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中門的殷清風聽不到身后對他的議論聲。后世很常用的兩句賀壽詞,在這個時代還是第一次出現在眾人的耳朵里。
長孫無忌的爵位還沒有殷元的高,可是院子里的景致可是比鄖國公府內的要貴氣很多。
殷清栿低著頭木然的走在殷清風的旁邊,看在眼里的殷清風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伸頭在他耳邊輕語,“如果阿兄心里不痛快了,那么剛才的那個人就快活了。”
殷清栿茫然的抬起頭來,然后眼神越來越明亮,對著殷清風慢慢露出了微笑,然后挺直了胸膛向前走去,
引路的小孩兒應該是長孫的長子長孫沖。可是這孩子只是悶頭在前面走著,連句客套話也沒有。殷清風皺著眉頭看著他的身影,越發的不喜歡這對兒父子。
進到一處院子里,院子里已經布下了六七張桌子,有些座位上已經有人聚在一起閑聊著。一些人看到又進來三個人,便停止了話題看了過來。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坐在那里喊道:“沖表弟,這二人是何府的兒郎?”
長孫沖丟下一句“鄖國公府的”后轉身就往外走。
剛才發問的人也不惱怒,走到殷清栿哥倆的身前,“家父祀部員外郎,小兄高程,字周行。請教兩位昆仲的名諱是”
殷清風弄不懂這個高程他爹是誰,他只回了個禮然后等著殷清栿來答話。
“小弟殷清栿,字中堅,家父乃鄖國公。這是舍弟,名清風。”
正當殷清風想說什么的時候,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身后傳了過來,“二郎,你們在聊什么?”
殷清風心里一喜,“救星來了!”他轉身看去,兩個黑塔正向他走來,他們的身后跟著闞陵。
“雄涎、闞陵拜見叔叔!”
程處嗣撇了那些人一眼,“二郎和這幫酸書生傻聊什么,來,咱們”
“程大郎,你個莽夫,休得無禮!”“程處嗣,你個豎子!”
“癡呆的豚犬也敢狂言!”“田舍匹夫!”“蠢賊!”“”
程處嗣像趕蒼蠅一樣揮揮手,拉著殷清風的胳膊,“走走走,休理這幫賣酸的,咱們去那邊吃酒!
看著殷清風被拽走了,殷清栿是去留兩難。正在他猶豫的時候,他看見了趙節向他招手。大喜之下的殷清栿真想給他發張好人卡。
殷清栿是老爸不爭氣,趙節是身份尷尬,所以他們兩人在國子學里的關系還是相當不錯的。
剛剛及冠的趙節的老爸叫趙慈景,老媽是李淵的第五個閨女、后封為長廣公主的桂陽公主。但是趙慈景在武德元年冬天率軍攻打蒲州時被隋刺史堯君素俘虜了,沒過多久就死在監獄里。等楊師道投奔李淵之后,趙節的老媽改嫁給楊師道。趙節這個拖油瓶沒有被趙氏收留,跟著老媽一起進了楊府。
歷史上,他那同母異父的弟弟叫楊豫之。而讓后人記住楊豫之是因為他同自己的親姨房陵公主之間有著羞與人知的關系,結果被他的姨夫竇奉節給“捶擊無數,因割去耳鼻然后死”。
楊豫之死了,竇奉節跟房陵也離婚了。房陵公主的墓志上是不會提他們離婚的真正原因的,上面說的是“琴瑟調乖,如賓敬闋”,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感情不合導致離婚”。
“中堅,過來一敘!眲偛炮w節并沒有上前湊熱鬧仍然坐在那里。
殷清栿向四周打了幾個拱手禮,也不給別人反應的機會就小跑了過去。他是生怕這些人把怒氣撒到他身上,或者是追問關于殷清風的事兒,“多謝文重給我解圍,要不真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等程處嗣、殷清栿哥倆都走了之后,那群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看也只好不甘心地散了。
程處嗣在殷清風的注視下把手松開了,“二郎,你怎么和他們混在一起?還是和我們這些武勛子弟坐在一起更痛快,走,老程帶你去找他們”
“你阿耶也來了?”
“不但我阿耶來了,在都城的武勛基本都會來。”
“左監門大將軍也會來?”
“好像在河東防備突厥!
