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應該在哪兒過。

    何遠也惆悵過這個問題。

    他想跟家人一起，也想過跟田蕊一起。

    但不管選哪個，好像都跟唐朵朵沒有關系。

    “你有什么想吃的嗎。”何遠問。

    “想吃的？”唐朵朵思考了一下，突然笑了，“算了，沒什么特別想吃的，對了，我們還沒買飲料吧，我看那邊有打折的，可以提一些走。”

    唐朵朵突然指著飲料區，對何遠說道。說著，她“噔噔噔”的跑過去，吃力的提起兩瓶打折后的可樂以及美年達，朝著何遠晃了晃。

    現在的商家，做生意越來越精了，像何遠這種人，一般都只會買可樂，除了腦子抽了，才會嘗試下七喜和美年達。

    但商家做一下活動，把平時沒人買的七喜跟美年達，和大家日常購買最多的可樂捆綁在一起。有些不常喝飲料，只是節假日會買一些回去的人，沖那折扣價格，也會提上兩瓶，算是給商家沖銷量了。

    何遠也過去挑了下飲料，除了可樂之外，還有什么豆奶啊，果汁啊之類的，都買了一點。

    不過飲料比較重，不好拿，幸好何遠開了車，不然要提著這大包小包的東西，坐公交回老宅子，想想都讓人感到絕望。

    在超市里逛了幾圈，基本上將要買的東西都買了。

    因為東西太多，他們推了兩個手推車，何遠一個，唐朵朵一個。

    又轉了幾圈，何遠看到眼前熟悉的攤位，感到自己起碼已經路過這里五次了，于是對唐朵朵道：“還有什么要買的嗎？”

    唐朵朵撓了撓頭，語氣有些猶豫：“應該……沒有了吧？”

    “那我們去結賬吧，回頭要是想起來，那再下單好了。”何遠道。

    他說著，推著手推車往超市柜臺走去，路過生活用品的時候，唐朵朵突然道：“對了，家里還有衛生紙嗎？”

    “有啊，上次網購的時候，買了一大箱，應該還沒用完吧。”何遠想也不想的回應道。

    之前因為淘寶做活動，發了很多優惠券，何遠在買家具的時候，也買了很多生活用品。尤其是衛生紙什么的，基本上都是一箱一箱買的，再加上做民宿的時候，也囤了不少東西，所以家里的生活用品一直不缺。

    “哦。”唐朵朵應了一聲，眼睛卻在貨架上一陣掃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何遠在柜臺那里結賬。

    兩個手推車，一共花了一千多塊錢。

    付賬的時候，何遠心里還有些空蕩蕩的。

    實話實話，他以前自己逛超市的時候，基本上就是幾十，上百來塊錢。最多的時候，也不過才兩百塊錢左右，從來沒有花過上千塊。

    第一次花這么多錢，何遠心里還感覺有些怪怪的，也不知道是自己買的太多了，還是物價上漲了。

    明明感覺現在整個市場環境，應該是嚴重的產能過剩，怎么這物價還是“蹭蹭蹭”的往上漲呢，真的是通貨膨脹的問題？

    付完錢后，何遠和唐朵朵，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往外走。

    何遠提著酒水飲料，這玩意兒最重，雖然有塑料袋裝著，但那塑料袋的帶子，拉的手指生疼，都被勒出幾道紅印了。

    唐朵朵提的也不少，好在她主要提的是禮盒，雖然看起來比較多，但實際上并不重。小丫頭手里提著，懷里抱著，幾乎整個人都被箱子給淹沒了。

    何遠一看，這樣可不行，眼睛都被遮著，看不到路了，萬一把自己摔著怎么吧。

    于是何遠說，干脆讓唐朵朵在這里等著，看著東西，自己先提一趟，把東西放車里，再回來拿一趟，分兩次將東西搬完。

    不過唐朵朵卻滿不在乎的說，就這么點東西，分什么兩次，一次就解決了。

    何遠見她這么強勢，聳聳肩，也不說什么。

    兩人出了把力，將東西提到車子那里，扔進后備箱，這才算解決了一個事兒。

    “對了，時間還早，你要在城里玩兒一會兒嗎。”何遠一邊插上鑰匙，一邊問唐朵朵道。

    他們從超市里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不知道是不是周末的原因，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街邊的商販忙著做各種促銷，又是擴音喇叭，又是氣球橫幅的，看起來很熱鬧。

    何遠看到商場周圍聚集了不少人，老人也有，年輕人也有，尤其是那種拖家帶口的，抱著娃，遛著狗，看起來輕松愜意，挺幸福的。

    唐朵朵聞言，往街上瞄了一眼，隨意道：“算了吧，先回去，還有作業沒做呢。”

