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綏可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中了多少箭，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數了，眼中顯露出無比的絕望，在凝固的那一刻，卻是定格了一絲笑意，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無知莽撞，還是在笑別人些什么。

    完顏無左知道已經沒有時間去想太多了，哪怕他明知道南門的方向有埋伏，他也要護送著完顏跋海往那個方向沖，那是進山的唯一方向，別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路。他不知道會不會全軍覆沒，也沒有時間考慮那么多了，早一點沖上山去，就能多爭取一分活著的希望。

    山頭上的鼓聲響起，箭雨籠罩住狹窄的山道，完顏無左護送著已經失魂落魄的完顏跋海，沖進了山里，身后跟著零零散散的潰兵。五國頭城的南門洞開，蕭撻凜率先沖了出來，只是帶著兩百精銳的手下，就沖上了山，身后的那些潰兵，自有人去收拾。

    完顏無左無奈的將完顏跋海交給手下的一個將領，他轉身高聲呼喊著，盡力的收攏著數百殘兵，向著追兵沖了過去。

    沈少奕看著轉身沖回的完顏無左，他快步下了山峰，卻是向著城內沖去，大局已定，余下的事情已經不用他煩惱了。幾個跟他出來的侍衛小跑著跟著，卻見他呼呼喝喝的吩咐著，竟然是準備了一個極大的包袱，包袱里除了幾件皮衣褲皮靴子，余下全都是吃的，甚至還有一大罐的鹽巴，幾種調料。

    這完全就是一副要離家出走的樣子，沈少奕甚至還有空換了一身便裝，看得那些侍衛一愣一愣的，卻是只能跟在他身后，上了快馬，往山里而去。

    完顏無左手下的兵越來越少，邊打邊退，終于帶著幾十個人上了一處比較高的斜坡，居高臨下，總算可以松了口氣了。

    蕭撻凜也是無奈，逼得近了些，斜坡上就有石頭滾下來，只能站在稍遠的地方，破口大罵起來。

    “蕭將軍，別罵了！”

    “元帥，您怎么也來了？”蕭撻凜轉身，看見沈少奕騎著馬趕了上來，手上還提著一桿長槍，一副打算親自上陣的樣子，最奇怪的是，沈少奕的背上，還背著一個大包袱，一副不倫不類的樣子。

    他可沒見過沈少奕親自上過陣，甚至最初的時候還很看不上這個公公將軍，只是這個穩居中軍帳，決策千萬里的公公將軍，如今已經讓他由衷的敬佩起來了，一場叛亂，他幾乎就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基本平定了，這甚至在遼國建國以來，都是沒有過的，哪一場叛亂不是通過損兵折將才平定的呢？

    “蕭將軍，帶著所有人回去吧！打掃一下戰場，順便駐軍五國頭城，等本帥回來！”

    蕭撻凜已經完全愣住了，什么叫等本帥回來？難不成元帥要自己去追擊逃兵嗎？

    “還有，傳本帥的命令，讓蕭思溫大人準備班師回朝。還有你們幾個，也跟著蕭將軍回去，不必跟著本帥！”

    “元帥”

    “這是軍令，不得違抗！”

    “是，元帥！”

    軍令如山，這些人可是親眼見過的，就因為耶律斜軫沒聽命令，私自追擊叛軍，就被沈少奕打了二十軍棍，只能跟著大部隊養傷了。

    蕭撻凜帶著人向后退去，卻是并未離去，就在三十丈外等著，他可不敢違抗軍令，又有些擔心沈少奕，只好稍稍的離沈少奕遠一點，要是見勢不妙的話，好歹能夠轉身就跑。

    這是完顏無左第一次見到沈少奕，他從斜坡上看見那個和自己年齡差不了多少的年輕人，就坐在馬上，對著一堆人呼呼喝喝的，卻是沒有人敢頂撞，馬上就知道這個人肯定就是那個公公太監了。

    就是這個在山坡下笑嘻嘻的坐在馬上的公公將軍，讓十二萬的大軍分崩離析，就是這個完顏跋海口中的閹人，讓完顏跋海這個女真第一勇士顏面掃地，失去了完顏綏可這個長子，完顏部好不容易召集起來的七萬人，還有后續6續招募的一萬將士，如今剩下那不過五千潰兵隨著完顏跋海逃進了莽莽深山中去。

    自己的兄弟族人就是死在這個臉皮白凈的公公將軍手中，他恨不得沖下去殺了他，親手把他的胸膛扒開，看一看，他的那顆心，到底是長成什么樣子的，為什么會這么心狠。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沖下去，沖下去的話，有沒有命回來倒不是重點，重點是自己要是死了，誰還能來拖住這個惡毒的公公將軍呢？

    只是，他心中的怒火始終無法平息，越想越是生氣，轉身就拉住了身邊的一個兵丁，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奪過他的弓箭。弓弦如滿月般拉開，利箭就對準了沈少奕。

    “元帥，小心！”

    身后亂糟糟的提醒聲響了起來，沈少奕抬起手來，示意他們不要大呼小叫的，他早就看到了完顏無左站起來的樣子了，如果是箭如雨下他還有些擔心傷到了，只是完顏無左一人的話，他根本就不擔心。

    利箭就這樣射了出去，居高臨下，出破空聲如飛而至，沈少奕甚至都已經清楚的看見箭頭的鐵了。一片驚呼聲中，沈少奕左手的長槍，突然閃出了一個碗大的槍花，叮的一聲，槍頭撞上了箭頭。

    利箭被碰觸得改變了方向，斜斜的飛起，從沈少奕頭頂不過數寸處飛了過去。沈少奕卻是怡然不懼，長槍已經收了回去，整個人一動不動，仿若之前根本就一點事情都沒有生過一樣。

    身后的眾人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了，在斜坡上的叛軍卻都感覺有些惋惜，沒能一箭射死那個在下面咋咋呼呼，看著就不順眼的人。無數的弓弦在這一刻拉開，卻是被完顏無左阻止了，“都放下！放下！”

    眾人面面相覷，卻是不敢不聽完顏無左的命令，悻悻的將手上的弓箭收了起來，看著完顏無左，不知道他為何會不讓大家射出手中的箭。

    沈少奕卻是笑了，對著山坡上靜靜看著自己的完顏無左笑了，趙瑾給他的這個人皮面具，果然精致，竟是能夠讓完顏無左看清楚沈少奕那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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