殷清風暗道可惜,還是沒找到結識李世績的機會。
“喏你看,那個黑黑的是牛叔叔的兒子牛唯,他身邊高個兒的那個是秦叔叔的孫子秦景凱,再往右是吳叔叔的兒子吳孟,最右邊的那個小崽子是趙郡王的兒子李崇義,正對著咱們的那個是尉遲叔叔的兒子尉遲林。”
程處嗣嘴里的人也看到了這邊的四個人,都轉了身來,尉遲林高喊道:“老程,你身邊的都是誰家的兒郎?”
“他們當中有一個是縣侯,你們要不要猜猜?”程處嗣賣了個關子。
程處嗣的話讓六個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了。他們當中除了李崇義之外都是因為老爹的原因,每人才會有武散官的蔭封,可是還沒資格封爵。結果對面這年紀相當的三人竟然而且,長安城啥時候冒出來這這么年輕的縣侯。
“哈哈哈,就知道你們猜不出來的!你們想想,城北的渭水橋”
“唔”“啊”“原來如此!”
程處嗣的一個關鍵詞,終于讓他們想起來了。
“崇義拜見殷縣侯!”
要不說這皇家子弟就是機靈呢,在別人還在恍然大悟的時候,他就率先躬身見禮了,而且打招呼的先后順序很是得體。
其他人得到提醒后,也各自見禮。
殷清風官兒小輩兒大,“清風和兩位舍侄還是第一次得見各位,今日就借著長孫縣公府里的美酒向各位表示敬意,一會兒可得多飲幾杯才好!
“不敢,縣侯請坐!弊钅觊L的牛唯恭敬的虛引著說道。
其他人的表情也好哪兒去,畢竟他們家可是指望著在殷清風身上發財呢。
殷清風拱了拱手,“既然大家的父祖們都有些交情,牛兄和各位就不用以官爵來稱呼了,叫我們幾個二郎、大郎就好!
中國人嘛,都好面子,你敬我一尺我會敬你一丈的,F在殷清風這么給面子,他們也都微笑著回應著。
“你們怎么和剛才那幫子酸書生一樣虛假?真是掃興!來,二郎,不理這些傻鳥,咱們坐下邊飲邊聊!
可能程處嗣這耍混的性子這幾人都知道,各自笑罵了幾句都圍著坐了下來。
“來的時候,俺還念叨著今日的酒飲著不能痛快了。俺說二郎啊,你那仙人釀啥時候才能敞開釀造啊,俺”
殷清風歪著頭看向大嘴巴岔子的程處嗣。
程處嗣立刻虛心的捂上了嘴。
這個孩童般的動作,讓殷清風差點兒沒笑出來。
但是,這是的場面卻靜得嚇人。
王、闞二人就不說了,其他六人的雙眼在程處嗣和殷清風來回巡視著。以他們對程處嗣的了解,能讓他在殷清風面前這么失態,那這殷清風
程處嗣一拍桌子,“傻鳥廝,看什么看!”他好像意識到剛才他露怯了,現在趕緊補救一下。
“程大郎,你剛才說的仙人釀是”尉遲林的體型比程處嗣、王雄涎也差不哪去,估計平時也不怵程處嗣對他;臁
“誰說了?俺說什么了!”程處嗣瞪著牛眼、搶先扯著嗓子喝斷他,一副打死不承認的樣子。
尉遲林知道程處嗣的性子,不甘示弱的和他對視著。
李崇義眼珠一轉,站起來給殷清風滿上一杯酒,然后給自己倒上一杯,恭敬的說道:“清風阿兄,從月麗阿姐那里算起,崇義就是阿兄的小弟。之前無幸得見阿兄容顏,現在崇義敬阿兄一杯,以后還請阿兄多照看小弟。”
眾人的注意力瞬間被李崇義轉移了過去,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李崇義的臉上堆起了獻媚的表情,“仙人釀,這名字聽著就不凡,嘿嘿,阿兄,小弟雖然年幼,但是就好這杯中物”
王雄涎和闞陵相互看了看,然后一起打了個哆嗦。但其他人仿佛見怪不怪的都直盯著殷清風。
殷清風端起酒杯,微笑著抿了一口,“既然你們都想知道,那就請世兄解釋一二吧!
