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休嗤笑了一聲說道:“子偃,你若不是暴君,那么這天底下就沒有殘暴的君主,諸如夏桀、商紂王都稱不上是暴虐無道之君了!”
宋君偃聞言,還好有了心理準備,沒有被這席話氣到,而是心平氣和的樣子,見到蘇秦站出來想要斥責公儀休,宋君偃壓了壓手,示意蘇秦和諸位大臣稍安勿躁。
這個時候是他表演的時候了!
若是宋君偃不能憑借自己的辯才,折服眼前的這個剛正不阿的公儀休的話,那么宋君偃絕對會殺了他,以儆效尤。
你不是說寡人是暴君嗎?好呀,寡人就殘暴給你看!
“接著說。”宋君偃淡淡的道。
“你有三大罪!”公儀休鏗鏘有力地喝道。
“哪三大罪?”
“其一,你殺兄篡位,犯上作亂,大逆不道!其二,你不恤民力!你為一國之君,卻置國家安危,臣民之性命于不顧,不思好好治理國家,反而迷信武力,窮兵黷武,四面開戰(zhàn),使得宋、楚、齊、魏、越還有十幾個泗上諸侯國深受其害,生靈涂炭!”
“其三,你背信棄義,不配為一國之君!魯國、滕國和宿國都是你的附屬國,你沒有履行庇護這些附屬國的職責,反而為了一己之私,滅了三國,視信義于無物,你連一個商賈都不如!商賈好歹還講求信義,可是你卻背信棄義,連如同手足兄弟一般的國家都殘害了,豈不是如同豬狗一般乎?”
被人罵作豬狗,宋君偃的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了。
“哈哈哈哈!”不過宋君偃心臟還是很強大的,聽到這話,沒心沒肺地仰著頭大笑了起來,然后手指著公儀休沉聲道,“荒謬!真是荒謬絕倫!”
“公儀休,你說寡人弒兄篡位?可有昧著良心說話?還是你根本就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
這個時候宋君偃絕對不能慫,更不能承認自己得國不正,還殺掉了自己的兄長的事情,不然這些事一旦落實了,宋君偃的名聲就真的是臭大街去了,臭不可聞啊。
子偃喝道:“寡人不是篡位,寡人能繼位,成為我大宋國的第三十五代國君,是得到臣民的擁戴的,是得到上天的庇護和準許的,可謂是順天意得民心,何以謂之篡位?真是荒唐!”
“子罕無道,茍利于齊,而罔顧宋國之自身利益,弄得nn人怨,臣民離心離德,內亂不斷。寡人能成功驅逐剔成君,乃是得到臣民的支持的,不然憑借寡人一個豐邑的主君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順的,何以上位為國君?”
“至于你剛剛說的弒兄,則更是荒唐!剔成君是寡人的兄長,同父異母的兄長,自幼感情甚篤,寡人為什么要加害于他呢?子罕是死在回國的路上的,尸骨已寒,寡人還力排眾議,將他迎入了太廟之中享受祭祀,以國君的規(guī)格厚葬他,善待他的子嗣姬妾。試問,這從古到今,有哪一個真正弒殺兄長,弒殺國君的人能這般厚待于他嗎?沒有!”
看著宋君偃厚著臉皮,在那里自吹自捧,一副假惺惺的作派,公儀休都快惡心到想吐了!
不過宋君偃的這些話倒是不容置辯的,的確,從古到今,弒兄篡位的人,還沒有哪一個如宋君偃這般寬宏大量,在對方死了之后還能厚葬于他,其靈位迎入太廟里,讓他享受子孫后代的祭祀,連埋葬的規(guī)格都是國君的。
連老婆孩子都幫他養(yǎng)著呢!
宋君偃這么厚道,還真的很難從雞蛋縫里挑刺!
“子偃,且不說你篡位之事不合禮法,光是弒兄之事便是你這一生永遠都無法抹去的污點!”公儀休擲地有聲地道。
“誰說寡人弒兄的!”
宋君偃氣得臉黑了,說道,“寡人說了,子罕是自己在齊宋兩國的邊境,在大孤山附近的官道上被盜賊殺的。寡人敢對天發(fā)誓,殺剔成君之人,幕后主使絕不是寡人,寡人也不屑于做這種事情。
宋君偃還是比較迷信鬼神的,不然怎么解釋他穿越的事實啊。而且弒兄篡位之事根本就是一口黑鍋,是宋君偃這輩子都無法洗刷的污點!
對天發(fā)誓這種事情自然不能真的這么干了,一國之君,一言九鼎,那是必須要言出必行的啊。不然一點信義都沒有,誰還敢在你的手底下的俯首稱臣?誰還敢跟你做朋友?
對天發(fā)誓,天打五雷轟的事情當然是不可能發(fā)生的,這種幾率太低了,至少是百萬分之一啊!
“呵呵,強盜?是哪里的強盜?哪個強盜有那么大的膽子,敢襲擊打著齊國旗號的隊伍?”
聽到這話,宋君偃的臉上還是古波不驚的樣子,穩(wěn)如老狗,其實內心慌的一匹。
當年剔成君被遣送回國的事情,的確是一個陰謀。
齊國想要將剔成君送到商丘,這是一個被驅逐的廢君,但是在位多年,經過一些改革措施,頗有成效,所以剔成君在宋國的臣民當中依舊有著不低的威望!
