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安之一邊晾著床單,伸手撫平褶皺,一邊不在意的笑著,“不好看?不可能吧?看你這樣,眼睛應該特別漂亮,我猜猜,是不是因為太漂亮了,所以護著不讓人看?”
他開玩笑,走上前來,想要揭開阮丹寧的眼罩。
“你干什么?”阮丹寧練練后退,語氣也變得嚴厲,“你不要碰我!”
“呃……”杭安之略顯尷尬,訕訕的笑笑,“這個,你別生氣……我跟你開玩笑的,我不碰。”
阮丹寧雙手在身前緊握,明顯很緊張的樣子。杭安之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冷靜下來,心里充滿了疑惑,但怕再惹的她不高興,不敢再說話了。
沉靜片刻,還是阮丹寧先開口了。
“喂,你還在嗎?”阮丹寧側著腦袋,試探著問道。
“在!”杭安之立即答應。
“我……”阮丹寧猶豫著,小聲說到,“我的眼睛看不見,所以,它漂不漂亮,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這就是我戴著眼罩的原因。”
“……”
杭安之怔住,吃驚的張大了唇瓣。他怎么也不會想到,原因會是這樣。這么年輕的女孩子,看她走路做事和普通人沒有什么區別!怎么就是個瞎子呢?
雖然和她今天只是第二次見面,可他卻覺得很難過。
聽杭安之半天沒有動靜,阮丹寧苦澀的一笑,“嚇到你了?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不知道為什么,就說出來了……不要緊,反正我們也不認識……謝謝你幫我!
阮丹寧彎下腰,把腳邊的籃子拎起來要回去。
“……”
杭安之沉默的看著她的背影,心頭有種復雜的情愫。
兩個人,就這樣各自沉默著分開了,彼此都沒有想過,還有再見面的一天。
在那之后的一周,杭安之越想越后悔,自己怎么就那么走了呢?想著當時阮丹寧的樣子,似乎是很傷心難過。他真是笨,怎么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會說?
從來沒有一個人,讓他那樣牽掛,這種感覺太奇怪了,雖然陌生,但還挺美好。
杭安之想著,她既然是義工,那么下個禮拜自然也會去。于是,在一周后的周末,杭安之又去了那家福利院。到了福利院,他便直奔后面的院子。
同樣的地方,曬滿了剛洗好的床單,可是,她卻不在。
杭安之怕她是有事走開了,守在原地沒有走開,一直等著她出現。然而,運氣并不怎么好,他一直等到夕陽西下,也沒有等到阮丹寧出現。
“看來今天是不會來了!
杭安之一把抓下帽子,往肩章上一塞,忍不住自嘲,“杭安之,你真夠傻的,竟然做出守株待兔這種傻兮兮的事情來。”
杭安之走向禮堂后門,想從這里穿到前門,這樣走比較近。
經過禮堂時,他的情緒還是有點低落。沒有等到想要見的人,二十一歲的大男孩杭安之,頭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相思’。他一瞥眼,看到了舞臺上的鋼琴。
“呼!”
長吐口氣,杭安之走了上去,在椅子上坐下。打開鋼琴蓋,十指落在琴鍵上。夕陽從大窗戶里投射進來,落在他身上,少年如畫般美好。
他彈的投入,間或微微瞇起眼,夕陽在他的肌膚上敷上一層淺淺的金色。
阮丹寧慢慢從階梯上走上來,生怕打擾到彈琴的人,腳步放的很輕,面上微微笑著。今天她去醫院做過檢查了,各項指標都很正常,醫生說,再過兩周,威森博士就會給她動手術。
正因為這個,所以,他們今天白天沒有來福利院幫忙,母親特意做了很多點心,帶過來給大家吃。
杭安之一抬頭的瞬間,看到了緩緩走過來的阮丹寧。沒有多少吃驚,反而是喜悅的成分居多。她來了,幸好他沒有走,否則就錯過了。
一曲閉,杭安之收起了手,看向阮丹寧,“你今天來的這么晚?是有事情耽誤了?”
“……”阮丹寧怔忪片刻,聽出了杭安之的聲音,粉唇微張些微訝異,“是……你嗎?”
“是,是我。”杭安之點頭微笑,盡管知道她根本看不見。
“?”阮丹寧更加吃驚了,驚訝里還帶著崇拜,“你會彈琴。繌椀目烧婧!”
杭安之不好意思的一勾唇,“沒有……沒有彈得很好!
“你真謙虛……呵呵!比畹帨\淺笑著,嘴角微微陷下去!昂昧w慕會彈琴的人啊,感覺這樣的人,很有才情!
杭安之拍一拍身邊的空位,朝她招招手,“你過來坐……要我扶你嗎?”