山莊釀造的白酒只供應少數的幾家,比如那些武勛和李世民和杜伏威那里。就連滋味樓也只是供應一些蒸餾過的葡萄酒,而且還是限量供應。
白酒的利潤另當別論,這可是他結交那些武勛的秘密武器,并不想鬧得盡人皆知。但既然程處嗣嘴巴不嚴實,他也無所謂了,反正今天程處嗣不說,這消息也會通過其他途徑泄露出去的。
只見程處嗣深呼了一口氣,腦袋湊到殷清風面前,臉上的表情一如剛才李崇義的那個樣子,“二郎,在我阿耶那里可要替俺遮掩一二啊”
殷清風撇了他一眼,心說,這孩子以前表現得不是很有心機嗎,今兒這是咋了?難道他也是有什么企圖?
其他人仿佛見了鬼似的看著程處嗣,心說,這還是他們認識的程處嗣嗎,長安城里但凡出來廝混的還有不知道程處嗣那無賴的性子嗎?今兒他在殷清風的面前的表現
將眾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的程處嗣心里哀嘆著:“俺老程的形象是毀了!要是昨日得了阿耶的吩咐,你們以為俺老程愿意這樣兒!”
“世兄放心”殷清風再次抿了一口,輕輕的說道,“小弟會實話實說的!
聽了一半兒的程處嗣的臉上的笑容瞬間沒了。
程處嗣心里再次哀嘆了一下,“這小子就是俺老程的克星!”
“既然你們想知道,那俺老程就實說了吧。你們也知道,二郎的阿姐已經與俺老程定下婚事了。二郎前陣子釀造出一種絕世的美酒,想要與俺阿耶一同販賣!
“絕世美酒!天哪!你們聽到了嗎!美酒啊!”
在場的人能發出這樣感慨的唯有李崇義了,只有他爹不屬于那十六武勛的一員。
他只感慨了一句,然后捏著下巴短暫的思考了一下之后,就湊到殷清風面前,“阿兄,既然阿兄能與宿國公合營那美酒,咱們是一家人,阿兄能不能也與小弟的阿耶合營呢?”
殷清風端著酒杯瞅著裝出一副小大人模樣的李崇義,心說:“李孝恭有個好兒子啊”
“小兄和宿國公之間也只是簡單的商議了一下,酒水的販賣最少還要等上兩年!
得到殷清風正面的回答后,李崇義是喜上眉梢,“不管是兩年還是三年,相信小弟的阿耶都會等得起,只要阿兄同意與小弟的阿耶合作!
“如果郡王有閑暇的話,小兄希望能得到郡公的接見!
李崇義聽完后,歡喜得站了起來,“到時候小弟親自將請帖送到阿兄面前!”
有了仙人釀作為話題的引子,接下來這幾個人湊成一桌,熱烈的討論了起來。
殷清風閑坐了一會兒就喚來侍女帶著他閑逛起來。剛才進來的路上,殷清風就覺得這院子布置得很精美,F在他不想聽這些酒鬼說的那些廢話,正好去參觀一下。
長孫無忌到底是累世官宦出身,園中的布局和景致是淡雅中帶著富貴。比如說,太湖石中的水石被安置在池塘中,魚兒在其中穿來游去的,給人一種非常自然的生動感。而聳立在土堆上那大塊的干石,卻顯得重巒疊嶂,好似將一座山巒給縮小了之后放在那里。
殷清風一邊手里用折扇敲打了另一只手的手心,一邊欣賞著奇花異草水榭亭臺。等聽聞到前面有女士的聲音傳來,他才折了回去向回走。
“對面可是殷縣侯。”一個聲音打斷了殷清風的遐想,原來一個年齡和他相仿的年輕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回過禮之后,殷清風說道:“殷清風見過兄長。”
“敢問縣侯與殷公聞禮如何相稱?”
殷清風恭敬的回道:“聞禮公為小弟的叔公!
“某乃顏顯甫,家父名勤禮,家先母為令叔公之幼妹!
這顏昭甫一說完,殷清風心中一愣:他管殷聞禮叫叔爺爺,這人的老媽是殷聞禮的妹妹,也就是說這小子就是他表舅舅嘍?
