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仲明長嘆一口氣：“我怎會不知道？可是不說這些，又能說什么？心存怨念，可是為人臣者的大忌！”

    “老子才不管什么大忌不大忌，誰要老子去死，老子就嫩死他！”孔有德目露兇光，陰聲說道。

    頓了頓，孔有德又說道：“當初你我二人在登州造反叛明，是因為什么？咱們又是怎么投奔女真人的？不就是因為袁崇煥、關寧軍不讓咱們活了，山東那幫貪官污吏給咱們小鞋穿，逼得咱們幾個走投無路么？

    現在女真人同樣把咱倆往絕路上逼，咱們可以反明，難道就不能反清？”

    “小聲點！”耿仲明被孔有德的話嚇了一大跳，慌忙堵住孔有德的嘴巴，小心地打開門朝門外看了看，又命令門外執勤的親兵不許任何人靠近，這才掩上了門，嘆了口氣說道：“當初咱倆在登州鬧事，反叛大明逃往遼東，還有女真人可投靠。現在若是再反叛大清，又能投靠誰去？”

    “投靠誰？自然是投靠那一位。”孔有德朝西邊指了指，說道，“當年董大人奇襲廣寧城時，與你我有些交情。而且董大人素來敬佩義父老將軍，他既然容得下尚可喜，我們去投他，他也應該會收留我們。”

    耿仲明搖了搖頭，說道：“此一時，彼一時！當時董將軍是什么人，手下不過兩三千兵馬，偷襲廣寧城，還需要義父老將軍佯攻呼應，吸引開女真人的注意力。可是現在他已經內閣大學士，手握天下兵權的天下兵馬大元帥，怎么可比？咱們跟董將軍的那點交情，實在不值一提。

    況且，當初登州之事，你我雖然事出無奈，但終究造孽太深，殺了不少登州的百姓。山東官員恨我們入骨，就算董將軍念在舊日的情分，肯收留我倆，難道他會為了你我與山東的官員撕開臉面？”

    孔有德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成與不成，總要試試才知道。我們向董大人投誠，將皇太極的計劃合盤托出。協助大人重挫皇太極，也算是立下一個大功，就算功難抵過，至少董大人可以保全你我的性命。

    從此你我歸隱山林，不問世上是是非非，總比現在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被女真人無端害死在陣前要強。”

    耿仲明望了孔有德一眼，問道：“孔兄，功名利祿，你真的放得下？”

    孔有德苦笑一聲，說道：“放得下又怎樣，放不下又如何？你我二人既不能容于大明，也不能容于大清，難不成真的逃到草原上做馬賊，逃到海上做海盜，過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

    沉思良久，耿仲明猛地一拍桌案，說道：“也罷，干就干了。可憐你我兄弟這些年來的辛苦心血，全都化作了浮云流水。

    只是，縱使你我有心去投董宣武，又如何能與董宣武搭上線？留給你我兄弟的時間可不多了，只有三天，皇太極的人看我們可是看得很緊。董宣武又如何肯信得過你我的誠意？”

    孔有德微微一笑，說道：“這個倒是不必太擔心，我軍中有一名小校，名叫張保忠，應該是董宣武的人。我之所以一直沒有動他，防的就是今天，也為自己留一條后路。而且，我還特意把他調到身邊加以照顧。

    呆會我就將他叫來，將你我的心意合盤托出，請他今夜偷偷縋城而出，去明軍營中走一趟，在董大人面前為你我說合。”

    耿仲明大喜，兩人商議了一番，就急忙將張保忠找來，表明了想要投誠明軍的打算。

    張保忠身份被揭穿，大驚失色，后來聽了耿仲明、孔有德倆人的表述，張保忠冷靜下來，施禮道：“兩位將軍既然識穿了卑職的身份，我也不再隱瞞。不錯，卑職的確是明安局的人。

    兩位將軍有棄暗投明之心，卑職愿效犬馬之勞。

    卑職想，董帥一定會接納兩位。別的我不敢保證，但是兩位將軍和家人的安危應該沒有問題。

    不過，還請兩位將軍寫一封書信，說明情況與計劃。

    至于夜半縋城而出，實無必要，我自有辦法將消息傳遞給董帥。而且，就算卑職能不驚動其他人縋城而出，也無法保證在兩軍陣前來回而不被察覺。”

    耿仲明、孔有德倆人彼此看了一眼，一齊點點頭，耿仲明拱手說道：“如此就全拜托張兄了！不過，此事重大，女真人看我們看得非常緊，千萬不要走漏了風聲。”

    張寶笑道：“兩位將軍請放心，干我們這一行的怎會不知輕重？”

    耿仲明、孔有德立即手書了一封書信，交給了張保忠，張保忠也寫了一封信，說明了情況，將兩封信一齊藏在了懷中。

    耿仲明好奇地問道：“張兄，不知你如何能將這么一封書信帶出？能否讓我等知道？不是我們信不過張兄，而是事情關系數千條人命，不能不小心。

    我知道五行衛有能人能訓練出信鴿來傳遞消息，但是皇太極在城中養了十幾對海東青，專門捕殺信鴿，這信要是落到了女真人手中，不但我們兩人的性命保不住，就連那些跟著我們出生入死的幾千弟兄，恐怕也要慘死在戰場之上。”

    張保忠微微一笑，說道：“現在卑職無法將消息傳遞出去，不過，天黑之后，兩位不妨跟著我去一個地方，到時，兩位將軍自然會明白我是如何將消息傳出去的。”

    轉眼天色黑了下來，在耿仲明的催促下，張保忠帶著兩人來到軍營中一處偏僻之處。張保忠從懷中掏出一只怪模怪樣的哨之，含在嘴中，吹了一會兒，但奇怪的是那哨子根本沒有發出什么聲音。

    兩人正在驚疑之時，忽然一個小黑影突然朝三人沖了過來。

    耿仲明大驚，剛要拔出腰刀，卻被張保忠攔住，說道：“耿江軍莫慌，它就是今夜帶書信的信使。以后，兩位將軍與董帥的聯系可全都要靠它了。”說著，那黑影撲入了張保忠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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