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

    一陣愕然，杰蘭特摸摸口袋里的銀鹿和銅鷹，沒多說什么，只是心里想著以后如果有機會，還是要還給對方的。

    于是杰蘭特順口問了下那位小姐付了多少，結果一個金龍的答案讓他對是否真的把錢還給對方開始猶豫起來。

    一個金龍啊，單是欠賈艾的七個銀鹿就讓他焦頭爛額了，這一個金龍不知道得攢到什么時候。

    晃了晃腦袋將這個問題拋到腦后，杰蘭特下床走了兩步，見到沒有其他問題后，便在醫師的帶領下來到樓上希兒所在的房間。

    這里應該是醫師的書房，靠右墻的粗糙木架子上整齊碼著一本本書籍，長方形木桌上簡單放著鍍銀燭臺、羽毛筆和油墨，雜亂的羊皮紙被草草摞到桌子一角。

    清亮的晨光從窗葉外透進來，正好照在趴著桌邊睡覺的希兒身上，點點塵粒在陽光下沉浮，像是圍繞希兒起舞的精靈。

    希兒夢到了什么？露出了好久沒見的笑容……杰蘭特猶豫在門前，突然有些不想打擾希兒，而他身后的醫師，這一刻也看著希兒忽然出了神，停下腳步思緒飄散。

    就在杰蘭特徘徊的時候，希兒像是有所察覺，醒了過來。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杰蘭特，揉著眼睛欣喜道：“杰蘭特你沒事了？”

    杰蘭特上揚嘴角，點了點頭。回應他的是希兒洋溢著喜悅一頭撲到他懷里

    “太好了，我還以為……還以為……。”希兒有些嗚咽的聲音從懷里傳來。

    “別擔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杰蘭特勸說了好一會后，希兒才平靜下來。兩人再次向醫師道謝。

    “好了，不用感謝我，收錢救人本來就是我的職業。”醫師將兩人送到門口，他拍拍杰蘭特的肩膀，“保護好你的妹妹，別讓她擔心，還有，記得下個月再來上次藥。”

    雖然奇怪醫師為什么特意提到希兒，杰蘭特還是點頭回道，“我會的。”

    離開醫師的診所后，兩人沒有在街上多作停留，徑直回道了位于臭魚街的小木屋，他們暫居的家。

    屋子里沒什么變動，依舊近乎家徒四壁，除了鐵鍋和柜子里的黑面包，連小偷都不愿光顧。杰蘭特從柜子里取出剩下的一塊黑面包，開始生火煮水。

    在等待水沸騰的過程中，他向希兒詢問了關于送他去醫師處的小姐的情況。

    或許是因為年幼的緣故，情緒來的快也去的快，這會兒，希兒已經坐在長凳上晃蕩著雙腿，把腦袋擱在桌子邊上來回搖動，一邊哼著不知道從哪聽來的童謠。

    “那兩個大姐姐啊。”

    還有兩個？杰蘭特心里驚訝，他不知道自己該哀嘆自己的倒霉還是慶幸一下子被兩個富裕又善良的女孩相救？

    “就是昨天我跟你說的買花的大姐姐和她的同伴啊。”希兒繼續說道，并描述了她們的樣子。

    有機會得向她們感謝一下，杰蘭特后面想了想，無論她們是否接受，他還是應該把這個金龍還給她們，當然時間得延后一些。

    “好了，先吃面包吧。”杰蘭特從鎖鏈吊著的鐵鍋里撈出變軟的黑面包，放到希兒的木盤子里。

    然而沒吃幾口，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進餐。

    “是誰？”杰蘭特皺眉詢問。

    回應他的是更急促的敲門聲。

    被煩的不行，杰蘭特只好去開門。

    木門被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重重磕在墻壁上，抖落一蓬灰塵。

    來人高大的身形投下一偏陰影，背著陽光的漆黑輪廓像是墓穴里的雕像。

    杰蘭特瞇著眼睛才看清站在門外的赫然是他的債主，兄弟會的打手——賈艾，對方臉上的刀疤猙獰而丑陋，如若吸血的爬蟲。

    “聽說灰袍子獎勵你了兩個銀鹿？”

    賈艾一進門就詢問欠款的事情，而關于這錢，杰蘭特甚至還沒來得及跟希兒述說。

    “是。”

    “那正好，我最近手頭緊，把銀鹿都拿過來吧。”賈艾瞇著眼睛一把拉過杰蘭特的領子，拽得他脖子發疼。

    “等，等等，你，你先放手！”勒緊的領口讓杰蘭特呼吸不暢，說話斷續。

    “快點，把銀鹿都拿出來！”

    賈艾并沒有放手，而是顧自在杰蘭特的衣服口袋里摸索起來。同時，濃濃的酒氣鉆入杰蘭特的鼻息。

    他喝了酒，杰蘭特發覺。

    “在哪呢？”打手嘟囔了一句，一下將杰蘭特擲在地上，“快給我拿出來！”

    堅硬的地板讓男孩背脊發疼，但他顧不上疼痛，喝了酒的賈艾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不舍地將銀鹿從隱秘的內袋里取出來，還沒給賈艾，他便一把奪過，甚至拽住內袋一陣摸索，將剩余的七個銅子都裝到自己的口袋里。

    “你這種小把戲，就像小丑一樣可笑。”賈艾拿了錢，嘲笑了杰蘭特兩聲，并踢了男孩一腳，“本來就是我的錢，你藏著難道還想不給我？嗝。”

    哼哼唧唧笑了兩聲，賈艾揚長而去。

    真倒霉，杰蘭特揉著被賈艾踢到的地方，無可奈何，之前他還打算留下幾個銅子給希兒買點好吃的，除了老巴里上次送來的蜜糕，他們很久沒吃過好東西了吧？流著脂肪的腿肉，鮮嫩的蛤蜊還有焦香的煎鱈魚，這些東西的味道在記憶里已經模糊不堪，想不起來了。

    希兒跑過來扶起杰蘭特，男孩摸摸妹妹的頭表示不要緊。

    兩人回到桌前繼續吃剩下的黑面包，沒吃幾口，希兒便推開剩余的半個面包說道：“我吃飽了。”

    “別擔心，床底下還有七八個銅子，不要餓著自己。”杰蘭特將黑面包推回到希兒面前。

    希兒認真看了看杰蘭特的表情，確認他不是因為安慰她在說謊，才緩緩坐回桌前。

    還記著以前的事嗎？杰蘭特尷尬地摸摸鼻子，希兒有這種反應，是因為曾經有過類似的情況，那個時候，他們剛和侍衛分開，又沒到橋鎮，陷入食物緊缺的地步。他把最后一塊肉干給了希兒，欺騙她還有剩余的干糧，而自己空著肚子背著妹妹走了許多路，最終餓昏在林地里。

    忽然覺得這些事好像發生在很遠的時候，連當時的苦難都已經淡去，只記得希兒吃飽后滿足的彎彎眼睛。

    “抱歉啊，希兒，原本想留一些銅子給你買些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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