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沒聽過嵐陽,但我可沒說過,我找不到。”
烈非錯手中扇骨流轉(zhuǎn),對面那一大一小兩張各有崢嶸的面容,聞他之言頓時來了精神。
“你能找到?”
“阿飛哥哥,你知道路么?”
一大一小兩女爭先詢問,烈非錯目不斜視,但眼角余光卻偷偷打量這兩張臉,高露青澀童蒙的姿容遠遠及不上阿秀,但此刻陪襯在阿秀身邊,粉菲綠葉襯著絕代芬芳,卻是馥郁滿人間,何處不謫仙。
烈非錯凝視著阿秀謫仙容顏:“是你太過著急了,只需靜下心來想想,本不難把握線索。”
“嗯?”謫仙女孩依舊一臉懵懂。
鎮(zhèn)南王世子長嘆一聲:“你難道沒聽說過么,我們炎黃血裔對于地域的起名習(xí)慣,大多是基于某個地標物,附加而得的,列如阜山附近的城鎮(zhèn),便起名阜南,阜北等等”視線轉(zhuǎn)到高露那粉嘟嘟的小臉上,續(xù)道:“而在我們的習(xí)俗中,喜歡以陰陽論南北,北屬陰,南屬陽,因此若是有一處嵐明湖的話,那其附近的城鎮(zhèn),便有可能起名為嵐陽!”
“對!嵐明湖,就是嵐明湖!”高露歡喜地跳了起來。
“我聽鄰居們說過,我們家附近確實有個嵐明湖!”
阿秀同樣露出歡顏,既然烈非錯知曉嵐明湖,想來找到嵐陽也不難。
“那就好,我們走吧。”阿秀俠女之氣頓燃,起步開足,身后粉嘟嘟的小臉緊緊跟隨,再之后沒了。
前行了十?dāng)?shù)步,察覺身后步伐聲有異,阿秀倏然回首,卻見烈非錯雙足立定,扇骨輕轉(zhuǎn),一派淵渟岳峙,絲毫沒有隨行的意思。
“嗯?你為何不走?”
“走?去哪兒?”烈非錯擺弄著自己的指甲,此刻他并無銼刀在手,卻依舊左側(cè)看看,右側(cè)比比,那番女氣做作,簡直就是甫從宮里流出來的公公。
“嵐陽啊,你不是說你認得嵐明湖么?”阿秀不明所以,美眸柳眉凝著不解。
“對,我認得嵐明湖所以我為什么要去?”
“只有你認得路,你不帶路我們怎么送露露回家?”阿秀以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質(zhì)問。
“我已經(jīng)告訴你們嵐明湖了,你們順著這線索找去不就成了,而且”視線轉(zhuǎn)向高露,眼中透露一層層溫暖,仿佛無比呵護,然而言語間:“我為何要送她回家?”
“你!”阿秀美眸驚詫,一怒慍怒倏然騰涌心田,怒燒百丈。
一輪道德良知的批判涌現(xiàn),就欲一股腦兒倒出來,然而話到嘴邊,她忽然發(fā)現(xiàn)似乎真的找不到什么,烈非錯不得不幫助高露的理由。
憐惜一介女童孤苦無依?但他素行不良,本就非助人為樂的正人君子。
江湖兒女路遇困境拔刀相助?這更扯不上了。
一時間,阿秀詞窮,難吐一字。
烈非錯察言觀色,發(fā)現(xiàn)阿秀詞窮尷尬,嘴邊一抹邪笑浮現(xiàn):“要不這樣吧,其實方才你有一點判斷的沒錯,我倒還真有幾分想要私吞那些銀兩。”
少年雙手攤開,刻意展現(xiàn)自己一身華胄貴衣,神情卻是華貴無奈:“別看我錦衣玉食,其實我最近剛被趕出家門,一窮二白,正想辦法倒出弄銀子花呢。”
阿秀目露審度,她并非全然不信,方才目睹烈非錯看著那些銀子的眼神,她便品出了幾分貪財,只不過之后被他一番解釋打岔混了過去,此刻他再度提起,可見自己方才的感覺并不差。
“你想讓我?guī)罚鋵嵰膊浑y”少年目光轉(zhuǎn)向天際,自言自語地盤算起來:“那嵐明湖位于燁京西北的銅翟府,以我們此刻所在,相距約有五、六十里,若施展身法的話,炁力充足一日之內(nèi)有可能趕到,但隨身帶著一名女童,又無馬車等代步,若是由我們施展身法帶著她,期間顛簸她未必能受得了,如此的話就只有步行前往了,若是步行,至少需要兩日功夫”
少年煞有介事的算著賬,差遣鎮(zhèn)南王世子一路護行,這筆賬倒真該好好算算。
“這樣吧,你若能拿出五千兩銀子,本公子就勉為其難的走著一趟。”
烈非錯開出條件,獅子大開口的條件。
“五千兩!?不過就帶個路,你就要收五千兩!?”謫仙女孩今日第無數(shù)次涌出想要將他剝皮抽筋的沖動。
她雖然出生極富之家,卻也并非全然不知柴米貴,五千兩便是五百萬錢,在女孩的家鄉(xiāng),這樣一筆錢足夠普通人家一世無憂了。
如果這是一場盛宴,或者一次豪門小姐的茶會,她自然不會說什么,甚至還會感嘆寒酸,但這僅僅是一次帶路的價格啊!
