本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他只能順應著來，像這次的變化就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事情真的發生了，李群生也只有暫時躲避，就像他剛才說的，他也沒有辦法。

    還是那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現在既然被藍天逮到，李群生還能做的還可以發揮最大能量的地方，就剩下溝通協調了。

    “李叔，那您知道杜正江的底線在哪里嗎？咱們……可不可以私下跟他溝通一下？”

    藍天同樣苦笑。

    聽到李群生的解釋，藍天就知道這件事情怪不到對方，不過有些事兒還是可以打探一下。

    李群生并沒有回答底線的問題，而是搖了搖頭：“私下溝通就不用想了，老杜現在的心思沒在這上面。”

    “小藍啊，說起來其實還是怪我。”

    李群生的臉上帶著歉意。

    “那天我跟老杜聊了聊你的軟件，又把雷明、老宋他們的看法跟他提了一下。本來我就是想跟他通個氣提前打聲招呼，以后用到出版社的時候免得他心里不痛快。”

    “老杜當時也答應了，可我沒想到才過兩天他就反悔了。”

    點上一根香煙，李群生深深吸了幾口。

    “這兩天我側面打聽了一下，也不知誰跟老杜亂嚼舌頭，老杜現在想要插手這件事情，是他認為你這款軟件的推廣說不定可以幫他向上更進一步，所以現在他是鐵了心要拿到事情的主導權。”

    “小藍吶，你要有點心理準備，這件事情老杜那兒不松口，我們誰都沒轍。”

    李群生重重的嘆了口氣，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

    藍天同樣嘆了口氣，心里反倒略微輕松了一點。

    原來是這樣，那倒……真不奇怪了。

    政客追逐政績推動自己的升遷，這是最正常的舉措，后續種種不過是這個目標的延續罷了。這倒也好，相比資本，政客的貪婪程度雖然毫不示弱，但是他們畢竟不懂技術，他們要求的只是政績而已，只要給他們政績，一切都還有得商量。

    只是，對方的底線究竟在哪里？

    “李叔，您認為……那件事可能嗎？”

    藍天想了想，心里大致勾畫了接下去的幾種可能走向，這才開口問道。

    “那件事情嘛……”

    李群生停頓了一下，他知道藍天想要了解的是什么。

    “如果一切順利，軟件的市場反應良好，能夠在音像出版行業占據一定的位置，那就真有操作的可能。”

    “李叔，這很難吧，我的軟件是新生事物，一開始肯定不會很順利，我都做好了熬上一兩年的準備。”

    “這你就不懂了，老杜可以直接命令下去，東江哪個錄音棚敢不聽話？就是其他省份的音像出版社，大家都在一個系統，多少也會給他一點面子。”

    李群生同樣是官，他清楚杜正江的想法和可能采取的手段。

    “還可以這樣操作……李叔，杜正江在社長位置幾年了？”

    藍天繼續發問。

    “六年多了，年限、年齡差不多都夠了，錯過這一茬，老杜再想升副廳就有點困難了。”

    李群生的回答意味深長。

    “原來是這樣啊……”

    藍天點了點頭：“那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李叔，杜正江的底線到底在哪里，您知道嗎？”

    李群生沉默下來。

    杜正江的底線清楚明晰，早早就劃在了那里，李群生當然知道。可是這條底線對于藍天來說嚴苛無比，答應了這個底線，藍天在這件事情上基本就無利可圖了。這個利，目前還看不出到底多大，但是以一個前錄音師的敏?感，李群生心里預估過這個利在將來可能有多大，那會是一個讓人驚駭的數目。

    李群生并不認為藍天能夠舍棄這么大的利益，再怎么成熟，他還只是個孩子。

    李群生只有沉默以對。

    看見李群生的反應，藍天心里最終打定了主意，這幾天一直焦躁的心情終于漸漸輕松下來。不過，另一種難言的酸澀滋味開始在心底慢慢滋生。

    事情顯然正在向著最不希望的方向發展，對方的底線不出意外肯定會突破自己的底線，好在自己還有還手的余地，并非完全束手就縛，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們在今后的歲月里后悔去吧。本來還想著重生一次要為自己的家鄉增添一些色彩，現在看來已經完全沒必要了。

    唉~~~就這么著吧。

    深吸一口氣，藍天平靜的笑笑：“李叔您就說說吧，不用怕我接受不了，這件事情早點有個結果比什么都好。李叔，不管這件事情最終是個什么樣子，我心里都會承您這份情，您就把杜正江的底線告訴我吧。”

    李群生略帶尷尬的笑了。

    到了這把年紀，已經很少能有什么事情讓李群生覺得尷尬，但是這件事情從一開始的兩方商議雙雙得利，弄了半天居然弄出個第三方來。這個第三方不僅自己跳上了桌子，還一定要拿到大頭，否則就掀桌子誰都吃不到。這一切都是他挑頭操作的，這樣令人難堪的轉變，就連李群生這種老油條的心里都難免覺得尷尬。更讓他感到尷尬的是，他還必須面對藍天說出第三方那個嚴苛無比的底線。

    “咳咳……”

    李群生清咳兩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老杜的想法是這樣，小藍你自己一人一撥，雷明、老宋他們算一撥，再加上我們出版社，三方聯合成立一家公司，用這家新公司的名義來推廣酷炫一號。”

    “那分配比例呢？”

    “老杜提了一個分配方案，”

    李群生喝了口水，臉上微微發熱：“公司注冊成立、資金調撥、人員搭配等等所有事情出版社可以一手搞定，所以出版社要在公司占據最大股份，老杜的意思……咳咳……老杜的意思是70%。”

    這個比例一說出口，李群生立刻看向藍天。藍天低垂眼簾，默不作聲。

    “剩下的30%，就由你和雷明他們平分。還有……”

    李群生再次看了一眼藍天：“還有就是，老杜……咳咳……杜正江想要你的版權。”

    坑坑巴巴的，李群生終于極其艱難的說完了杜正江的分配方案，也就是他的底線。

    藍天靜靜的坐在那里，仍然低垂眼簾默不作聲，只是臉色瞬間紅了起來。

    “唉~~”

    李群生輕嘆一聲：“小藍，杜正江的底線就是這樣，你再……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過了好一會兒，見到藍天還是原來的那副模樣，李群生只覺得心口悶得發緊，他只能一口接著一口大口的抽煙。

    辦公室里徹底沉默下來。

    煙霧中，李群生猶豫遲疑了好久，突然輕輕一跺腳，重重的按滅了煙蒂，從辦公桌后面快步走到了藍天跟前，俯身按著藍天的肩膀。

    “小藍吶，要我說……要我說的話這件事情要不就算了吧，以后再做打算。我已經跟燕玲他們公司說定了，這次燕玲的錄音就用這款軟件。”

    這一次，李群生這個前錄音師站在了藍天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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