    “年輕人，去外面走走還是挺不錯的。咯，你看那個充氣游樂園，有沒有想上去玩玩的沖動。”何遠朝著商場外面，正在充氣的游樂園，努了努嘴。

    記得他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充氣游樂園了。

    可以在上面蹦蹦跳跳，隨意翻滾，也不用怕受傷。

    以前好吃街那邊，就有這么一個游樂園，大人在旁邊吃宵夜，小孩子就在游樂園里面玩耍。

    不過這幾年，這種街頭游樂園越來越少了，前幾年更是幾乎絕跡。最近何遠倒是在水晶廣場那邊，看到過不少，但總的來說，玩兒的人還沒何遠小時候那會兒多。

    “小孩子玩兒的東西，我才不要。”唐朵朵雖然這么說，但眼睛還是亮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就轉過了頭，臉上的表情不屑一顧。

    何遠心中一笑。

    以前他想出門的時候，父親總是會說，別人家的孩子怎么怎么樣。

    別人家的孩子這個點還在看書；別人家的孩子已經開始學下學期的課本知識了；別人家的小孩期末又考了一百分；別人家的……

    那個時候何遠就在想，別人家的小孩關我什么事兒，最討厭別人家的小孩了。沒想到十幾年過去，有一天他成了長輩，卻開始憂心，自己家的孩子，怎么不能像別人家的小孩，出去玩樂，跳舞，唱歌，打羽毛球呢。

    不過，換一個角度去想，要是唐朵朵真的天天跑出去跳舞，唱歌，打羽毛球，何遠又應該要頭疼了，這個時候他又會想，唐朵朵怎么就不能像別人家的小孩一樣，安安靜靜的坐在家里看書做題呢。

    誒，不管是紅玫瑰還是白玫瑰，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何遠開車離開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兩個人一直在盯著他看。

    “誒，你看，那人是不是長得很像小遠？”一個戴著眼鏡的女人，抵了抵旁邊正在抱著女兒逗樂的男子。

    男子大冬天的，剃著一個光頭，個子不高，身材顯得挺壯碩。他聽到女子的話，朝著她手指的方向忘了過去，瞇著眼睛瞅了好一會兒，有些疑惑道：“咦，還真像。”

    “是啊，真像，一眼看過去，簡直一模一樣。”女子感慨道，“不過你弟好像沒買車吧，要不然，我還真以為你弟回來了呢。”

    “怎么可能，他現在應該還在北京上班呢。”

    “對了，你弟今年要不要回來過年的？”

    “應該要吧，往年他都會回來的。”

    “他現在多少歲了？二十幾了？”

    “九一年的，二十七，過完年就該二十八了。”

    “都這么大了啊，對了，我聽你幺爸說，你弟好像還沒有女朋友吧，上次他還跟我說，問我單位上有沒有合適的女娃兒，等小遠回來，給他介紹個對象。”

    “開什么玩笑，人家在北京上班，身邊少的了女人哦。”

    “這不是你幺爸說的嘛，我也不曉得他有沒有女朋友，到時候要是把人給準備起了，然后他突然說他有了，那時候才弄得尷尬。”

    “要不，先問哈他嘛，要是沒得的話，就給他介紹一下薩，你們單位弄多女的，單身的還少了哦。”

    “我們那兒是醫院，女生不少，單身的挺多，但啥快曉的你弟弟是不是還單身勒，再說人，人家是超大城市的，看不看得上這小地方的女娃兒哦。”

    “大城市的啷個了嘛，大城市的就不回來了哦。”

    “跟你說正經的，你扯些亂七八糟的干啥子嘛。”

    “沒有沒有，我意思是，先問哈嘛，問哈再說。”

    “你切問，問到了再給我說。要不是回頭你幺爸問起我來，我都不知道該啷個回答。”

    “我……”

    “咋嘛，不愿意哦。”

    “不是那個意思……對嘛，回頭我去問下嘛。”

    “這還差不多。”

    兩個人一邊斗著嘴，一邊抱著“咿呀”叫著的小女孩，進了商場。

    另一頭，何遠載著唐朵朵回到了家。

    剛把東西從車子里搬出來，拿進家里放好，何遠就接到了電話。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號碼，下意識的看了唐朵朵一眼，就見唐朵朵背著他，正在那里整理東西。于是何遠拿著手機，進了一個空著的房間，轉身將房間門關上之后，何遠才接起了電話。

