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當天子當?shù)眠@么憋屈的,姬延還是第一個。
宋王偃入城之前,便在一直留心觀察洛邑王畿附近的情況,風俗民情。周王室的確是落寞的,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是周王室這只駱駝實在是瘦死得太久太久,都快變成一具干尸了!
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讓宋王偃心中唏噓不已。
整個洛邑王城的城墻破舊不堪,其規(guī)模還停留在周公旦建城之事,自平王東遷以后,洛邑還做了不少的修繕工作,但是隨著王權的日益衰落,諸侯之間的征伐日漸頻繁,朝貢不再,就連周天子都淪落到要依靠借錢才能過日子的程度,想要修繕王畿的城墻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
洛邑的城墻還是夯土墻,破舊不堪,坑坑洼洼的,看上去十分的簡陋,似這等規(guī)模的城池,就連宋國的一個中等城邑都比不上。
而洛邑的老百姓呢?
曾經(jīng)的洛邑無比的繁華,西周之時,是除了鎬京之外最大的城池。但是現(xiàn)在隨著周王室的沒落,這一座洛邑也陷入了一片愁云慘淡之中。
好在洛邑的地理位置很優(yōu)越,平日里往來的各國商賈都不少見,高樓鱗次櫛比,拔地而起,不過放眼望去,洛邑之內,更多的還是破破爛爛的土坯房,即成片成片的貧民窟。
一個國家的都城尚且如此破落,這個國家還有希望嗎?
在這個大爭之世當中,似周國這般的弱小之國早就應該被滅亡了,好在周國還掛著天子的名頭,有大義的名分在,故而天下諸侯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繞是如此,周天子在諸侯們的心目中,已經(jīng)毫無威懾可言。沒看見韓國與魏國都在偷偷地蠶食周王室的領土嗎?
進入了城門,宋王偃還看見守城的周軍將士根本不敢阻擋諸侯們的軍隊,都四散而逃,或者是站在城墻的一角,丟了武器,在那里瑟瑟發(fā)抖著。
諸侯的隊伍一路直奔王宮,很快,便來到宮門口。
而在宮門口迎接的,都是周國僅存的遺老遺少。
為什么說是遺老遺少呢?因為這些人的年齡參差不齊且不說,全身上下還毫無一點精神氣,那些兩鬢斑白,身材枯槁的老者且不說,那些身著華服,氣質萎靡不振的青年人咋說?
最讓宋王偃倍感驚詫的,還是這些人身上穿戴的冕冠,這些冕冠都是雜亂無章的,或者是破舊不堪,縫縫補補過的,看上去有的竟然還不合身,穿起來跟沐猴而冠都差不多。
都不知道傳了多少代的冕冠了!
周王室竟然窮酸到這種地步?
宋王偃又定睛一看,掃視了這些出來迎接的人一眼,不由得暗自搖頭。
看來其中還有不少是被拉過來湊數(shù)的,宋王偃還特地點了一下,大概有五六十個人,這么一些大臣,這點人數(shù)就連宋國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諸位王上,老朽已經(jīng)在此恭候多時了!”這時,一個似乎是領頭的老者站了出來。
這個老者看上去已經(jīng)有六七十歲的高齡,兩鬢斑白,滿臉褶皺,老態(tài)龍鐘,就連走路都帶著喘氣的,弱不禁風的模樣,讓人很擔心他會不會走著走著突然暴斃了。
“汝是?”
“老朽是伯喜。”
宋王偃愣了一下,不知道這老家伙是何許人也,好在跟在一邊的鄒衍留了心眼,特地去了解了一下周王朝的各個大臣,便在宋王偃的耳邊說道:“大王,伯喜是當朝太師,三朝元老。歷仕周顯王、周慎靚王和當朝天子三朝,為官五十年,地位尊崇。”
諸王平日里都不曾關心過周王室的境況,故而不知道伯喜是何人。
還是宋王偃作揖道:“原來是伯喜大人!太師相迎,真是令寡人不勝榮幸呀。”
“大王過獎。不知道大王可是宋王子偃?”
“呃寡人與太師素未謀面,太師如何識得寡人?”宋王偃不由得一陣驚愕。
“哈哈哈哈。老朽固然深居簡出,更是不曾出洛邑多年,但是對于天下大事還是略有耳聞的!昌平君曾經(jīng)說過,宋王有龍虎之姿,昂藏九尺,老朽觀諸王當中大王的身材最為高大,雄姿英發(fā),而大王又走于列王之前,如諸侯之長一般,不是威名赫赫的宋王偃,還能是誰呢?”