這大開的可不是一次獅子口,那是饕餮!
“嫌貴啊,我也覺得有點貴,但誰讓本公子值這個價呢?”烈非錯面露陶醉,一副“本公子天下第一”的嘴臉。
“你?你是比別人多條腿呢?還是多了兩顆眼珠子?憑什么你就值這個價?”阿秀上下打量著烈非錯,美眸中滿滿地不屑。
“本公子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而且最重要的”自夸自擂毫無一絲心虛,言語一頓,嘴角笑意濃濃。“我認得嵐明湖。”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雷霆一擊,擊的阿秀無可反駁。
沒錯,只有他認得嵐明湖,找得到露露的家。
好漢不吃眼前虧,更何況阿秀并非好漢,甚至都“漢”不了,謫仙秀容終究無奈服軟:“好吧,五千兩就五千兩。”
“爽快。”烈非錯贊了一聲,隨即攤手一伸。“多謝惠顧,五千兩。”
“現(xiàn)在?”女孩玉容驚愕。“我現(xiàn)在哪里去找五千兩給你啊?”
她平素出門,自己身上從不帶錢,更何況今次最初是為了尋無恥淫賊報仇,偷偷撇開侍女逃出來的,根本身無分文。
“哦,現(xiàn)在拿不出啊山水有相逢,兩位姑娘有緣再見。”
言畢,倏然展開身法,一步飛出三丈。
“喂喂喂,你等等啊!”阿秀大急,就欲施展身法追趕。
然而她身份未開,只覺腰部一沉,目光移轉(zhuǎn),卻見高露抱住她纖纖細腰,粉嘟嘟地小臉仰望著她,一副泫然欲泣。
“阿秀姐姐”一雙童蒙明眸眨呀眨,眸光中透露無限委屈和依賴。
“哎呀!露露你快放開姐姐,我們可不能讓那家伙跑了,他要是跑了別說嵐陽,姐姐連走出這片野地的路都不認得!”
阿秀欲掙脫出來去攔截烈非錯,但高露年幼身弱,她根本不敢使力。
不過幾句言語的功夫,視線中已沒了烈非錯的身影,對來說來說堪稱唯一的救命稻草跑了!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種人!”阿秀恨火燎天,然此刻失了唯一的向?qū)В腿缢f的,別說嵐陽,她怕是連眼前這片野地都走不出了。
“阿秀姐姐,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啊?”小女孩可憐兮兮的問道。
嚴格來說,阿秀本身也只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似她這樣的半大孩子,對于另一個孩子是完全沒轍的,尤其是一名泫然欲泣,可憐兮兮的小女孩。
“唉,姐姐一時間也沒辦法了。”阿秀頹喪地蹲了下來,霎時間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四目連接,相顧無轍。
阿秀望著烈非錯消失的方向,美眸中恨意連連:“這家伙莫不是屬跳蚤的,才一眨眼就這么跳的沒影了。”
“阿秀姐姐,要不要不你就答應(yīng)阿飛哥哥的要求吧。”高露扯著阿秀的袖子,撒嬌哀求道。
“我也沒說不行啊,只是我一時間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銀兩,我本來想再尋其他方法支付給他的,誰知他竟然就這么走了不對,是飛了!”
半大孩子的謫仙玉容抱怨道,與她四目相接的露露聞言,小臉一陣凄苦。
“哦哦哦,其他方法,是什么?”