而且宋君偃在繼位之初,便開始大力打壓公卿大夫,很不得人心,故而一旦剔成君回到商丘,難保不會糾集那些心向齊國,厭惡宋君偃的舊貴族們憤而反抗,推翻他宋君偃的統(tǒng)治!
當時剛剛經過獲水之戰(zhàn),子偃在宋軍將士里面剛剛建立起自己的威望,地位還不是很牢固,根基不深,可以信賴的臣子還很少,所以剔成君回國的話,子偃連軟禁他的能力可能都沒有!
子罕對于宋君偃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已經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程度。宋君偃已經別無選擇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
殺掉剔成君,是唯一的辦法!
其實有頭腦的人都能從剔成君之死里,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所以市井之中才廣為流傳宋君偃殺害剔成君,弒兄篡位的故事。
宋君偃道:“公儀休,你沒有證據(jù)就不要信口雌黃了。當年子罕被殺,寡人亦是震怒,派了軍隊去圍剿那一股襲擊子罕的強盜,現(xiàn)在兇手早已化作一捧黃土,隨風而逝了!”
拿死人做文章算什么本事!宋君偃暗自在心里哼了一聲道。
公儀休的確是沒有證據(jù),證明宋君偃就是殺害子罕的兇手,因為那些襲擊剔成君的強盜都已經伏誅了,死無對證了。
什么事情都不可能空穴來風,市井流言的可信度不高,但是捕風捉影,還是能從中嗅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的。
我聽你在狡辯!公儀休冷笑了一聲,又道:“宋君偃,你口口聲聲否認自己不是暴君,那么何以窮兵黷武,無歲不戰(zhàn)?自你上位以來,宋國屢屢對外征戰(zhàn),每一場戰(zhàn)爭,都會死上數(shù)以萬計的兵士!多少妻子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多少父母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多少孩子失去了自己的父親?又有多少的人家妻離子散,無家可歸?”
“你們宋國不過七年的時間,卻是沒有一年是不打仗的!在你們宋國攻占的那些城池土地之下,掩埋著多少的皚皚白骨?敵國的,你們宋國的,害人害己,豈不知你們宋國的民生已經凋零乎?”
“我看著宋國啊,睢陽郡、陶郡和淮北郡這三個郡都是宋國的舊地,可是宋君啊,請你睜開你的眼睛看一看,瞧一瞧!你們宋國現(xiàn)在的男丁還有多少?入不敷出啊,十五六歲的男丁都上了戰(zhàn)場,九死一生,這難道不是天底下最悲哀的事情嗎?”
宋君偃這一回倒是沒有心虛,他沉聲道:“戰(zhàn)爭是殘酷的。這個紛亂的世道,沒有哪個人可以置身事外!夫大爭之世,凡有血氣,必有爭心!公儀休,你說的倒輕巧,你說寡人窮兵黷武,不恤民力,但是你可知道,若是我宋國不戰(zhàn),處四戰(zhàn)之地的宋國能在這戰(zhàn)國亂世當中置身事外嗎?”
“不能,齊楚皆為霸主大國,魏國亦是強盛之國,宋國不戰(zhàn),不爭,遲早會跟你們魯國現(xiàn)在的下場一樣,淪為他國的一個郡,不復存在了!”
“宋國若被滅亡了,會有更多的rn離子散,死無葬身之地!”
宋君偃的這番話倒是懟得公儀休啞口無言。
公儀休又道:“那么其三,你背信棄義。魯、滕、宿三國本是宋國的附屬國,有著一紙盟書為證,既然同出泗上一帶,你宋君偃又口口聲聲地說泗上諸侯國如手足兄弟一般,當同氣連枝,戮力同心,共御外敵,但是你現(xiàn)在是怎么做的呢?你滅掉了魯國、滕國和宿國三個附屬國,是不是明日也能滅掉衛(wèi)國、薛國等泗上諸侯國呢?”
“盟書成了一紙空文,你的一通承諾也成為了笑話,這不是背信棄義是什么?宋君偃,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懂得禮義廉恥,寡廉鮮恥的是蠻夷,不知禮義廉恥為何物的就是豬狗一般的禽獸!你捫心自問一下,自己是不是背信棄義之人?你的這個做法實在是讓人心寒,我看以后還有哪個國家敢做你們宋國的盟友!”
“哈哈哈哈!有沒有別的國家敢做宋國的盟友還兩說,心寒卻是未必,公儀休,你言重了!”宋君偃大笑了幾聲,說道,“這個世界是很殘酷的,弱肉強食,自天下進入大爭之世以后,如你們魯國一般固守舊有的禮義廉恥,墨守成規(guī)的國家早已經滅亡了,現(xiàn)在能留下來繼續(xù)博弈的,無不是大國、強國!”
“信義之于寡人何加焉?”宋君偃厚顏無恥地說道。
“你!你你!”公儀休真的是被氣壞了,全身哆嗦著指著宋君偃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罵人了。
看著公儀休氣急敗壞的樣子,宋君偃酣暢淋漓地大笑了一陣,肆無忌憚地笑著,最后說道:“寡人的信義是對待同一等級的強者的!信義這種東西已經不值錢了。公儀休,你有見過猛虎跟麋鹿講信義嗎?”
公儀休默然。
宋君偃見到他被自己說服了,不由得揮了揮手道:“給公儀休大人松綁!從今日起,你就是寡人諫議博士,隨侍寡人身側,正五品的官銜,秩比一千一百石!”
“臣,謝主隆恩!”公儀休精神有些恍惚地跪下來道。
被說服了,心喪若死,只能屈服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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