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意思?她最后也說了自己是接受資助了,可干嘛還那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戚同光被楚辭搞得一頭霧水,摸著腦袋回過頭,就見一雙雙充滿好奇心的眼睛擺在自己面前。
“戚同光,撞了楚辭的人真的是你爸的表弟啊?”
“那人是殺人犯?”
“我的天不會就是咱們市很久以前那個殺人犯吧?聽說他前段時間越獄了,逃跑的時候撞了人,最近被抓回來了”
“你知道?快跟我們說說。”
“我聽我媽說的,她在警局工作。她還說那個男的把自己的老婆肢解了”
“我的天”
忽然議論聲驟停,大家又一臉好奇地望向戚同光:“不會真的是那個吧?他跟你家是親戚啊?”
戚同光厭煩地皺起了眉頭:“都說了我家跟他家不熟,從來都沒來往過,聽不懂啊!”
眾人自然不敢觸戚同光的逆鱗,紛紛縮回了腦袋。
其實如果戚同光好好跟學生們解釋了,大家的好奇心一被滿足,這事也就過了。
可他如此強硬,初中的孩子想象力又極為豐富,甚至豐富得有些不講道理,戚同光不跟他們說清楚,這幫同學便只能自行發揮想象了。
流言就如洪水,疏順導滯才可平息,要是像戚同光這樣一股腦全壓下來,只會越聚越多,然后,決堤。
楚辭坐在圖書室里,已經聽到不下三波人在傳戚同光的事了。
如今的版本早已不是真實版本,有的說戚同光的表舅殺人越獄,撞了楚辭,法院判戚同光爸爸賠償,有的說戚同光爸爸雖是主動賠償,但也是代弟受過。
還有的,直接將楚辭摘除在外,只就戚同光的爸爸和他這位表舅為主人公,編了個跌宕起伏、蕩氣回腸的江湖故事。
直至此時,想必戚同光才能領略到初中生想象力的龐大和不受控制吧?
這一群孩子,都是剛掙扎開父母的懷抱,從縫隙中偷窺人生的雛鳥,還未擁有豐富的知識和嚴謹的思維,卻已經擁有了對這個世界十足的好奇和探索的**。
由于邏輯思維的不嚴謹,他們面對一個腦洞,只會從淺顯層面判斷其合理性,一旦認定這個腦洞是合理的,便對其深信不疑,甚至認定這就是真理。
“小孩子的腦洞,雖然容易被反駁,可其生命力卻如野草一般旺盛,百折不撓啊。”
楚辭嘆了口氣,又將眼前的人體解剖課本向后翻了一頁。
楚辭在這里廢寢忘食,沉浸在知識的海洋里,完全不理會坐在教室眉頭緊鎖的戚同光。
戚同光被同學嘲笑了嗎?
沒有。
被同學孤立了嗎?
沒有。
他家世那么好,即便是剛懂事的初中生,也不會隨隨便便孤立他的。
可背后的指指點點,總少不了。
起先他還沒多在意,直到他的跟班跑來跟他說了關于“殺人犯”的謠言
“過分,他們每天在我背后鼓鼓囊囊的就是說這些?”
小跟班擦了擦濺到臉上的唾沫星子,附和著說:“就是,真是一幫長舌婦,你不是都說了他爸爸跟那個表弟不來往嘛!”
“對啊對啊,”另一個跟班也附和。不過隔了一會,他又暗戳戳地湊上來,“不過老大,你爸到底是為啥跟他表弟不來往啊?好歹也是親戚關系嘛難道是因為之前你表舅殺人”
“放屁!”戚同光難得地發了大脾氣,隨手就將一本書扔到了跟班臉上,“我都說了是從小就沒有來往,你踏馬聾了啊!”
戚同光這一聲怒吼,震得全班都靜了下來。大家呆呆地看了戚同光好一會,才慢慢地敢繼續說起話來,只是音量比之前更小了。
那“嗡嗡”的聲音傳到戚同光耳朵里,總有一種不安全感。
他聽不清別人在說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別人在議論什么。
他不知道那邊坐著的三個女生是在討論電視明星,是在討論流行的發型,是在討論剛剛學過的知識,還是
還是在討論自己爸爸和那個表舅的關系,在討論自己家到底跟殺人犯有什么關系。
戚同光憤怒地看著抱著書一臉鎮定走進來的楚辭,若眼神能鏢箭,只怕此時楚辭早已被射成刺猬了。
他也想不明白,楚辭作為一個“乞討者”,明顯比他要更狼狽一些,怎么所有的人不討論楚辭,卻來討論他?
他不知道,楚辭家里窮,認識她的都知道這事,既如此,接受資助也不是什么新奇新聞。
而戚同光作為整個初中部的名人,能翻出他家的丑聞,即使大部分都來源于造謠,大家也討論得津津有味。
這一切只是偶然?
若事情沒有楚辭參與,或許還能說是偶然,但只要楚辭參與了,那必然是她步步為營、苦心經營的結果。
當然,對付幾個初中生,還用不著她太怎么費心。
頂多是激起戚同光的怒火,讓他自己把“殺人犯”這個詞跟自己聯系起來罷了。
戚同光平時傲得很,這個消息剛爆出來,即便他當時覺得不妥,也不會溫和地跟同學解釋,頂多不過兇巴巴地反駁一句,然后黑著臉回座位罷了。
他肯定也想不到,只有那個時候,才是澄清謠言的最佳時刻。
等之后謠言發酵,那么不管他說什么,都沒有用了。
楚辭雖然當時就離開了教室,可之后發生的所有事,都已在她的預料之中。
包括那滿天飛的流言蜚語,包括那瞪自己已經瞪紅了的戚同光的眼睛。
十四五的孩子,即便再努力裝出成熟的樣子,內心也如玻璃一樣,一摔就碎吧?
戚同光在一次英語課上徹底爆發了,起因是有一個理解里提到了犯罪,僅僅是“r”一個單詞的出現,也讓原本安靜的教室瞬間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也就是在這時,戚同光才能真切得感受到,世界上最讓人沒有安全感的語言,不是咒罵,不是怨懟,而是這明明充斥著耳朵,卻總聽不清到底說了什么的蚊子叫。
戚同光豁然站起來,暴躁地叫著:“我都說了那個殺人犯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還想我怎么解釋啊!”
楚辭回頭看了看戚同光,又面無表情地轉了回來,繼續翻起了英語書。
如今她已經能聽懂英語課,雖單詞積累量還不夠,可語法知識已經遠超現在學習的進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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