“顏顯甫顏顯甫”
愣了一會兒之后,殷清風一下子想起來顏顯甫是誰了。
顏顯甫因避諱唐中宗李顯而改名為顏昭甫。
顏顯甫與其弟顏敬仲為顏勤禮的原配夫人殷氏所生。殷氏亡后,顏勤禮的繼配夫人柳氏是中書令柳奭的妹妹,而柳奭是高宗皇后王氏的外祖父。
后來柳奭與顧命大臣褚遂良等人因維護王皇后,反對冊立武則天為后之事被誅,顏勤禮也遭牽連,坐貶夔州長史,凡柳夫人所生之子則終身不得仕進。吏部郎中顏敬仲雖非柳氏所生,但也因此受到酷吏的誣害。
“也不知那柳奭與薛柳氏是什么關系,不過這顏顯甫可是顏真卿的爺爺啊”
想到這里,殷清風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恭敬的作了長揖,“甥男殷清風,拜見顏表舅!
先別管顏顯甫來找他是什么目的了,先把這門親事認了再說,他正愁沒借口與顏氏拉上關系呢。
“哈哈哈,剛才在門外聽說今天傳出的兩句妙語是出自自家兒郎的口中,我心里歡喜得很,所以就尋來了!
“不敢不敢!
顏顯甫依然笑容滿面,“不用那么拘謹。我知道你阿耶的性子,家父和我等都能理解。現在與你相認了,你以后可要多來往才好!
“甥男早就想祭拜顏回公了,正不知該找何種借口前往拜訪呢。今日得表舅相認,甥男心中歡喜得很呢!”
顏氏現在在長安城中最出名的是顏師古、二弟顏相時,三弟顏勤禮、四弟顏育德,不是擔任弘文、崇賢兩館學士,就是任職通事舍人,個個才學出眾。
他們的官職看似品級不高,但皇帝和太子身邊的筆桿子秘書、貼身智囊顧問、整個王朝頂級貴族學校的校長、教授這是能以品級來論的嗎?
“以教化之道而論,表舅的先曾祖之推公乃小侄最佩服的人!
“哦?”顏顯甫好奇的問道:“你對家曾祖有多少了解?”
剛才那句話可不是殷清風隨口拍馬屁的,顏氏家訓可以算作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內容豐富,體系宏大的家訓,同時也是一部學術著作。殷清風在現代的時候反復的讀過這本家庭教育理論的著作。
“對于之推公的生平甥男略有了解,只是小弟最向往的顏氏家訓卻夢而思之!
“我聽說你辦了個不小的學堂?”被夸耀了祖先的顏顯甫并沒有被甜言蜜語所吸引。
“約萬人。”
“別人也是這么說的,之前我還不敢相信,現在看來真是如此了。不過聽說那些學子都是你家中的奴婢之子?”
“是。不過,甥男打算過些年都將他們放良!
“都放良?”顏顯甫有些呆住了。
毫無例外,他和這個時代的人一樣不理解殷清風的言論
殷清風耐心的解釋道:“他們每家的子女都在學堂里,不放良的話,那小侄就危險了!
“危險了?為何這么說?”顏顯甫好奇死了。
“若那些孩子同他們的父祖一樣目不識丁的話,小侄養著他們去種田也算人盡其用。但他們已經學有所成的話,難免會有人向圣人進讒言的!
“唔有道理那你不教導”
說到這里,顏顯甫停了下來,因為他祖宗的老師說過有教無類這句話。
有教無類可以解釋為: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受到教育,不因為貧富、貴賤、智愚、善惡等原因把一些人排除在教育對象之外。也可以解釋為:人,原本是“有類”的。比如有的智,有的愚有的孝順,有的不肖。但通過教育,卻可以消除這些差別。
不管是哪種解釋,顏顯甫都不能勸說殷清風不去教導那些孩子,“孔圣傾一生時光,也不過教導了三千余弟子這萬人的數目,恐怕以后還會增加吧”
“最終,他們是大唐的良籍之民!
顏顯甫沒有和殷清風再討論關于學生的話題,轉而說起了家常。
看到有手持燈籠的奴仆路過,二人才意識到天色已晚,“記得有時間到我那里坐坐!
“甥男謹記!
古人的長幼尊卑在吃飯的時候尤其能得到體現,所以顏顯甫不能因為和殷清風聊的投機就把殷清風叫到他那個酒桌上去,而斷亂主人安排好的秩序,除非酒喝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互相亂串的時候。
二人分別后,殷清風還沒走到程處嗣他們在的那個院子就被攔下了。
攔住殷清風的人是給他投貼的長孫蒙,“拜見縣侯,太子與家主召喚縣侯前往!
