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兒靜靜的坐著,合上著手中的書冊,水汪汪的大眼中滿是敬佩乃至崇拜。
放眼望去,圖書館內(nèi)盡是滿當(dāng)當(dāng)?shù)木薮髸埽厦嬲R的擺放著十?dāng)?shù)類不同的書籍。天文地理,術(shù)數(shù)格物,無所不包,據(jù)說都是太子殿下在短短年余的時間編撰而成的。
可惜不得見到太子真跡,每本書稿都是交由太子詹事府內(nèi)的書吏,謄寫雕版,印成數(shù)千冊,藏于圖書館中,供內(nèi)院學(xué)員翻閱。
做為御史大夫(副丞相)劉舍最疼愛的孫女,婧兒從小陪伴祖父身側(cè),耳濡目染十?dāng)?shù)年,也稱得上長安城有數(shù)的才女。沒少見飽學(xué)鴻儒,青年才俊,卻從未遇到如太子般驚才絕艷之人。
阿爺劉舍平日在家中,也是常常贊嘆不已:不足十歲稚齡,在未央正殿醉酒聊發(fā)少年狂,以驚世文采羞煞淮南王;隱居幕后,短短數(shù)月,創(chuàng)下田氏商團大大的家業(yè);遇襲時,臨危不懼,得脫大難后更是因勢利導(dǎo),力壓九位皇子,削奪封地。
婧兒站起身來,將書冊抱在懷中,似是在想些什么,俏臉微紅,嘴角滿是笑意。卻怎料耳邊傳來“呀”的低呼聲,嫣兒的面龐驟然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驚得她手上一松,書冊掉落到地上,發(fā)出一聲脆響,在靜謐的圖書館內(nèi)久久回蕩,引得遠(yuǎn)處幾個正在看書的老先生齊齊望了過來。
所幸老先生們只是微微搖頭,又重新埋首書卷,沒有過多理會。
陳曦嗔怪的輕輕敲了下嫣兒的腦袋,低聲責(zé)怪道:“在圖書館內(nèi)不許作怪,幸好現(xiàn)在學(xué)員們都在上早課,如是看書的人多,打擾到別人,你免不得被抓去責(zé)罰。”
嫣兒撅著小嘴,撓了撓頭:“姑姑你不是那醫(yī)學(xué)院的先生嘛,有你在,還能任由他們欺負(fù)我不成?”
“內(nèi)院里哪怕是總管事都要守規(guī)矩的,哪怕軍事學(xué)院的那些臭小子不敢責(zé)罰我,但上報到內(nèi)院那甚么管理處,萬一讓太子知曉,我也免不得挨頓板子。”
陳曦?fù)u搖頭,心虛的解釋道。
作為太子的貼身侍女,她太了解劉徹的性子了。按說她是少府卿陳俞的小女兒,地位并不低,但卻一直謹(jǐn)守本分,從未仗著身份胡來。
陳家和其他世家不同,陳俞的父親自從跟著高祖打天下,就一直是劉氏的家臣。
少府卿雖然位列九卿,其實卻是掌管皇帝內(nèi)庫和吃穿用度的私人大總管,陳俞更是歷經(jīng)三朝,深得皇家信任。所以陳曦才以千金之軀,被送入宮中,成為劉徹的貼身侍女,從小看顧這位最受寵的皇子。
因此皇室也從沒把陳家人當(dāng)成一般仆從看待,劉徹更是對陳曦信任有加,平時行事沒有過多避諱,陳曦自然比旁人更加知曉太子殿下的厲害,從未敢有半分僭越和忤逆。
回過神來的婧兒也是嗔怪的瞪了嫣兒一眼,趕緊拾起書冊,掏出手絹小心擦拭著上面的灰塵。其實整個圖書館都鋪上了光潔的地磚,更是有專人每日打掃得一塵不染,哪來的什么灰塵,不過是婧兒過于著緊罷了。
嫣兒和陳曦見狀,不由相視一笑,隱隱猜出了婧兒的小心思,自是低下聲音一番打趣。