    “喂，舅你好。”何遠接起電話，恭恭敬敬的說道。

    來電話的是師姐的舅舅，幫何遠解決問題的那個人。

    不過何遠一時忘了要叫什么，反射性的跟著師姐一樣，叫了聲“舅”。

    “事情給你辦好了，對方只要錢，房子得話，可以給你們，不過要結算成現金，他們要二十萬。”男子道。

    “二十萬？”何遠挑了挑眉毛，心里有些好笑。

    實話實說，二十萬塊的話，也不算多。

    不過唐老家的那個宅子，面積不大，比何遠這個要小一半以上。而且由于修建的時間太遠了，破破爛爛不說，還是那種低矮的平房，又在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鬼地方，這種房子別說賣出去了，白送給別人，都不一定有人住。

    何遠家里，有一套老宅子，是以前二伯家買的單位房，后來賣給何遠父親了，之后父親又買了一套房，就把那套房給租出去了。因為那套房子離學校特別近，距離一中只有幾百米，距離二中也只有十幾分鐘的路程，所以前來租房的學生家長還蠻多的。

    之前何遠父親，就想過要把這套房給賣了，不過問了一下，別人只出十萬塊。

    一百多平的房子，還是學區房，就只值十萬塊錢，氣的何遠父親談都不想談，直接扔在那里，每年去收一次房租。

    相比之下，這個房子面積跟何遠家那套差不多，而且這么破舊，基本上沒有什么居住價值，居然要二十萬，怕他們真是想錢想瘋了。

    “要不給他們現金，放棄房子，要不給他們房子，放棄現金，讓他們選吧。這種房子，應該屬于村里的吧，他們戶口已經遷出去了，給他們他們也繼承不了。再說了，除非找關系拿審批，把房子推了重建，不然這破屋子根本沒什么價值，租都租不出去。他們要真想要，那房子給他們，現金就不給了。”何遠強勢道。

    談條件，也不是這么談的。

    要了存折的錢，還想再從何遠這里坑二十萬，真把何遠給當凱子了。

    再說了，何遠之前找人解決這件事兒，是怕給唐朵朵惹麻煩，現在馬榮那邊的房子已經入手了，大不了直接搬家，有保安，有門禁，那群白眼狼怎么找他們？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下，過了會兒，那男子道：“行，我懂了，這個事兒我會跟他們在‘溝通溝通’。”

    何遠一聽，笑了笑，道：“好，這個事兒就麻煩你了。”

    聊完之后，何遠將電話掛了。

    看著屏幕灰下來的手機，何遠笑了笑。

    看來師姐的這個舅舅，也不是什么很老實的人啊。

    就那破宅子，想敲何遠二十萬，何遠不相信，他看不出來對方在獅子大開口

    估摸著是之前看自己給錢太爽快了，想從這里撈點錢，或者試探試探自己吧。

    就好像鵬鵬找到那個人一樣，瞧瞧那些圖，給出來的都是什么玩意兒。

    現在的人，做事兒越來越不靠譜了。

    還是說，現在的傻子太多，騙子有些忙不過來？

    不過說到師姐，何遠又想起來，他忘記聯系師姐了。

    之前邀請師姐入伙，師姐一直沒給回復，何遠還想著要給她發個消息，問問情況。

    沒想到這連著幾個事兒，讓何遠有些焦頭爛額，連帶著差點給忘記了。

    此刻接到師姐她舅的電話，又讓何遠想起這個事兒來。

    他拿著手機，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要打個電話過去問問情況呢？

    猶豫了半天，何遠決定，還是算了。

    自己現在還有一堆事情沒有處理好呢，生意的事兒，回頭再說好了。

    何遠想著咸魚一下，劃水一下，然后時間就真滑走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冬天的白天比較短暫，還是因為大家盼望著要過年了，這時間感覺過的特別快。

    何遠覺得應該是前者的原因，因為他現在又不上班，不用提前一個月就開始訂票，擠春運，對過不過年什么的，完全沒感覺。

    不過，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比如鵬鵬提前一周就告訴他，他要回來了，讓何遠安排好時間，大家春節的時候一起浪一下。

    說起來鵬鵬這家伙也有點可憐，本來馬上就要過年了，公司卻突然排他去了上海，去了也沒多久，大概也就一周的時間，剛把房子租好，環境適應好，結果又馬不停蹄的趕回來。

    用鵬鵬的話說，簡直跟神經病一樣，這大過年的，人家上海那邊，提前一個月，就陸續開始走人了，他過去的時候，半個上海城都差不多空了，走街上，連開著的，還在營業的小餐館都沒幾個。這也就算了，偏偏他還要搶回來的票。

