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瑤是第一次到纖羽閣，孫華南倒是這里的常客。
進去后一方天井，再過跨院，后面一座小樓。
“姑娘，這是酒樓嗎？”天巧疑惑道。
這倒像是一座消暑的小別院。跨院連著池水，抄手游廊蜿蜒跨過月亮門，直通后面小樓。她們一路被人引著，并沒有見其他客人。
齊瑤雖知道纖羽閣的妙用不在于酒飯，而在于一間間密室，十分適合密談。只是她也是第一回來，不便跟天巧解釋。
一旁跟著走的纖羽閣小廝恭謹?shù)男Φ溃笆蔷茦堑摹９媚锸亲鹳F人物，因此來我們這里自然不能讓別人瞧見。這里的小暖閣，都是單獨一個小院一條路進出，姑娘放心，一概雜役人等也是看不見的。”
天巧甕聲道，“這樣好的房子，居然都白放著。”四周安安靜靜，不見一個人。
進了屋子，里面一道雕花格子，撒著珠簾。格子后面一抹白紗屏風(fēng)，屏風(fēng)外一面墻的明窗，白日不打燈，從齊瑤這里看過去，那邊擺設(shè)也映得十分清楚，而那面看過來時就只見影影綽綽，不留意是看不出竟還藏著一間房子的。
“可是齊六小姐到了？”孫華南在外間已經(jīng)坐等了一會兒了。
“世子久等了。。。。。二爺，終于是見到了。”
鮑二聽到從里邊傳來婉轉(zhuǎn)清越的聲音，也不去看，向內(nèi)拱手道，“受人深恩，鮑二不知何以為報。”
齊瑤開口道，“二爺不要客氣。今日既來相見，我便直言不諱。這病也不是我的功勞，是靜虛散人，北離前國師親手為你診治。我來，也是有困惑之事要請先生指教。”
鮑二聽聲音是一個小姑娘，也不客氣：“請講。”
“那便，便從南詔求婚之事請教。”千頭萬緒，又是第一回見面，想問的很多。
鮑二爺從鄠邑縣來到孫家，便一直跟著世子，現(xiàn)在，孫華南已經(jīng)將他視為奇才。因此，朝堂之事，也都跟他聊過。
“哦。南詔太子求親，是因為南詔國內(nèi)如今勢力龐雜，交織在一起，暫時達到平衡。只是太子性格懦弱，不是能獨攬大權(quán)的人主，又壓服不了國內(nèi)各勢力，因此只有親大周，討得一時平靜。他國內(nèi)左相右相不和已久，國事雖都依仗右相，但左相安如川掌控南詔四大族之三族，說話分量極重。現(xiàn)在的南詔王凡事要倚重部族，所以，不得不給左相三分情面。
支持太子的是右相羅宗，左相代表的三族大約有心將家族內(nèi)一位慕容清的公子扶持上位。
南詔王離世之前，若不能取得大周的支持，必然太子難登大位，至少一場兵變是有的。”
“所以，無論誰下嫁，面臨的都是一場變局。”齊瑤聽的很明白。只是不知道這個二爺如何對南詔之事了解的如此清楚。
“何止變局。公主代表的是大周的勢力和利益，她到南詔后，便是三股勢力糾纏。要想將這盤棋下的風(fēng)生水起，這個公主極為重要。不過。。。”鮑二爺說著，慢了下來。
“不過，這個公主本身就是一個死局。最終無論另外兩方誰獲勝，公主都是回不來的。”
鮑二爺點頭稱是。
孫華南雖然聽鮑二爺給他大致講過，只是鮑二爺不肯講的如此透徹，話也不肯說死。
可是今日對著齊瑤，他卻全盤托出。
鮑二爺講到現(xiàn)在，依然沒有見到跟自己說話人的臉。在他心里，今日是來探清楚自己到底碰上一個什么主子。聽到小姑娘說話，他先是失望了一下。沒想到，自己侍奉的，居然是一位小孩子。還是女子。
他生平散漫，加上身體不好，一直沒想過出山輔佐誰。
這回京城之行，奇遇頗多，他的多年頑疾也治愈了，到了孫家，又眼見了海棠花會上那場奪袍之戰(zhàn)，心底忽然有了一絲生氣。就像多年死水，忽然被風(fēng)吹開。
小姑娘是什么來歷他也不得而知，也沒必要遮遮掩掩，不如先講清大勢，小姑娘有什么想法，到時再看謀得謀不得。
果然公主下嫁是死間？！
孫華南聽到此，心里大亂。九皇子那日比試后，一直怏怏不樂。看來，大公主跟二公主下嫁之事，竟是真的。
不管哪位去，都是回不來的，都會慘死刀兵之下。可為了大周，還必須下嫁南詔。
孫華南氣惱的插嘴道，“這不是下嫁，竟是去做人質(zhì)去！為何不用我大兵？堂堂大周，卻要一個小女子代國受難？”
鮑二爺聽孫世子勃然大怒，沉默不語。
齊瑤搖搖頭，“世子知道，如今大周可用兵力不足五萬，北離邊境屯兵無法撤回，此時絕不可能出兵。再者，打仗打的就是國家錢糧，倉促之間，糧草不足不說，就是馬匹，這些年被北離限制著，戰(zhàn)馬也不夠。南面行軍，總不能不要馬，靠兩條腿走啊。”
鮑二爺聽了，驚訝的抬眼望了過來。
這哪里是一個小孩子，竟是一個老成謀國的宰相啊！
齊瑤見他眼神犀利，也不想隱瞞。自己這個一直輔佐寧王登上皇位的大周皇后，自然胸有溝壑，家國，事事都要費心的。
“二爺，南詔的局勢，若公主真嫁過去，會如何變化？”
“若是騰挪得當，能拿捏住現(xiàn)在的太子、未來的南詔王，大周自然可早日出兵。”齊瑤聽出來，言下之意，若是絲毫不能插手國政，大周統(tǒng)一南詔的事，還會因公主這個人質(zhì)放緩。
“難道只有嫁公主這一個法子？”齊瑤不是疑問，倒像嘆息。
她知道，最終會是大公主下嫁。幾年后，大周便發(fā)兵嶺南了。不過當年她聽聞之后，也說了同樣一句話。
“大周謀士如云，就沒有人可以改變公主的命運？”
鮑二爺聽她如此問，想了想，回道，“國運如此，公主沒有選擇。”
“二爺，我聽說，兩位公主爭著下嫁，這卻是什么原因？”
這個事，如今知道的人并不多。既然是死間，怎么還會爭著下嫁呢？
鮑二爺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點頭嘆道：“公主爭相赴死，都是為他人做火前第一只飛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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