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虛道場頂樓，程虛正在把玩著那只二維監獄遙控器。

    它通體銀白，呈流線型，像是游戲機的手柄，握在手里極為沉重。

    遙控器雖然在平行世界的化身手里，卻可以通過調換世界線，將其轉移到這片時空。

    程虛研究之后發現，遙控器采取了原理不明的超距通訊方式傳輸信號，哪怕相隔億萬光年，也能夠瞬時進行操控。

    其實，回顧之前的地幔之旅，這件事的邏輯讓他感到十分困惑。

    守護監獄的飛船是被超凡者攻擊墜毀，可以判斷至少某一勢力的超凡者是神仆文明的敵人。

    時音文明戰艦被稱為狩獵者，狩獵的對象是超凡者，智能沒有對它們表現出擔憂，似乎佐證了神仆文明敵視超凡者。

    但智能卻非常放心同為超凡者的程虛，也對人類文明沒有任何防備，很干脆就交出遙控器。

    它交出遙控器的動機是另一個文明的領土宣言，說明對方屬于不友好勢力，乃至于敵人，會對二維監獄的安全性產生威脅。

    這就很奇怪，神仆文明的立場到底是什么？

    為何它判斷時音文明、狩獵者文明、人類文明三方都不會打開二維監獄，發布領土宣言的文明就一定會？

    至少，程虛現在就有打開它的念頭，看看里面到底關押著怎樣的存在，弄清楚神仆文明為何不直接毀滅它們，而是收監。

    有遙控器在手，他可以把監獄帶到太空，放在幾個光天乃至數光年之外的空曠處開啟，再用自己發現的超距通訊方法監控。

    理論上說，就算監獄里的危險以光速擴散，他也能在光錐抵達之前提前轉移世界線，危險性并不會很高。

    “除非，我在做出這種行為之前，就能發現二維監獄的風險不受控……而發布領土宣言的文明，有能力規避這種風險。”

    程虛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可問題在于，這世上似乎沒有什么風險會在遙遠時空以及維度隔離之下，仍然不受控。

    傳說中滅世級別的真空衰變，也需要以光速擴散，而非直接作用于全局。

    思索片刻，程虛搖了搖頭，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附近的宇宙網絡，了解周圍星空的動向。

    根據他這兩天的研究，想通過引力波監控其他文明，遠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

    引力波不僅是交流手段，也是一種實用型科技，應用領域涉及武器、能源、交通等方方面面。

    群星集團量子引力實驗造成的波動正在以光速向外擴散，形成時空背景噪音，未來技術成熟之后，太陽系必然會成為一個噪音污染的發源地。

    由此可見，宇宙中類似的雜波遠比通訊信息高出很多個數量級，相互干擾之下，就會形成海面起伏一樣雜亂無章的狀態，再加上不同文明信息編碼方式不同，想從中提取有效信息，難度不小。

    目前，程虛只能確認，巴納德星和半人馬座星存在引力波發射源，更遙遠處則糊成一片，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去進行分辨。

    不出意料，巴納德星的引力波強度和頻率很高，明顯正在發生一場聲勢浩大的戰爭。

    通過那里暗物質文明的互相交流，程虛了解到了六年前發生的事件，并推測還原出它們敵人的部分狀況。

    對方是一個駕駛艦隊作戰的科技文明，數量在兩千左右，星系內機動速度為光速的千分之一到百分之二。

    論實力，戰艦并不比暗物質生命強出多少。

    但由于科技側能夠遠程作戰，暗物質生命屬于天然的超凡者，難以影響神識范圍之外的時空，所以它們慘遭火力壓制，只能依靠恒星固守，一邊苦苦支撐，一邊向外發送求援信號，試圖威懾敵人放棄攻城。

    雙方交火的原因，倒不是領土爭端或其他，而是這支科技文明艦隊想要捕捉一些暗物質生命當做免費的武器和燃料，有點類似大航海時代西方人抓捕黑奴，或者人類馴服野獸。

    超凡生命，的確能對科技側產生這樣的作用。

    神識的存在，讓超凡者能夠以少量物質消耗產出巨額的能源，遠遠比核聚變或量子引力技術效率高得多。

    而且修為越強，產出比越高，幾乎看不到上限。

    像程虛這樣的地仙級強者，如果當做苦力去發電，一個人就足以支撐一個小國家的用電消耗，還清潔、安全、可靠。

    程虛現在很懷疑，狩獵者文明狩獵超凡者，搞不好也是出于同樣的目的。

    只是，同樣的行為，狩獵者文明的狀態遠比停留巴納德星的科技文明要復雜得多。

    神仆智能表示他們正在戰斗，轉化暗物質是戰斗的形態，這種戰斗動輒花費數萬年，乃至幾十萬年。

    從時音文明鳩占鵲巢的現狀來看，戰斗卻又與那批暗物質戰艦無關，似乎它們進入了另一個界面，留下的只是時空投影。

    這一切好像說明了狩獵者文明的強大，然而實際并不是這樣。

    他們戰艦的科技水平，實在不怎么出眾，應該是利用了某種超越自身層次的造物，來做到這詭異的一切。

    在程虛眼里，狩獵者文明的行為并不明智，花費漫長歲月去狩獵超凡者，未免有些因小失大了，遠不如提高自身科技等級。

    “動機行為不匹配，迷霧重重。”

    程虛搖了搖頭。

    未知促使人去尋找真相，但每揭開一個真相，又會暴露出更多的未知，一環一環，無盡綿延。

    不過，探索世界的樂趣也正在于此，重要的是過程，而非結果。

    正思索間，程虛忽然一怔，露出意外之色。

    一直在搜索宇宙網絡信號的元神，終于首次在某個高能級低頻波段接收到了清晰有規律的信息，可以斷定出自智慧生命之手。

    “這個文明很強大，通訊強度堪比中子星碰撞……”

    程虛做出判斷，開始認真破譯其中的編碼格式。

    幾分鐘后，在元神強大的想象力支撐下，連蒙帶猜，能夠大概聽懂。

    讓他感到訝異的是，對方搞出那么大陣仗，居然僅僅為了廣播一段故事，而且看內容，已經連載了一段時間。

    劇情講述了一個稀奇古怪的神魔世界，比如生命從混沌中憑空誕生，比如泥土毫無理由地組合成為神兵利器，所有存在的一舉一動都在創造新事物，哪怕打斗也不會破壞任何東西。

    由于文字信息量巨大，每個字都像古代文言文那樣指定了多重文化背景，其中又涉及相當多的哲學思辨，顯得很是晦澀繁奧。

    但那些能夠理解的部分，對于程虛這樣的修真者而言，堪稱醍醐灌頂。

    聽了二十多分鐘，本次廣播宣告結束，他還有些意猶未盡。

    程虛忽然理解，古代修真者所謂的感悟天道，所謂的大道倫音，多半指的就是這個，從宇宙網絡中汲取深層次的知識。

    而自古流傳的種種玄異神話，其中與地球狀態不符合的那部分，必然也不是本土發生的，而是來自星空深處低語者的講述與傳播。

    有了這樣的經歷，修真者再俯瞰凡塵俗世，自然覺得索然無味，一心想著去隱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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