“不用!比畹帗u搖頭,走到了杭安之身邊坐下,“你不要同情我是個瞎子,我雖然看不見,但是,比有些看得見的人看的還要清楚呢!”
“呵呵,看出來了。”杭安之笑著點頭,握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阮丹寧驀地一驚,警惕的收回手。
杭安之輕笑,“你看你,對我還這種態度?防著我?我要是想把你怎么樣,那天晚上還會放你走嗎?你別緊張,我只是想讓你摸一摸琴鍵!
“……”阮丹寧默了默,想起初遇的那個晚上。的確,這個人并不像是個壞人。于是放松了戒備,任由他握住她的手。
杭安之輕握住她纖細的手指,放在琴鍵上,靠在她耳邊,聲音低低的,“那,你現在摸的這個,長長的、比較寬的,是白色琴鍵……過來一點,短一點、窄一點的,是黑色琴鍵。它們是交錯的……”
他一邊說,一邊捏住她的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擊了兩下。聲音清脆悅耳,猶如空谷靈音。
“哈哈……真好聽。”阮丹寧輕笑著,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來,杭安之低頭看著她,只覺得她天真可愛,單純的讓人動容,如果可以看一看她的眼睛,那會是怎樣的驚艷?
聽著杭安之沒了動靜,阮丹寧疑惑的側過腦袋,“嗯,怎么了?你怎么不說話了?”
她不知道,她這一轉頭,和杭安之幾乎是臉貼著臉。她的嘴唇距離杭安之的,只一公分不到的距離。杭安之睫毛輕顫,一陣慌亂,“沒、沒什么!
“那你握著我的手,彈一曲,行嗎?是不是有點為難?”阮丹寧絲毫不曾察覺,微笑著央求杭安之。
杭安之心一寸寸醉了,點頭答應,“好。”
他們十指相扣,太復雜的曲子彈不出來,只能撿最簡單的彈,一個一個琴鍵的敲、一個一個音符流淌出來,杭安之問她,“聽出來什么曲子了嗎?”
“哈哈……”阮丹寧大笑著點頭,跟著琴聲唱到,“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耳朵,一只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哈哈……”杭安之也跟著笑了,不是被這歌聲逗笑的,而是因為阮丹寧天真單純的樣子。
倏爾,阮丹寧腳下似乎踢到了什么東西。她疑惑的一抬頭,問道,“這是什么啊?”
杭安之低頭看了看,“噢,是腳踏,立式鋼琴下面會有三個腳踏板,一般不用……不過有了這個,音效會更好,可以彈出一支樂隊的感覺來!
“噢……”阮丹寧神往的點點頭,悄悄把自己的腳踩了上去。
“干什么?”杭安之輕喝一聲,“你的鞋子,小心把腳踏踩臟了……”
他一邊說、一邊脫下自己的鞋,光腳踩了上去,沉聲‘責備’著她,“你!一點也不知道愛惜鋼琴……我看你的鞋子上還沾著泥土,就這么踩上去嗎?”
“對不起。 比畹幉缓靡馑嫉耐峦律囝^,也把鞋子給脫了。她穿的是平底涼鞋,腳上并沒有穿襪子,微微笑著往腳踏上踩去。踩上去的瞬間,很是興奮。
“你再談一曲吧?”阮丹寧玩夠了,側頭對著杭安之。
“好,你好好聽著!”杭安之抬起十指,流暢的音符流淌而出。
禮堂里光線慢慢暗了下來,突然,有人走了進來,大聲吼著,“誰?誰在鋼琴后面?誰允許你隨意動鋼琴了?”
“……”
杭安之和阮丹寧驀地的互相握住手,杭安之低聲說到,“不好,快走!”
阮丹寧被他拉住手,點點頭。杭安之彎下腰,把兩個人的鞋子拿在手上,拉著阮丹寧貓著腰往后面簾子里躲,因為空間太過狹窄,他們不得不緊緊靠在一起。
杭安之溫熱的氣息噴在阮丹寧額上,忽冷忽熱,是種陌生而其妙的感受。
外面腳步聲近了,“奇怪,跑這么快?一溜煙的工夫就不見了!”
杭安之緊抱住阮丹寧,兩人臉上都是拼命忍住的笑意。只聽腳步聲走的遠了,他們才慢慢放松下來。
剛才沒注意,這么一松開,杭安之才發現,阮丹寧的腳踩在他的腳上,兩個人都沒有穿鞋。杭安之一怔,低頭看著阮丹寧的腳,女孩子的腳白皙小巧,和他的怎么能一樣?
他吞了吞口水,再抬眼看看阮丹寧輕輕蠕動的唇瓣,心里的騷動感更加強烈了。這種氣氛下,他要是做點什么要不要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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