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都城,朝歌。
在接見了韓相公孫衍之后,宋王偃隨即又召集蘇秦、蘇賀、匡章、鄒衍四位重臣進入沙丘宮議事。
至于子干呢?
子干現在已經貴為燕國的相國。與當初燕王職承諾過的一樣,一旦他復國,繼位為王,那么便割讓易水一線,包括石頭長城在內的葛、平舒、武陵、汾門等二十五座城邑給宋國。
還有請宋人為相,讓宋國派遣大量的官吏和將領進入燕國。現在的燕國朝堂,可以說是宋王偃的一言堂!
宋王偃瞇著眼睛道:“諸卿,方才寡人接見了犀首。犀首是代表韓國來求援的。事情你們都知道,楚國與魏國同時出兵伐韓,韓國淪喪了大片的城池土地,已經無以為繼了!故而韓王現在向我宋國求援,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
四人聞言,都低著頭在那里思索著。
過了好一會兒,相國蘇秦說道:“王上,臣以為可出兵救韓。”
“說說你的看法。”
“韓國可謂是四戰之地,四面除了一個上黨郡,幾乎無險可守。韓國的四周有周、宋、楚、秦、趙、魏六國,其疆域被緊密地包圍著,故而韓國無法力圖發展,只能被動地依附于強者!現在天下列國當中,何人為強者?首推我宋國!”
蘇秦侃侃而談地道:“韓人還算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楚魏來攻,韓國無法抵御,而趙國志在北方,秦國的國勢又衰落了下去,故而只有我宋國一家能救韓。王上,韓國素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其地理位置十分的關鍵。若是我宋國能取得韓國的隨從,使之為己之鷹犬,將來無論是伐趙、伐秦、大魏,都將事半功倍!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利益。”
“善。”宋王偃顯然是看到了這一點,故而拍手叫好。
但是治粟內史鄒衍又有不同的看法,他說道:“大王,臣以為不應該在此時出兵救韓。韓國者,弱國也。現在我宋國剛剛平息了戰火不過一兩年,還沒緩過氣來,固然士卒并不疲弊,我宋國依舊是兵多將廣,但是我宋國處四戰之地,而四面無險可守!”
“這是一個極大的弊端。諸如剛剛取得的易水二十五座城邑,還有齊地的五十一座城邑,其實民心未附,有些地方還有齊人在秘密潛逃,或者是尋釁滋事。剛剛攻下來的地方,必須要有足夠的兵力去駐守、鎮壓。”
“更何況,若是出兵救韓,那么我們宋國將面對魏國與楚國這兩個對手。我宋國現如今的疆域幅員遼闊,但是險要之地著實不多,若是魏國或者是楚國趁機伐我宋國,只怕又是一場血戰啊!”
聞言,蘇秦當即反駁地道:“鄒衍大人,你的話恕我不能贊同。我宋國現在乃是帶甲百萬,疆域遼闊的天下最強之國!而救韓,只需要派出一支十五萬人的兵馬而已,又何懼他國來犯?現在魏國的國勢已經一蹶不振了,楚國又經過了丹陽、藍田之戰的削弱,國勢傾頹,楚魏兩國實則不足為懼也。”
鄒衍搖搖頭道:“固然如此。但是相國大人,你可別忘了,我們宋國現如今已經是樹大招風了,這樹大,但是根并不深厚!天下列國見我宋國如此強勢,恐怕早已人人自危。若不是這些年來天下列國都征戰不斷,沒有人號召,各國也沒有足夠的信心和國力的話,只怕他們早就站出來合縱伐我宋國了!”
“如此,不可懼乎?”
蘇秦暗自思襯了一下,又道:“其實,我們可以不表現得那么強勢。對于天下列國,還是要分化的分化,拉攏的拉攏,打擊的打擊,絕不能似當年的霸主魏國一般,到處攻打他國!”
“噢,難道蘇秦你已經有什么對策了嗎?”宋王偃饒有興致地道。
蘇秦頷首道:“大王,此事起于那河東地的三十五座城池沒有明確劃分。依我之見,大王,不如遣使往新鄭、大梁和郢都走上一遭,邀約三王齊聚于洛邑,共商國是!”
