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會敗！”
這是一聲龍吟，但落到這片天地中，卻化作人言。
他是祖龍，是星空而生的祖龍。
哪怕是羽化大帝也不能將他真正斬滅！
可是，他的瞳孔倒映著一個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身影，就是這個渺小的人類，逼他現出了精血化形。
也是這個人類，以劍意召喚了萬劍，破去了祭壇封印、破去了他的一切。
面對這無匹的戰意、沖霄的銀河，他并不會真正敗北。
但，他已不能再消耗盤龍殺陣的力量對抗了。
因為那朵來自時光下游的花蕾越來越強，如果他沒有將小囡囡的無盡苦海吞噬，那自己將被小囡囡的無盡苦海反噬，成為她苦海之中的嫁衣。
他眷戀的目光掃視了周遭，最后落回陳七夜身上。
他真的很佩服這個只有仙臺一階的修士。
也許，這就是人族為何會有如此多天驕能證道成帝的原因！
他們生來或許弱小，沒有無匹血脈、沒有逆天肉身、沒有……比起太古萬族，他們卻能在一個時代又一個時代逆天而上，橫亙歲月悠悠，甚至獨斷萬古。
下一刻，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了，包括那盤龍山上的巨大龍形虛影，全數沒入了小囡囡的苦海。
羽化神圖遠去，與準帝精血的交鋒擊碎了盤龍殺陣，失去了準帝精血加持，空氣里出現很多細小的裂紋，那代表著這片天地真的要崩塌了，同時，一道巨大的聲音在遠空上響起，仿佛是一道雷。
狂風瞬間從高空來到了地面，然后到了千里之外。
砂石飛卷而起，青苔被剝落，草木也拔地而飛。
‘轟隆！’‘轟隆！’‘轟隆！’
這是流火撞擊天空的聲音，所有人抬頭看向天空，這一幕與世界末日沒有區別，天塌了。
陳七夜沒有去聽天空末端的雷聲，也沒有考慮天崩地裂后的畫面，而是召回了無名仙劍，目光凝向虛空上的小囡囡。
她被一層又一層的光暈環繞著，稚嫩而倔強的臉頰上充斥著痛苦、煎熬與不甘。
花開了，花又謝了，花再開……
那朵時光長河的花蕾一次又一次與準帝精血再殊死搏殺。
“你要去哪？”聽著陸君初的話音，他有些感傷，這片天地的時間流速迅速帶走了他的時間，他留在這里時間只剩最后一天了。
“天塌了。”
陳七夜緩了口氣，說出了很簡單的三個字。
然后想了想，回頭對著陸君初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哪怕他現在臉上有著洗滌不盡的血痕、裂痕，但不妨礙他笑容里溫柔與迷人。
“我們家鄉有句古話，天塌了，要有高個子的頂著。”
他歪了歪腦袋，想想應該是這樣說的。
陸君初微微一怔，有些惘然。
惘然只是片刻，她很快便清醒過來，知道陳七夜要去干什么。
陸君初有些艱難地抬起了手，用手指的溫柔擦去他臉頰上一些血跡，很輕很柔很溫和，就像母親輕撫自己的幼兒般柔情綿綿。
“你其實不高……”
陸君初想了想，還是說出了這句話：“何況……他們生死與你何干……”
你不是英雄，不需要為別人的死活負責。
哪怕你是英雄，我也不要你去做這個英雄。
“你說的很對，他們的生死與我無關。”
陳七夜目光落到朝著自己這邊而來的白凝冰、蘇慢慢、葉孤雪等人身上，最后笑得很欣慰，大家都還活著。
“但是，你們的生死跟我有關。”
陳七夜輕輕撫過陸君初的青絲，微笑著道：“你真的好美……”也許是贊美，也許是告白，也許是……
都不重要了。
話音落下時，他身上道紋再度攀升，長袍在道紋之中獵獵而起，氣息如虹貫徹而上。
仙臺二階！
大能之境！
“我現在是最高的那個了。”
陳七夜站在青石神道上，望著那些從祭壇上開始逃離的修行，與一群又一群逃離妖獸、兇禽，還有那漫天流火的砸落……
凄鳴開始響起，有妖獸、兇禽甚至是修行者被流火砸中而死去。
這些悲聲都在不斷提醒著他，天要塌了。
當這片天空塌陷，所有生靈都將面臨毀滅的打擊，能逃出去的，到底有幾個……沒有人給他答案。
他也不要這個答案。
他只要自己的朋友活著，活著離開這片次元天地就夠了。
有時候，短暫的旅途，也可以是一生。
至少，我們一起看過最美的風景。
至少，我們一起經歷了同生共死。
至少……
颶風卷啊卷，越來越多流火灼燒起來，這是火借風勢。
一朵又一朵的花蕾還在盛放，小囡囡與準帝精血的斗爭依舊沒有結束。
但是，陳七夜知道，他快輸了，因為他連自己的天地都即將毀滅了。
流火愈加的濃烈，轟鳴聲直顫長天，就如同無數炸彈在虛空上轟轟轟炸響……
這時候，一張大網跨越了遠空，朝著長天籠了過去，遮去了一處轟擊，一道枯瘦而蒼老的身影來了。
在那片大網下修士紛紛抬頭，驚駭而慘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慶幸，他們被救了一次。
是的，被救了一次，而不是被救下來了。
因為，天還在繼續崩塌，流火只會越來越多，死亡只會越來越快。
“走！”
那枯瘦而蒼老的身影爆發出嘶吼，驚醒了片刻發愣的修士，旋即是一口鮮血‘噗嗤’噴出。
他哪怕擁有仙臺二階的實力，也無法維持太久。
“走啊！”
這是他第二次吼出聲音，他只是對著一個人吼。
他沒有想到會有一個人在這種時候登天而上，哪怕他也是仙臺二階的修士，面對無盡流火、與碎裂的天空，仙臺二階太弱了，太渺小了。
當他目光在仔細的瞬間，他看到了那把劍，那把差點要了他生命的劍。
“你是陳七夜？”
傅橫驚詫的聲音響徹在轟鳴之中，此刻，所有人的目光才從恐懼中醒覺過來，看著一抹血染的身影再一次持劍而上。
這是第幾次了？
他又破境了！
他又持劍而上了！
所有人目光里夾雜著難以修飾的情緒，是震驚、感動……還是什么？無法說清，無法道明。
只是，很多，很多人的眼眸濕潤了。
“老陳，你特么的要去干什么！回來！回來啊！那是天崩啊！”白凝冰撕破喉嚨大喊著，一道道青筋攀爬上了他的臉頰。
葉孤雪重重的呼吸著，目光死死盯在陳七夜身上。
蘇慢慢攙扶著陸君初，抿著嘴說不出聲音，只是眼角有些濕潤。
“我們，走吧！”
陸君初的臉色很蒼白，目光很堅定，她看著，注視著那個悄然離她而去的青年，說出了這一句毫無情緒的話語。
“為什么！”
白凝冰猛地回頭，那雙目睚眥欲裂，如一頭暴怒到極致的獅子，惡狠狠的盯著陸君初嘶吼：“我們不能拋下老陳，要死，我跟老陳一起死！”
‘啪！’
這一聲清脆的耳光，響徹在他們幾人之間。
“清醒點，別讓他的努力化作烏有。”
“他答應過我的，一定會活下來。”
凄傷的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哀怨，陸君初是在告訴他們，這是陳七夜的承諾。
但落到他們的耳中，這更像是陸君初在說服著自己，去相信一個不可能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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