由于剛才長孫無忌父子給殷清風的觀感很不好,此時殷清風的第一個念頭里就是:該不是陷阱吧?比如走著走著就冒出來一個衣衫凌亂的女子,然后大喊
“呵呵,肥皂劇看多了?”
殷清風把剛才那個想法排除掉了,敢在李世民的眼皮子底下玩陰謀,長孫無忌還沒那個膽子和必要。
“小子拜見叔叔、拜見長孫縣公、拜見各位尊長!
雖然招待其他客人使用的是桌椅,但長孫無忌招待主要的客人的酒席依然設在木榻之上,主客都是一人一案,禮循古制。
李世民坐在主座,左手邊是長孫無忌,右手邊那個人年近六旬,模樣應該是個軍伍之人。坐在這個酒席的客人還有蕭瑀、陳叔達、封德彝、程咬金、杜伏威和殷元等人殷清風認識的人,剩下一半的人他不認識。
李世民也沒有介紹坐上的客人都是誰,“聽你長孫叔叔說,你剛才獻上了兩句絕妙賀詞。你歐陽伯祖已經寫好了,叫你過來一起觀賞!
李世民口中的歐陽伯祖是指歐陽詢。中國楷書四大家之一。后人以其書于平正中見險絕、最適合那些初學書法的人臨摹,而號稱他的書法為“歐體”。
在李世民說話的同時,四個侍女各執一端將一幅字展示給眾人。
歐陽詢楷書特點是法度嚴謹,筆力險峻,但殷清風并不完全懂得欣賞,畢竟他缺少從小被培養的那種修養底蘊。即使他的瘦金體自認還寫的不錯,可那是他占了穿越的便宜。
李世民問道:“你覺得寫得怎么樣?”
殷清風躬身回道:“長者的墨寶不是小子敢狂妄點評的。”
“算你知趣。你歐陽伯祖的筆法,當世也只有三二人勉強與之比肩!崩钍烂顸c評了一下之后,轉頭對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說道:“先生,雖然這小子嘴上謙遜,但他的書法恐也自成一家之體了。他的用筆、結體、章法等俱與前人迥異!
李世民在這種場合說這樣的話,沒人敢質疑,但每個人的臉上多少都露出懷疑的神色。
殷清風聽了也是暗皺眉頭。長孫無忌刻意的突出他的存在也就罷了,李世民現在也是這樣,這是什么節奏?
“不若小友展露一二?”歐陽詢直接表達了他的好奇或者是驚奇或者是懷疑。
殷清風也知道,這時候恐怕是推脫不掉的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如玩兒個大的。他微鞠一躬,“長孫叔叔可知小子的賀禮為何物?”
長孫無忌一愣,回頭吩咐道:“將縣侯的禮物呈過來。”
他身后的一個侍女應命的出去了,而殷清風則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里,也不管所有人都好奇的盯著他。
場面靜了一陣子后,李世民打破了僵局,“輔機,你猜想一下這小子的賀禮為何物!
長孫無忌過了好久才回答,因為他剛才想的不是殷清風帶來的賀禮是什么,而是將他知道的那些關于殷清風一切的信息再回顧一遍,雖然這種分析他做過不止一遍。但是加上今天他和殷清風的兩次交鋒,讓他得出一個很不好的結論:掌握不了節奏。
他搖搖頭,“無忌猜不透!
長孫無忌呆板的話,讓李世民的用心白費了。如果長孫無忌接下來再說些詼諧的話,或許話題還會繼續下去。但是作為主人的他如此說了,不管旁人之前想說什么,這是都無法接下去了,就連李世民也詫異長孫的回答。
一時間,場面又冷了下來。
長孫無忌正在一點一滴的分析殷清風,李世民的問話,他只是無意識的狀態下做出的回答。但場面已經如此了,他再想補救也晚了。
他只能暗罵了一句可惡!就任由場面就這么尷尬著,“倒要看看這小子到底會耍什么花樣!