“這寡人可以如此?”宋王偃很是遲疑。
蘇秦笑著道:“王上,現如今我宋國已經是天下最強之國,而列國諸弱之,王上當然也必須有這個資格!不過為了顯示我宋國的決心,還有提防楚魏兩國的不軌之心,大王不妨派出一支十五萬人的兵馬,直接兵出鄢陵,或者是出到野王去,與魏軍亦或是楚軍對壘。”
“這樣,魏王與楚王便會舉棋不定。到時候再有我們宋國的使者出馬,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必然能使列國化干戈為玉帛,消彌這場不必要的戰事的!而且,大王你完全可以憑借此事,請求周天子冊封為方伯,為諸侯之長!”
“善!”宋王偃真是情不自禁地拍手叫絕了!
蘇秦的這個腦袋真是不知道怎么長得,竟然如此靈光!
秦國咸陽,秦王宮。
在一間幽閉、灰暗的宮殿之內,亂糟糟的床榻上,傳來了來自野獸一般低沉的喘息。這喘息的聲音很局促,又很劇烈,還不時地伴著一陣陣的咳嗽。
嬴蕩在自己的母后魏紓的引領之下,推開了宮殿的門,然后探出手,拿著一盞燈,就這樣緩緩地踏入了這間宮殿里。
秦王駟伏在了床榻上,卷縮著身子,面容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他的雙手枯槁,不過四十六歲的壯年男子,看上去卻跟六七十歲的老翁一般,秦王駟的長發亂糟糟的,齊及腰間,灰白色的頭發既卷曲又干澀。
在秦王駟的四周,還有一些不少的污黑顏色,伴著些許殷紅的嘔吐物。
散發出一陣陣的惡臭。
“父王”看著秦王駟這個模樣,嬴蕩不由得潸然淚下,“撲通”的一聲便跪了下來。
秦王駟笑著,慘然的笑著,他發出了一陣恍若夜梟一般,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桀桀桀桀!”
秦王駟的眼神很陌生了,似乎都認不出眼前的這個人,是他的兒子。
“父王!你看看啊!我是你的兒子嬴蕩!我是你的蕩兒啊!”
魏紓拿著一方絲帕在那里抹眼淚,看見此情此景,不由得拉了拉嬴蕩的衣袖,說道:“蕩兒,放棄吧。你父王現在是誰都認不出來了。他他快不行了。”
似乎,正是驗證了魏紓的這句話一般。
秦王駟隨之“呃”的一聲,捂著自己的咽喉,又仰著頭,摔在了地上,看上去已經氣若游絲的了。
見狀,魏紓狠了狠心,從衣袖里拿出了一點砒霜,徑直倒入了桌案上的一樽酒爵里。
嬴蕩愣住了,問道:“母母后,你這是在干什么?”
魏紓咬著自己發顫的唇角,說道:“你的父王太痛苦了。蕩兒,你能理解母后的意思嗎?母后母后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嬴蕩就跪在地上,低著頭沉默了。
見到嬴蕩沒有出聲,魏紓這才放下心來,隨即又端著放了砒霜的酒樽,緩緩地走了過去,就在床榻上坐著。
魏紓的心里害怕極了,但是她別無選擇。
看著還在那里抽搐著身子的秦王駟,魏紓的心里百感交集,眼淚簌簌地往下掉落,但是她又不禁忍住了。
魏紓將酒樽遞到了秦王駟的嘴邊,嘴角翕動著,似乎還想要說一些什么。
“紓兒!”
就在這時,秦王駟忽而抓住了魏紓的手腕。
“大王父王!”
秦王駟這一時之間的清醒,著實是嚇壞了魏紓與嬴蕩!
但是秦王駟沒有說別的,只是又依依不舍地看了這對母子一眼,嘆了口氣,隨后又直接抓著魏紓手里的酒爵,往自己的嘴里喝下去。
“大王!”魏紓的聲音都在發顫!
而秦王駟還是在沉默著,他忽而翻過了身子,就這樣一動不動的。
在彌留之際,秦王駟的腦海里浮現了許多人的身影。
嬴渠梁、商鞅、嬴華、羋子、魏紓、嬴稷、嬴蕩這些在他的生命中都留下過許多痕跡的人,都在一時之間浮現了出來。
秦王駟的嘴里喃喃自語著,但是已經說不出什么話了。
“呃!”
藥性終于發作了。
秦王駟面容扭曲的按著自己的腹部,如絞痛一般,口吐白沫,最后雙眼一翻,終于還是撒手人寰了!
公元前311年,秦王嬴駟薨,謚號秦惠文王。其子嬴蕩隨即繼位,是為秦王。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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