這一陣溜須拍馬搞得宋王偃心里怪舒坦的,對于伯喜這個老家伙有了不少的好感。
“呵呵。太師過譽了,不過太師還真是慧眼如炬!不知道比天底下多少有眼無珠的年輕人好多少。”
秦王蕩看著子偃與伯喜這一陣莫名其妙的寒暄,不由得滿頭黑線,出聲道:“太師,不知道天子何在?”
“天子正在議政殿,準備在那里接受列王的朝拜。”伯喜回答道。
“周王真是好大的架子!”秦王蕩一臉挑釁地道,“如今天下皆王,汝周王為王,我秦王為王,他宋王為王!現(xiàn)在天下九王都駕臨洛邑,到了洛邑王畿,就在王宮之外,周王不出來迎接一下,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吧?”
聞言,伯喜不由得蹙眉道:“這位王上,請恕老朽無禮,汝方才所言,恕老朽不能贊同!現(xiàn)在固然天下皆王,在王的名號上,諸王已經(jīng)與我周王平起平坐,并駕齊驅了。但是我周王還有一個頭銜,便是天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諸王固然已經(jīng)稱王,然則普天之下,還是天子的天下,天子是天帝之子,是天帝在人間的化身!列位王上朝拜天子有何不可?何以讓天子紆尊降貴親自出迎各位王上?”
聞言,秦王蕩嗤笑了一聲道:“伯喜,這席話你若是放在三百年前,可能還有人信服。可是當今乃大爭之世,武力至上,沒有了武力的天子,何以行使屬于天子的力量?”
“不管怎么說。”伯喜淡淡的道,“爾等的王號是相的,天子也予以承認。不過列王的祖先何以立國?還不是我周王室,還不是天子分封的嗎?我周德不衰,爾等豈敢覬覦神器?”
宋王偃在一側看得直點頭,而秦王蕩與伯喜二人的互懟讓他實在看得痛快,不由得多嘴了一下說道:“太師,這位,便是秦王!”
“噢,是新繼位的秦王嗎?”
聽到這話的伯喜又掃視了秦王蕩一眼,不由得搖頭嘆息道:“唉,秦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噢,太師何出此言?”
宋王偃不顧嬴蕩已經(jīng)如鍋底一般陰沉的臉色,又出言垂詢道。
“昔日秦獻公嬴師隰之時,天子為了祝賀秦獻公大敗魏武卒,收復河西部分失地,賜予伯之稱號。秦獻公亦是投桃報李,于次年朝貢天子牛羊千頭,淄重百輛,戰(zhàn)車五百乘!”
“至秦孝公嬴渠梁之時,秦國更是時常朝貢天子,加強了我周王室與西秦的聯(lián)系,我們周王室還曾經(jīng)為汝秦國輸送了不少的人才。秦王,到了你父王嬴駟那一代,秦國已然富強,汝父王固然不似前兩代秦公一般時而朝貢天子,卻也經(jīng)常派人到洛邑王畿進行交流。”
“三代秦君的一世英名啊。”伯喜不由得搖頭嘆息道,“秦王,汝,望之不似人君!”
“你!”
望之不似人君。這是當年孟軻孟老夫子對魏嗣的一番點評,現(xiàn)在魏王嗣聽到這話,心里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兒,臉色那是一個尷尬。
而秦王蕩則是氣得不行,又礙于情面,不好出手打死面前的這個老頭。
“你什么你!汝這黃口小兒!”伯喜似乎是說上癮了,又指著秦王蕩的鼻子厲聲道,“做人要知書達禮,忠孝禮義信,不可寡廉鮮恥,不然穿再華美的衣裳,戴再高的冕冠,都是沐猴而冠!為天下笑也!秦王,昔日你的祖先秦襄公保駕有功,這才得以立國,天子還將整個關中的膏腴之地封給了你們秦人!”
“今周室衰微,天子落難,如虎落平陽,汝又怎可似惡犬一般欺虎?”
這話說得,不僅是秦王蕩,就連宋王偃、趙王雍這些人都是面色尷尬,顯得很不自在。
“老匹夫,休要逞口舌之快!”秦王蕩惡狠狠地道,“周王室當年分封天下諸侯,這是大恩,但也是我等應得的。而且這么多年都過去了,人情尚且冷暖,汝又何必自欺欺人?”
“快快與寡人將周王請出來!否則,我秦國將永世不復朝拜天子!”
在場的諸王紛紛道:“對對!快將天子請出來,不然我等便各自回國,不再朝拜天子!”
伯喜的這一句“虎落平陽被犬欺”的說法,實在讓人氣憤。即便是宋王偃,此時都不打算再出聲說什么。
照伯喜的說法,周王室是虎落平陽,欺負周王室的不正是他們這些諸侯嗎?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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