紫檀材質桐油漆過的箱子被搬了上來。
殷清風揮退了仆人,親自將箱子打開。
如果遠觀這個紫檀箱,它只是一個涂有桐油的方形的木頭,但實際上它是一個多層抽屜的組合,不仔細看的話絕對看不出縫隙的,仿佛就是一個方形的木頭。但實際上每一層抽屜的兩邊都有半個指肚大小的凹槽,想要打開抽屜,只需要兩個食指輕輕向懷里一帶就可以了。
殷清風依次從抽屜里取出:筆格、硯山、筆床、筆屏、筆筒、筆船、筆洗、筆覘、水丞、水注、硯匣、墨匣、鎮紙、壓尺。
當一件件文房雅玩被擺在書桌上的時候,所有人震驚的同時,都在猜想這些瓷器的用途。
可惜,殷清風并沒有做出解釋,他只是將這些瓷器擺放在宣紙四周不同的位置上。
接著,他將之前準備的硯臺里的墨汁倒掉,然后吩咐侍女取來涼水。
等涼水取來后,殷清風將水倒入水注,然后一手執水注一手拿起磨塊
殷清風的舉動,某些人暗自點頭,尤其是歐陽詢。
一幅字或一幅畫,在寫畫之前,案前的人通過磨墨來沉淀他的心或者是構思字與畫的結構等。心不靜,則書畫無魂。
當殷清風收筆之后,一直屏呼靜氣的人終于暢快的呼吸了。
老邁的歐陽詢第一個躥到了書案前,其他人在反應過來后也圍了上去。
瘦金體的藝術特點是:線條優美,筆畫堅挺,點畫精到,結體俊朗,布局舒展。
歐陽詢在觀看了許久之后,自語道:“筆跡瘦勁且挺拔,至瘦而不失其肉。轉折處的運轉提頓盡顯藏鋒與露鋒,而聯筆如游絲行空。用筆暢快淋漓,富有傲骨之氣,如同斷金割玉一般。真是別有一種韻味啊”
他是用筆大家,他的話就是圭臬。自詡有書法成就或鑒賞力的人,在旁邊不停的點頭,甚至露出恍然的表情。
歐陽詢最后肯定的說道:“若日夜勤練不綴,不出十年必可大成!”
歐陽詢感慨和贊嘆了一番之后,轉頭看向淡定的站在那里的殷清風,“自會融通?”沒等殷清風回答,他又說道:“一定是了,否則吾不可能沒見過!”
對歐陽詢的話不做任何回答和反應的殷清風在心里默念著:“謝謝逼著我學書法的爺爺,愿你在天堂安眠。”
文人相輕是自古的通病,但不包括一方有絕對優勢。效仿古人和自成一體孰高孰低?每個人心中都有答案。
在文人的世界里,一個人書法的優劣,決定他受尊敬的程度。要不是礙于殷清風的輩分,現在殷清風收到的就不止那些贊許的目光了。
“哈哈哈”回到座位上的李世民,“某不曾虛言吧!”
“恭賀秦王得如此佳婿!”封德懿道喜了。
“今日此行不虛!”陳叔達感慨了。
“后生可畏!”
“”
長孫無忌眼中的殷清風依然一副榮辱不驚的模樣,“這些瓷器乃小子府中家奴劣制,今日呈獻為賀禮實在寒酸”都說古人謙虛,殷清風也照貓畫虎的來上一句。
但眾人的心里卻實在是腹誹不已:這要是寒酸的劣質品,那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這件瓷器為筆山,功用是”
當書案上只剩下筆筒的時候,殷清風并沒有立即解說,而是將一管毛筆放了進去,然后用雙手捧著筆筒遞到了長孫無忌的面前,“這為筆筒!
其他富貴人家的筆筒可能是高貴的木材制成的,但殷清風這幾年來用的筆筒是竹制的。也就是說,這個全世界第一個瓷器筆筒,屬于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無視其他人餓狼般的雙眼,小心翼翼的接過筆筒。
這時殷清風說道:“小子下令那些家奴在燒制瓷器的時候,一定要做到薄如紙、白如玉、明如鏡、聲如磬。長孫叔叔可看見筆筒中毛筆的影子?”
長孫無忌慢慢的將雙手抬高,透過筆筒,即使燭臺的距離有些遠,但毛筆的影子依然清晰。
殷清風用眼角掃了四周一下,看到每個人都是抓耳撓腮的樣子,“請長孫叔叔轉動筆筒!
