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時,那籠在山巒間的霧氣似是更加濃厚了些許,就連丈遠的距離想要看清楚,都變得有些困難。
帳子也被籠罩在一層濃濃的霧氣中,只能隱約看見一個大致的輪廓,就連那燒了一整夜的火堆都似是被籠罩了一層霧靄,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趕車的侍衛(wèi)正靠坐在車輪上閉著眼睛假寐,他懷中一柄修長的劍格外引人注意,再遠些便是趴在那里吃著青草的馬兒。
這個有些寒冷的清晨,卻又處處透著靜謐。
帳內(nèi)的閆卿之發(fā)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囈語,似是夢魘了一般,帳內(nèi)輕微的響動讓靠在車輪上的侍衛(wèi)飛快地睜開眼來。
侍衛(wèi)動了動懷中的劍,目光看向帳內(nèi)的目光停留了須臾后,便看向了一片霧蒙蒙的遠處。
朦朧的霧氣中有細微的聲響傳出,侍衛(wèi)眼中視線徒然變得有些凌厲起來,手也搭在了劍柄上,一柄利刃似是隨時可能出鞘。
侍衛(wèi)目光凌厲的雙眼卻是一直沒有離開那處傳出細微響動的霧氣,而帳中的閆卿之低低的咳嗽了幾聲后,便又打起了細微的鼾聲。
“咯吱咯吱”枯枝斷裂的聲響在這靜謐的清晨里聽得分外清晰。
一手持劍的侍衛(wèi)已經(jīng)緩緩站起身來靠近了些許帳子,但看他輕手輕腳的模樣,似是沒有打算叫醒閆卿之的模樣。
聲音漸漸逼近,侍衛(wèi)的眉目也越發(fā)地嚴肅起來,劍也提到了腰間,大有嚴陣以待的架勢。
卻在這時,一道灰影從林間霧氣中竄了出來,侍衛(wèi)似是沒料到竄出來的會是一只野兔,稍有怔神后,他手中的劍便脫手而出。
劍柄直直地飛落在地,把那只不小心闖入的野兔給釘在了地上,野兔身上的皮毛很快便被鮮血浸染,它的口中也發(fā)出幾聲慘叫。
侍衛(wèi)見狀飛步上前直接擰斷了野兔的脖子,野兔只蹬了蹬腿便慘死在侍衛(wèi)手中。
帳內(nèi)的閆卿之口中發(fā)出輕微的鼾聲,卻是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仰躺著的他目光有些直愣愣地看著帳頂,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利落地抽出插在兔子身上的劍,又在兔子身上擦了擦劍刃上的血,一手提著兔子一手拿劍的侍衛(wèi)微微擰眉看了一眼帳子。
“先生自己小心些,我去下坡溪邊把兔子處理一下。”
閆卿之聽得這話后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抬手在半空中虛畫了幾下,這才低聲應道:“侍衛(wèi)大哥也小心些才是。”
他并沒有聽到侍衛(wèi)的回應,腳步聲卻是越來越遠。
“嗤。”閆卿之口中輕嗤一聲,他就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這個侍衛(wèi),這侍衛(wèi)便是那人的一雙眼。
一雙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他能在這種環(huán)境下酣然入睡,說起來倒也是有些沒心沒肺的
閉上眼睛把整個人都緊緊縮進被子里的閆卿之口中低笑出聲,雖是宿在荒郊野嶺,但這一夜好眠,卻是他許久未曾有過的。
似是看淡了生死,他便放下了心中的結(jié)。但也許,僅僅是因為回到了這里而已。
被子里的閆卿之一腳踢開被子邊上的匕首,低笑聲卻是不斷地響起。
如今,他倒是希望有人來殺了他,那樣他也就不用作惡多端。
多年前他便已經(jīng)體會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絕望,想不到多年以后的他,如今又再一次深有體會。
他曾以為,一切都已經(jīng)變得和過去大不相同,卻不想,除了鮮有人知道他的不堪過去以外,一切都沒有什么改變。
變了的只是他自己。
侍衛(wèi)的腳程快,手法也快,不過片刻,便又提著已經(jīng)洗凈收拾好的野兔回來。
只少許地在野兔身上撒了些佐料,便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漸漸地,香氣便變得有些逼人,而侍衛(wèi)的目光更是緊緊地盯著野兔。
昨夜里他并沒有喝下那加了藥的濃湯,只吃了烤干的干糧果腹,有些寒冷的清晨里能吃上烤兔肉,對于他來說簡直是再美不過。
再喝上一口柳林烈酒,便足以抵抗這寒冷。
想到這些,侍衛(wèi)一向清冷的眼中便帶上了些許的滿足。
這整個期間,閆卿之待在帳子里始終沒有出來,更沒有和侍衛(wèi)說話,只靜靜地躺在那里看著帳頂。
當太陽漸漸升起的時候,霧氣緩緩消散,昨夜那些被籠罩起來的或墨綠或金黃或紫紅的樹木也都顯露出來。
野兔已經(jīng)被烤的表皮金黃,濃郁的香氣勾的人口舌生津垂涎三尺,侍衛(wèi)已經(jīng)有些雙眼放光,閆卿之也不例外,早早地便從被窩里坐起身來。
利索地穿好了厚衣裳,又披上狐裘大敞抱著手爐的他卻是沒有走出帳子,而是坐在了帳門口的小木凳上。“
守著野兔的侍衛(wèi)取下匕首后,麻利地片下數(shù)片后又從懷里取出瓷瓶,倒在手里幾粒后用指尖把藥丸碾成粉末均勻地灑在兔肉上,這才若無其事地喚了一聲閆卿之。
“公子,野兔烤好了,這會兒霧氣也散了,吃完正好趕路。”
“有勞侍衛(wèi)大哥。”閆卿之臉上帶著淡笑,應了一聲后才緩步走出營帳。
已經(jīng)心知肚明的閆卿之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臉上帶笑地接過侍衛(wèi)遞過來的木盤。
盤中便是碼放整齊且香氣四溢的烤兔肉,目光只在兔肉上稍作停留,閆卿之便把目光投到了劈啪作響的火堆上。
“夜里有勞侍衛(wèi)大哥,卿之倒是一夜未覺得寒冷。”
“先生您客氣了,照顧好您是主人交代的任務(wù),屬下自是會盡心盡力,不過是燒火做飯,實在當不得先生的謝。”
咕嚕了一大口酒的侍衛(wèi)面色如常,但眼中神色在見到閆卿之吃了兔肉后變得有些和緩起來。
這一回閆卿之卻是沒再說話,只是笑笑便專心地吃起了盤中的兔肉。
他倒是有一個發(fā)現(xiàn),每一次這侍衛(wèi)暗中放了藥以后,話似是比從前多了不少。許是心中有愧?
不過倒是可惜了這一盤兔肉,無端端地沾上了血腥味,沒咽下一口,都讓他有些隱隱做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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