    你說這大過年的，誰不是提前一個月就開始搶票了，他倒好，別人回家過年，他跑去工作，工作完了之后，還要搶過年的票。一共就七天時間，就不能等過年之后再說嗎？

    氣的他差點直接辭職了。

    不過現實像一盆冷水，讓他冷靜下來。

    現在行業不景氣，各大公司都忙著裁員，他自己現在也沒存款，還背著幾百萬的房貸，這要是一辭職，少說兩三個月沒有收入，而且年后又是求職高峰期，自己這個情況，還真不一定就能競爭的過別人。

    算了，還是老實干著吧，怎么說現在這工資還是按時發放的，聽說很多人過年別說年終獎了，連工資都發不出來。

    鵬鵬在苦中作樂之下，還給何遠開了句玩笑，說著大過年的，跑來上海也不是沒有好處。就比如租房，過年期間退房的人很多，房租相對來說便宜不少，同樣的房子，換做平時來租的話，至少得貴一千來塊呢。

    面對鵬鵬的“炫耀”，何遠表示嗤之以鼻。

    這現實啊，把人都折騰成什么樣了，要放在以前，一千塊錢，也就是鵬鵬換個游戲機的錢，現在節約了一千來塊，他就像賺了天大的便宜，樂呵的像個兩百斤的胖子。

    不過，何遠回過頭來一算，一個月節約一千塊錢，一年下來也有一萬二呢，都快是鵬鵬一個月的底薪了，這么一算……好像也確實挺劃算的。

    除了鵬鵬之外，其他人也打了電話，像是徐揚啊，老黃啊，呂慧慧啊他們，甚至連李詩都打過一個過來，她說她最近有個航班，特別晚才下飛機，問何遠有沒有空，她又想麻煩他一下了。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后，李詩時不時的就會給何遠發個消息，話里話外的意思，何遠也不是聽不懂。

    雖然何遠覺得，李詩大概對他好像有那么點意思，不過何遠不能確定，自己的感覺是對的，還是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畢竟人嘛，總是喜歡想多，尤其是何遠這種比較敏感的人，總是喜歡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本來呢，何遠是不想去的，畢竟大半夜的跑成都，對何遠來說太傷了。那次熬了一個通宵，何遠休息了一個白天，加半個下午，還是沒有緩過勁兒來。

    人老了，心理雖然還想年輕人一樣，充滿著干勁兒，但身體已經跟不上了，枸杞，蜂蜜，何遠都天天泡著，就為了保養身體。

    但，怎么說呢，對女人的話，何遠是不太懂得拒絕。

    尤其是對那種溫柔，漂亮，還懂事兒的女人，在合理的范圍內，何遠就更不太會拒絕了。

    再加上因為一個事兒，何遠要去成都一趟，算一下時間，剛好可以順路接李詩回來，倒也不會太過折騰。

    所以何遠想了想，就答應下來。

    處理完這些事兒后，何遠拿起手機，心里有些惆悵。

    說實話，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何遠有些觸不及防。

    這感覺，就好像獨自一個人生活了幾十年，突然有一天，有個人冒出來，告訴你她是你親戚……

    哦不，這就是現實。

    “小遠，你在成都嗎，我想跟你見一面。”

    聽到手機里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何遠心情有些恍惚。

    自己好像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聽到過這個聲音了吧，猛地這么一聽，何遠還有些不習慣。

    何遠嘆了口氣，收拾收拾東西，跟唐朵朵打了個招呼，說自己要出門兩天，給她留了點錢，還有馬榮家的鑰匙，讓她自己照顧自己。

    要是自己沒趕得回來，又恰好碰到那群白眼狼親戚來糾纏，那就讓她直接去那邊的房子住兩天，反正她也記得是在什么位置。

    吩咐完這些東西之后，何遠又摸了摸小家伙的頭，然后跟田蕊發了條信息，說自己要去一趟成都，可能要一兩天才回來。

    發完之后，他就出門上車，開往成都。

    何遠沿著高速公路，一路駕駛平穩，花了一個半小時，進了市區。

    以前坐車到成都的話，要近兩個小時，現在開車的話，只要一個多小時，簡直跟高鐵差不多——以前高鐵只需要四五十分鐘，后來中間加了好幾站之后，現在要花一個半小時左右了。

    聽說現在成都還在擴張，都已經把崇州，新津都劃進去了，何遠甚至覺得，它要再發展個十幾年，指不定能把老家也囊括進去，到時候何遠也算是“大成都”人了。

    三環以內算老成都，三環以外都叫“大成都”。

    何遠按著導航找到地方，將車停好下車，看著眼前的大樓，他突然開始忐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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