白如羊脂的筆筒上的圖案慢慢的展現在長孫無忌的眼中。
“上面是福壽祿三星。小子再次恭祝長孫叔叔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殷清風的話剛落,早就被勾得心癢癢的眾人,再也不管禮儀了,包括李世民也同樣如此。
當一眾人各自坐了回去才發現,殷清風已經杳無人影,本來有一肚子的話的眾人登時傻眼了。
場面也再度的冷了下來。
場面靜了許久,李世民舉起酒杯,“等及明日,輔機的府上恐不得安寧嘍”
李世民的話說到眾人的心坎里了。即使他們坐了回去,眼睛也沒離開那些瓷器。包括程咬金都在琢磨是不是也給自家弄一套擺家里,就算一輩子用不上,最少可以炫耀一下啊
在眾人嫉妒的眼光中,長孫無忌只能苦笑。從狂熱中冷靜了下來的他意識到,局面完全失控了。最可惡的是,那個小子竟然不見了,而他則成了全場的焦點。
悄聲離開的殷清風直接奔向府門。不管李世民和長孫無忌今晚想達到什么目的,只要他離開了,最少他們不能再借機生事了。
可事情偏不如他的意愿。剛離開長孫無忌的主院沒多久,殷清風就被攔了下來。
這已經是第三次被攔路了,殷清風都有罵娘的沖動了:難道長孫無忌家里的風水與他相克不成?
這次攔路的是長孫沖。包括他在內的七八個人將殷清風圍了起來。
“你就是那個殷清風?”一個二十二三歲的年輕人用折扇指著殷清風的鼻子。
剛剛戲耍了他們父祖的殷清風,自然不在意這幫小年輕。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眼前的這個人在折扇抬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倒地不起了。涵養對于殷清風來說,那是要分人的。最關鍵的是,面對這樣的人,他喜歡用拳頭說話。
看到殷清風云淡風輕的站在那里不說話,其中一人嚷嚷道:“柴大郎問你話呢你小”
殷清風冷冷的眼神將那人的話嚇了回去后,然后轉頭向這幾個人仔細看去。他們的表情明確告訴殷清風,他們就是來找茬兒的。
“小爺剛才的表現應該過頭兒了,那么,現在未嘗不是個機會啊”
想到這里,殷清風后退了幾步。
在對面的人還處于詫異之中,殷清風一個前沖,然后飛身躍起,一個膝撞就放倒了指著他鼻子的人。不等落地,一個拐擊,再放躺下一個
十秒鐘之后,殷清風拍了拍手,在侍女的驚叫聲離開了。
長孫無忌帶著一幫子客人聞訊趕了來。看到被不停勸阻卻依然圍在那里的人群,他心知今晚這人是丟大發了。所以,他也沒心思去趕人離開了。
長孫無忌沉聲的對著他的管家說道:“還不趕緊將他們抬去醫治!”
那管家剛要指揮人將人抬走,剛才坐在李世民右手的那個人往前走了一步,“且慢!”然后他蹲下身子挨個兒在地上的人的身上摸索了起來。
等摸索了幾個人之后,那人站了起來,在李世民耳邊輕聲的說了起來。
長孫無忌隱約的聽到:“皆被擊打在頸脈之處,生命無憂。一瓢涼水下去,就可清醒”
聽到這里,長孫無忌轉頭對管家吩咐道:“抬至屋內,用涼水潑醒!
“這小子明顯懂得擊打之術。而且,精湛無比。”
李世民無聲的點了點頭,那人又退了回去。
人被抬走了,李世民他們也離開了,圍觀的人也慢慢的散去了。但是沒人還有心思繼續吃飯喝酒,所有人的心思都落在剛才的事情上。
“不知是何人這么大膽,竟然敢在長孫府里做出這樣的事來!”
“其中一個還是縣公的長子呢真夠大膽的!”
“真是野蠻!有什么事不可理論嗎,為何如此有失體統?”
“你們看清是何人所為了嗎?”
“就算那人是宗室子弟,以縣公的地位,那人的下場絕不會好到哪里去的!”
“看樣子倒地之人都沒有生命危險!
“縣公的怒火絕不會輕易就平息下來的,那人真是給家族招了不小的禍事啊!”
“”
管家瑟瑟發抖的跪在那里。好好的一個生辰宴席就這樣被毀了,作為一府的管家,他難逃罪責。
長孫無忌拼命的壓制他的怒火,但聲音依然寒冷,“說一說!”
“奴奴奴婢聽聽到叫聲就趕趕了過去問過那那賤人原因不詳,但動手之人,是是殷清風殷縣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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