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太太一肚子氣正無處發(fā)泄，聽了這話，轉(zhuǎn)頭對著鄧氏，強(qiáng)忍道：“可是說呢，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雖厭惡鄧氏，可齊老太太在人前卻從不走相，該做的功夫，該給的面子總是要給足，她不想在這個大媳婦面前失了自己侯府夫人的風(fēng)度。
倒不是她愿意著委屈自己，只是想著，自己將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到發(fā)作鄧氏時，哪怕過分一點(diǎn)，誰也沒話說。
鄧氏素習(xí)知道她，也淡淡的，并不覺得受寵若驚。只回說養(yǎng)是養(yǎng)的好些了，還是乏力，因此不大出門。
齊老太太見鄧氏一副漠然高傲樣子，剛受了齊瑤的氣，莫非如今連媳婦兒都敢給她冷臉子？一時咽不下這口氣，便又拿出之前拿捏鄧氏的語氣，冷冷道，
“我素來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如今不能出門都替瑤丫頭籌謀到縣主的封賞，不過依我看，有那些心思，倒是也給府里籌謀籌謀。難道老二好了，府里再升了爵位，于你大房不好？眼皮子也別忒淺了些。一屋子骨肉，將來璋哥兒。。。”
說到這里，想起齊珂為了給齊府里謀前程，把自己都狠心給了出去，落了下乘，心里一酸，口里更不留情，話趕話說到璋哥兒，可又說不下去了。想想璋哥兒那紈绔樣兒，還真無需提攜，人家壓根兒就沒往上進(jìn)路子上走，口風(fēng)便一轉(zhuǎn)道：
“就算璋哥兒跟著老大，這輩子靠著府里這棵大樹，在那鋪?zhàn)忧f子里跟圓方孔先生打滾兒，圖省心，那六丫頭將來挑夫家，還有玳姐兒，也要靠著咱們府里撐腰不是？！”
鄧氏聽她越說越不像樣，以前聽老太太譏諷挖苦，自己被個孝字束著手腳，自然是立刻站起來立規(guī)矩，規(guī)規(guī)矩矩聽訓(xùn)。
如今心冷透了，也看明白了老太太心里從來沒把她跟璋哥兒和六姐兒放心上，這會兒老太太稱替府里打算，其實(shí)還是要給老二打算。
不過嘴里說的都是她的兒女。
其實(shí)，齊家未來如何，跟她三個兒女有什么關(guān)系？老二家這些年，可給這家人謀過什么了？算計大房的手段倒是不缺，還時不時就要從公中提銀子去走門子。
轉(zhuǎn)念一想，玳姐兒如今嫁的舒心，瑤丫頭也終于明白了事理兒，凡事貼心，有了縣主的封誥，不愁將來不好！就是璋哥兒，也多次跟自己說凡事靠自己，璋哥兒都知道親爹靠不住，自然這世上誰都靠不住。
自己這輩子，又靠過了誰？
以前，她總覺得老太太大理兒上都對，自己也說不過，今日卻不愿再忍了。
“老太太說的是。不過一來我們老爺如今有個藥鋪?zhàn)泳椭悖F(xiàn)下還忙著姨娘，他老來得子，高興的也顧不上旁的，二來，媳婦兒這身體，哪里還能替瑤兒謀劃，媳婦兒還靠著瑤丫頭替我操心調(diào)養(yǎng)治病的
就這縣主的事兒，還是從老太太這里聽說了才知道的。
媳婦兒也不是不肯為二叔出力，可如今這情形，能顧了自己不給二叔添麻煩就不錯，將來的事，他們小的輩兒，各自有各自造化，各自有各自能耐，隨他們各自去。
要依我說，老太太這年歲兒，只管享著眼前的福罷了，就別替子孫們再操心罷。”
鄧氏一口氣說完許多，眼睛亮晶晶的，倒不似以前生起氣來氣喘臉熱的，依舊平平淡淡，只覺有些口渴。
徐氏一直坐在一旁氣悶。聽了老太太的話，只覺痛快，早知如此，自己方才就不說話，橫豎由老太太壓著大房，一番道理下來，那鄧氏還不得以跟以前一樣兒，口里喏喏的，白受一頓排喧。
結(jié)果鄧氏身子都沒離了那椅子，輕描淡寫，聲氣兒也不提高一絲兒的，把老太太給懟了回去。
羅氏因三房素來不得老太太青眼，平素府里議事更只有拿耳朵聽、沒有說話的份兒，是以大房二房人眼里，都拿她當(dāng)影兒，她也就只當(dāng)自己是那窗子外的燈影兒一樣，白瞧番熱鬧，回去跟貼身嬤嬤嘀咕兩句，萬事就像那煙兒一徑兒散了，不進(jìn)腦子里。
此時聽了鄧氏的話，腦子里嗡的一下就亂了。
這些日子，手里有了銀子，又接了對牌，雖然事事都瞧老太太眼色和府里以前規(guī)矩辦，也算是當(dāng)了回家做了次主。
是以心里也有些東西生了根。
她聽了，只覺得鄧氏說的才是正理兒。
若論起以前的她，決不敢做這番想，可如今她隱隱覺得有些東西，老太太也不盡然都對。就是她們?nèi)蠣敚灿胁粚Φ牡胤健?br />
她說不出不對的理兒，可聽了鄧氏的話，只覺得一股子氣沖到腦后，通透舒坦。
不過她腦子里第一回想到這些，沒有章法，亂哄哄的，一會兒想起老太太以前嚴(yán)肅的臉，一會兒，是府里一些雜事被鄧氏的話勾起來，只管自己把自己驚的肉跳。
齊老太太此時又氣又驚。
老大媳婦忽然跟她別苗頭，是破天荒的事兒。
說起來，鄧氏算是有些能干的。起先她還有些怯這個媳婦兒。
不過好在鄧氏那高門大戶的傲氣，也給她纏著一身的婦德婦規(guī)。做媳婦，自然首要一個孝字。是以她很快就找到拿捏鄧氏的法子，鄧氏也聽話到了現(xiàn)在。
如今養(yǎng)了場病，說話口氣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可這話里話外，竟是毫不拿她當(dāng)回事！
她覺得一陣慌亂。齊老太太做閨女時不必說，沒人敢給她看臉子，就是做了媳婦，也因婆婆身子不好，過門三年就去了。于是她早早就管家理事，一直以來都是她說了算，連老侯爺也從沒給過她沒臉。
三個媳婦進(jìn)門后，還不是都由著她拿捏？就算鄧氏那會兒因出身高些，一身傲氣，可也被她拿孝字壓著，不敢跟她打饑荒。
她穩(wěn)了穩(wěn)氣息，一把將茶盞打落到地下，怒道：
“這是你要來跟我教規(guī)矩了？！你也算是高門大戶的出來的，莫非這靜安侯府就是如此教女兒的？！還是你如今指著你親閨女要做縣主，巴結(jié)上了宮里，就放肆張狂，忘了祖宗孝道，尊卑規(guī)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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