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領居家出來,何遠有些心事重重。
回到家后,他直接對田蕊道:“老人進了醫院,我過去看了一眼。”
“現在都這么晚了,明天再去不行嗎?”田蕊道。
“有些放心不下。”何遠一邊說著,一邊找到車鑰匙。
“那我也好了。”田蕊說著,就要從沙發上跳下來。
“不用,你在家休息吧,我很快就回來。”何遠抱了一下田蕊,拍了拍她肩膀,然后出門。
唐老是村里人幫忙送過去的,何遠又跑了一趟,找到那個姓李的鄰居,要到了醫院地址和病房號。
醫院不遠,開車只要十來分鐘。
何遠啟動了車子,大晚上,農村的馬路很少有車。
黑漆漆的夜里,何遠心里有些煩躁,路過橋口的時候,對面隔的老遠,一道遠光燈打過來,刺的他眼睛生疼。
“操!腦子有病吧,開的什么車!”何遠猛拍方向盤,罵了句臟話。
等車子開近了點,何遠才看到那是一輛灌裝的水泥車。
車子很大,有三四米高,何遠仰著脖子才能看到車頭。
轉角的地方很小,勉強只能開兩輛小轎車。
那水泥車一來,頓時堵住了路面,何遠開不過去。
強忍著心中的努力,何遠把車停下。
他還沒傻到和水泥車硬剛。
等水泥車慢吞吞的開過了橋,何遠一踩油門,車子“呲啦”一下,躥了出去。
何遠到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樓外冷冷清清,樓里面倒是有不少人。
一進大樓,何遠忍不住抽了下鼻子。
空氣中傳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讓他有些不適。
何遠不喜歡來醫院。
聽家里人說,何遠差點早夭。
剛出生的時候,就大病不斷。
什么高燒,嘔吐,渾身紅疹,都是家常便飯。
那時候父親甚至專門跟朋友借了一輛摩托車,就是為了能夠隨時把何遠送去醫院。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好幾年,全家人都被折騰瘋了。
好幾次,醫生都覺得何遠沒救了,沒想到何遠命硬,硬生生的挺了過來。
稍大一點,奶奶去上香的時候,總要帶上何遠。
她拉著何遠一起拜佛,一起感謝菩薩保佑,用她的話來說,何遠這條命是菩薩給的。
何遠找了個護士,問了下地方。
護士給何遠指了路,何遠道謝之后就離開了。
醫院很大。
市人民醫院,本來就是縣城里最大的一所醫院。
何遠以前讀書的高中,就坐落在老醫院的旁邊。
高中的體育場的另一面,就是醫院,隔著一堵墻。
聽人說,墻那邊是醫院的停尸房,里面全都放著尸體。
所以每當何遠晚上在教室里,透過窗戶,看到醫院方向閃著紅色綠色的燈光,總感覺心里瘆得慌。
老醫院就有七八座獨立大樓了,占地面積比何遠他們那所重點高中還大,新醫院修的只會更大,更豪華。
何遠在醫院里走了半天,按著護士的指示,終于找到病房。
過道上很安靜。
偶爾遇到幾個病人,也在家人的陪伴下,步履緩慢。
何遠隔著木門的小窗,往里面看了一眼。
房間里放著幾個病床,一些床位上有人,一些床位空著。
上面睡著陪床的家屬。
何遠看到唐老。
他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旁邊放著一個架子,上面掛著吊瓶。
何遠還看見唐朵朵。
她身上穿著那件寬大的校服,趴在床邊,一動不動,看樣子是在小憩。
何遠習慣性的想掏煙,摸到口袋的時候,才想起這是在醫院。
他想起唐朵朵的眼神。
通紅中帶著一絲倔強。
她一定很不想別人看到她這副模樣。
何遠在門口轉了幾圈,有些猶豫,自己是不是應該進去。
猶豫再三,何遠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喂,是小遠啊,這么晚打電話過來,有啥事兒啊。”電話里響起一個和煦的聲音。
“是王叔嗎,真不好意思,這么晚還打擾你。”何遠道。
“沒事沒事,都是這家人,這么客氣干嘛。”
“是這樣的,您現在在醫院嗎?”