倆女毫無防備之刻,身邊倏然響起這個聲音,突如其來的聲音頓時嚇的她們雞飛狗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尾音拖的稍短的是高露,而更長的那道是阿秀,相較于九、十歲的高露,阿秀表現(xiàn)的更為驚恐或者說,大驚小怪!
“叫什么啊!青天白日的,你見鬼啦!”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烈非錯捂著耳朵,尤其是謫仙玉容所站立的右側(cè)。
好個呼天搶地的音波攻,簡直營造出當(dāng)日九曲園前的聲勢來了。
終于看清是烈非錯,阿秀止住驚呼,美眸恨意翻涌,素手一抬指著他:“對!就是見鬼了!尖甲鬼!長發(fā)鬼!”
人身攻擊!
非常無德的人身攻擊!
被嚇的三魂不見七魄的謫仙女孩,一開口便貶斥烈非錯身上兩大特質(zhì)。
“說我是鬼?好,人間無期,幽冥再回!”鎮(zhèn)南王世子倏然轉(zhuǎn)身,就要再度離去。
這一次阿秀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下什么都不重要,唯一的一條就是不能被眼前這唯一的活地圖走脫。
欺霜勝雪地素手探出,一把扯住烈非錯的袖子。
緊接著,尚覺單單自己力不足,向一旁那粉嘟嘟的小臉猛打眼色。
露露精明乖巧,即刻領(lǐng)會,小手尾隨阿秀之后,烈非錯另一邊的袖子頓告淪陷。
走不得了!
感覺到兩邊袖子吊上的力量,鎮(zhèn)南王世子無奈一嘆,轉(zhuǎn)過身來。
面對他的是兩雙水汪汪地明眸,眨呀眨,就連頻率都似乎一致。
少年望著阿秀,道:“愿意給那五千兩了?”
“行,五千兩就五千兩,本姑娘給的起。”先拍胸脯保證,至少確保能走出這片荒野再說。
“只不過,五千兩太多了,我身邊真的沒帶那么多銀子要不這樣吧,我寫張欠條給你,這五千兩算我先賒著,有拖無欠。”
一雙美眸凝視著烈非錯的雙眼,神情緊張。
烈非錯欣賞著眼前這張有求于己的謫仙容顏,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覺變了。
“我們今日甫才初識,你不了解我,其實我這個人賭性濃重,又偏愛玩樂,不如我們來賭個好玩點的,以此代替那五千兩報仇吧?”烈非錯忽然提議道。
“賭?”這個字對阿秀來說完全陌生,自出生開始她從未參與過任何形式的賭博,即便是家中母親、姨娘們的麻將,她都未參與過。
但此時此刻,她萬萬拿不出五千兩真金白銀,因此只要無需她即刻拿出錢來,她都原意一試。
“怎么賭?”
“很簡單,你也知道,目前我只知曉嵐明湖,不清楚那嵐陽的真正位置,單以嵐明湖為終點,我們從這里出發(fā),到達那處的話,以我之前所說的趕路方法,大約是兩日。”
烈非錯之前提出的方法,是將孱弱無力的高露考量入去,已她能承受的最高速度趕路前行。
“如果我們路上抓緊些,兩日不到應(yīng)該也能趕到,反之若是磨磨蹭蹭,或許兩日還到不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賭這個吧,你也不用規(guī)定支付我五千兩銀子了,我們自出發(fā)開始算起,第一個時辰我的雇傭價格是一兩,第二個時辰二兩,第三個時辰四兩,之后以此類推,直到我們送完露露回家,施展身法趕會,到你能真正支付真金白銀給我,到了那時過了幾個時辰,你便支付多少。”
呼呼呼
夏風(fēng)簌簌,吹奏出此刻荒野間那陣荒誕怪異。
他說什么,第一個時辰只要一兩?
阿秀難以置信自己聽到了什么,一兩!第一個時辰只要區(qū)區(qū)一兩!
她于心中暗暗計算起來。
第一個時辰只要一兩,那第二個時辰是二兩,第三四兩,第四八兩
哎呀,煩死了,這么算的話,一天也就幾百兩吧,這樣的方法,最后到得了五千兩么?
他這樣提議,估計會超過五千兩吧,不過即便如此也無妨,只要能回去,別說五千兩,就是一萬兩又如何,難道還會給不起么?
謫仙女孩本就不喜歡算學(xué),內(nèi)心稍稍思量,直覺最后結(jié)果與五千兩不會相差太多。
然而使用這個方法,卻能于一切都結(jié)束后才支付真金白銀,如此優(yōu)勢,還有什么好考慮的。
“好!就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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