婧兒雖然心有七竅,但畢竟臉嫩皮薄,怎經(jīng)得起如此調(diào)笑,趕忙將書冊放回書架,滿臉羞怒的徑直出了圖書館,只留下憋著笑,幾乎直不起腰兩女。
兩女急忙追了出去,嫣兒攬過她的胳膊,輕聲陪著不是。而笑意嫣然的陳曦落后幾步,眼中隱隱有著幾分遺憾。
經(jīng)過一個早上的相處,陳曦看得出來,婧兒對素未謀面的太子殿下滿是憧憬,似乎還有幾分春心萌動的少女心思,可惜此事怕是有些難辦。
按說婧兒才貌雙全,年紀(jì)也和太子相仿,兩人實乃良配。畢竟未來的太子妃陳阿嬌可是大了太子好幾歲,將來太子登基,少不得還要另納妃嬪。
可惜婧兒卻被家世所累,即便被選為妃子,怕也不是好事。并不是說她的家世不好,御史大夫劉舍位列三公,榮寵至極,只是一旦被人朔及祖上,就有些麻煩了。
婧兒祖上本是西楚霸王項羽的親族,項羽敗亡后,其宗親皆赦不誅,劉舍之父項襄以功封桃侯,并被賜姓劉氏。漢文帝十年,劉襄去世,劉舍襲封桃侯。劉啟五年,被任命為太仆。劉啟七年,更是升任御史大夫。
雖然大漢開國已數(shù)十年,原本的項羽一黨早已煙消云散,但是楚地百姓一向彪悍,至今仍有人對項氏一脈抱有期待。吳楚之亂時,更是積極響應(yīng),大舉反旗。在這種氛圍下,婧兒日后一旦入宮,再誕下皇子,定會引來諸多非議。
陳曦微微搖頭,驅(qū)散了腦海中的思緒,想來也不由好笑,這哪是自己該操心的事情。依著太子殿下的性子,若是真的看上了婧兒,想來是不會在乎那些無聊的非議吧?
其實這也是關(guān)心則亂,陳曦從小入宮,呆在劉徹身邊的時間,甚至比皇后王娡還要長,早就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弟弟一般。長姐如母嘛,如今看到個合適的小女娃,難免會多考慮些。
陳曦倒也是個爽朗的性子,既已決定順其自然,當(dāng)下不再多想,快走幾步,攬住婧兒的另一只胳膊,與嫣兒合起伙來調(diào)笑著她,三人登時鬧做一團。
而此時,被三人徹底遺忘的秦立和陳誠,正四肢癱軟,跌坐在地上,苦皺著眉頭哭笑不得。
今日早些時候,他們四人跟著陳曦來到內(nèi)院分配給她的房子里。稍事休息后,急不可待的婧兒就提出要去圖書館看看,陳曦自無不允,隨即帶著婧兒和嫣兒出去了,臨走時卻更是交代秦立和陳誠留下,將屋子好好打掃一番。
面對三位女暴君,秦立和陳誠哪敢提出異議,只得哭喪著臉答應(yīng)下來。所幸正堂看起來還算干凈,倒也沒費多大力氣。
可當(dāng)兩人走上華麗的旋梯,來到二樓,幾乎要抱頭痛哭起來,這哪是人住的地方?分明是狗窩嘛!
不,說是狗窩簡直是侮辱了狗!怪不得一樓的正堂如此整潔干凈,敢情所有的垃圾和廢物都堆到二樓的了。除了大門緊鎖的寢室,其他的屋子都被雜物塞得慢慢當(dāng)當(dāng),甚至地上有幾個盤子里的糕點都起了綠毛,看得滲人。
陳誠不由為太子殿下感到無盡的悲哀和深深的同情,有陳曦姑母這樣的貼身侍女,殿下恐怕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啊。
怪不得會把姑母趕到這內(nèi)院來做先生,果然深謀遠(yuǎn)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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