“在,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
“沒什么,就想咨詢一點問題。您還是那個辦公室吧?我就在醫院,現在就過來。”
何遠聊了幾句,就掛斷電話。
拉了個路過的護士問了一下路,何遠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穿過兩棟大樓,何遠停在一間辦公室前,敲了敲門。
“進來。”里面傳來一個聲音。
“王叔。”何遠推門而進。
“小遠啊,你來啦。”王叔從桌子前站了起來,“來來來,你是喝水還是喝茶?我這里有綠茶,烏龍茶,都是剛到的,新鮮著呢。”
王叔一邊說著,一邊彎著身子,從飲水機下面拿出一次性紙杯。
“別,王叔,不用這么麻煩,我喝水就行了。”何遠擺了擺手。
“哪兒麻煩了,不麻煩不麻煩,我給你泡上。”王叔熱情的拿出茶罐,往杯子里放了一把茶葉,然后按下熱水器,用熱水把茶泡開。
王叔端著一次性紙杯走了過來,何遠連忙上前,雙手接過茶杯。
“別站著,來,坐下聊,坐下聊。”王叔拉了把椅子給何遠,自己在桌子前坐下,敲了個二郎腿,身子前傾,雙手放在腿上。
“這大晚上的來醫院,是家里人生病了?有什么問題直接找我,這次是要排號還是要床位,你跟我說,我給你安排安排。”王叔關心的問道。
何遠捧著熱乎乎的紙杯,聞言,連忙伸手擺了擺。
“沒,沒事兒,我家里人都好著呢。我上次見我爸的時候,他還說好久沒見王叔你了,他那邊剛從藏民那兒弄了點好東西,準備抽時間找你們一起吃飯呢。”
“你爸又搞到好東西啦?這個好,上次做的那個烤乳豬,巴適,我也好久沒吃你爸做的飯了,哪天有空一定要去搓一頓。”王叔豎了個拇指。
“對了,小遠,我們這也好久不見了,你這是從北京回來了?”
“嗯,回來幾個月了。”
“是工作調動,還是換了家公司。”
“感覺有些累,辭職調養一段時間。”
“不打算回北京了?”
“嗯,先休息一段時間,再看看情況。”
“回家好,回家好啊。你看,你和你弟弟都在北京,這一年到頭的,都回不了家幾次。我上次跟你二伯聊,他都快半年沒見你弟弟了,平時嘴上不說,心里還是想得慌。”
“我走的時候還跟他吃過飯,現在過得好著呢。”
“好就好,好就好啊。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個個在外面漂泊,我們這些做家長的,老是吊著一顆心。你說現在外面這么亂,要是出了點啥事兒,我們也不知道,這心里得多急啊。”
“哈哈,我們是男人,還好,還好。”
閑聊幾句后,何遠沉吟一下,道:“是這樣的,王叔。我有個鄰居,最近出了點事情,進了醫院,我想了解下他的情況。”
“鄰居?”王叔問了一句,“怎么回事兒?”
“是個老人,好像摔了一跤,住了幾天院了。他平時對我挺照顧的,子女都在外地。這不,我前面出去了一趟,回來才知道消息,這不就趕過來了解下情況嗎。”何遠道。
“他看的是哪個科室,現在在哪個病房?”
“科室我不清楚,病房我倒是知道。”何遠將自己知道的信息說了一下。
王叔聽完之后后,點點頭,拿起座機打了個電話。
“喂,小李啊,是這樣的。我這里有個情況,你幫忙看一下……”
咚咚咚。
王叔打完電話后沒過幾分鐘,大門被敲響了。
“進來。”王叔整理了一下姿勢,這才對外面說了一句。
門被推開,一名男子往里面看了看。
那男子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看上去溫文爾雅。
“王主任,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
看到王叔,那男子表現的有些拘謹。
“是小李啊,這次麻煩你了。”
王叔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著那男子迎了過去。
“應該的,都是我該做的。”
男子將東西交給王叔,說了一句之后,看了何遠一眼。
“王主任,你這里還有客人,我就不打擾了。”他道。
“沒事,你回去吧,辛苦了。”王叔翻著手上的病例,揮了揮手。
男子倒退著出了辦公室,臨走的時候把門給拉上。
王叔拿著病歷本,一邊翻看,一邊往回走。
“怎么樣了王叔。”
何遠端著一次性紙杯,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王叔沒有說話,他一邊看,一邊回到椅子上,一屁股坐下。
氣氛有些沉默,屋子里,只有外面冷風吹擊窗戶的聲音。
何遠的心情,也跟著開始緊張起來。
何遠等結果的時候,最怕別人沉默。
小時候考試。
如果考的好,老師會直接告訴你。
如果考的不好,老師就會保持沉默。
醫生也一樣。
像他查出腦瘤的那一次,醫生就拿著單子,半天沒說話。
半晌,王叔終于看完了。
他將病歷本放在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杯子,搖了搖頭。
“小遠啊,最近多看看他吧。老人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安排一下。”王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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